《并非风月》沽茗钓鱼

16、说书

　　凌铎最近有些忙。
　　他忙的事情有两件。其一，便是应付琉璃公主各种盛情。
　　那出闹剧让琉璃颓丧了几天后，她又开始振作起来了，而且较之以往更加积极。
　　琉璃是我唯一同父同母的妹妹，但诚如母后在世时所说，我对琉璃的手足情远不及对容漪的。我只能说，她与容漪没有可比性。琉璃自小得尽疼宠不曾受过半点委屈，周遭的人只怕连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吧。
　　可说到底这世上和我最亲的人也就剩个琉璃公主了，我真心不愿她在凌铎那受到什么伤害。无奈丫头执著得很。

　　凌铎忙的第二件事，就是应付容漪朝上朝下各种责难。
　　近日还因为其部下与百姓发生了些冲突没解决妥善，遭到容漪的问责。现在连军民冲突这种小事都能拿来问责了。此一时彼一时，在任何一个帝王眼里，你的忠心一但受到质疑，做什么都是错的。
　　凌铎无暇莅临宁王府。
　　澈儿腻上了桐绮不再黏着我。
　　桐绮把心思都放到澈儿身上去了，没再找祁云的麻烦也没再找我的不痛快。

　　祁云，想到祁云我依旧满腹郁闷。自那晚以后，除了我的传唤，他基本上没主动出现在我面前。即便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再感觉不到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无形中有道屏障横在了我和他之间。

　　我的日子一时平静得如同前庭那池无波无澜的水。

　　于是我只能去找明檀解解闷。
　　明檀近日的兴致都在茶楼听书上，所以这会儿我和明檀坐在一家名不见经传但还算生意兴隆的茶楼里听着说书人时而激越高昂时而低吟浅叹的讲解。
　　讲的正是本王与凌将军那段“佳话”。

　　明檀有个近乎偏执的习惯，哪怕下个小楼小馆，也要包下一片，确保周围几丈内没有别的客人。同他一道下馆子，注定要少点什么趣味，总有种不能融入人群的冷清感。
　　世人的想象力真是无穷无尽，一出审判，添枝插叶，竟成了一曲缠绵悱恻的宫廷禁恋。我起初听得还挺有兴致，听了一段后渐渐感觉不对劲，嘴角忍不住开始犯抽，到后面本王把嘴都抽僵了……
　　我灌了一大口茶，对明檀道：“三弟，咱还是换个地方喝茶吧。”

　　明檀笑了下，合上手中的折扇，伸过来挑起我的下巴，学着说书人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殿下，本将军昨晚，可累～着你了？”

　　我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扇子。

　　“王兄……”明檀忽然低低地喊了我一声。

　　我嗯一声正要问何事，转头却见明檀靠着椅背侧着头，神情古怪地看着我。

　　我把自己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异样，道：“怎么这样看我？”

　　明檀道：“我这儿还有另一个版本，不知道王兄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我打趣道：“莫不是三弟亲自杜撰的吧？”

　　明檀将他那把价值不匪的玉骨折扇在手心敲了几下，像在思寻从哪说起。然后缓缓开口：“元和二十九年，傅仪恃权谋反，功败垂成。傅家获罪诛九族，傅仪长孙倾羽成漏网之鱼，逃逸无踪。十年后匿名换姓凌铎，大玄首将，威震海疆，立足朝堂……”

　　说书人正说到高潮阶段，不大的茶馆内一二十人都凝神在故事里，没有人听到明檀低低徐徐的讲述。而我早已沉了脸色，“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王兄看起来无半分意外，果然是知情人。”明檀打开了折扇，手指摩挲着扇骨，“我从哪儿听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皇上早已知晓。皇兄知情不报袒护叛逆，不知是何居心？”

　　我睨他一眼，索性往后仰，闲闲靠到椅背上看向台上，“你觉得我能有何居心？”

　　“我深知皇兄脾性，断然没有异心。但你和皇上那些旧恩怨是否已经放下，旁人不知，皇上更不知，你有没有异心，谁知？皇兄最好当断则断，免得引火自焚。”明檀言尽于此，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