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畔》以向北

33、清明

　　那天何予姝上完课回到办公室，靳煦拿手机给何予姝看，笑着问：“何老师，江尘和书钰真的谈恋爱了啊？”
　　这件事何予姝说实话是不知道的，她和江尘联系的时候其实很少。
　　纪明也笑着开口：“这不是挺好的啊，其实他们俩读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俩有点故事。”
　　何予姝把手机还给靳煦，坐回自己座位上，莞尔一笑：“也算是解决了我心头一个大难。”

　　冯靖从外面进来：“何老师，到时候办婚礼可别忘了咱么这些老师。”
　　何予姝笑：“这哪是我忘不忘的，得让江尘和书钰来请你们。”
　　纪明喝了口自己的红枣枸杞茶，若有所思：“也是。”
　　“其实学校里这些孩子都挺不错的，”靳煦说：“看到了有困难也都伸手帮一把，尽管可能很多年都没有联系了。”

　　冯靖笑呵呵的说：“那还不是江尘和书钰太出名了，大家都认识他们。”
　　说完又突然看向何予姝：“何老师，你怎么想的让江尘不读书去打游戏？”
　　何予姝笑着纠正：“那不叫打游戏，是电子竞技。”
　　冯靖点头：“行行行，电子竞技。”

　　“他有梦想，当时决心也下得好。既然这样就让他去试试呗，反正人生是他自己的，我也不能给他把每一步的路都铺好。”何予姝笑道：“最后就算失败了，那和我也没有关系。”
　　纪明叹气：“像你这么思想开放的老师、家长真是不多。”
　　何予姝莞尔：“我爸妈当年也是这么教育我的。”
　　靳煦问：“何老师当年也……”
　　何予姝摇头：“我当年试错了，但是好在我发现自己那条路走不成的时候，才20岁，就自考大学拿了教师资格证。”

　　何予姝抽了个下午吃饭的时候给江尘打了个电话。
　　没有任何不同意的意思，只是说让江尘休假回家带上书钰一起。

　　书钰在休息室找到江尘的时候，江尘电话还没挂。
　　书钰等他打完电话，问：“谁啊？”
　　江尘把手机通话记录给她看。
　　书钰挑眉：“姝姐不会是问……”
　　江尘点头：“是啊，她说我们之前的老师都知道了，还说等婚礼的时候要请他们呢。”
　　书钰笑着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江尘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柔声问：“等明年春季赛结束，我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书钰看着他：“明年春季赛？”
　　江尘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嗯。羽神准备退役了。”
　　书钰真的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个，不禁问：“为什么？”
　　江尘闷声说：“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打职业了。”
　　书钰蹙眉捧起他的脸：“你怎么了？”
　　江尘摇头：“没事，年纪大了。”

　　刚巧走到休息室门口的黎洛队长脚步一顿。
　　虽然他知道江尘打算退役的原因，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想打人。
　　年纪大了？
　　什么叫年纪大了？
　　他都26了，他说什么了吗？！

　　果不其然黎洛就听到书钰说了一句：“洛队都26了。”
　　黎洛：“……”

　　晚上训练结束之后，黎洛又一次把江尘单独留在了训练室。
　　黎洛也不拐弯抹角：“你还不打算和书钰说吗？”
　　江尘摇头：“她知道了又没什么好处。”
　　黎洛说：“但是她迟早得知道啊，你退役的时候也和粉丝说年龄大了？”
　　江尘觉得黎洛最后一句话很阴阳怪气。

　　江尘拿了根烟：“那就等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再说吧。”
　　黎洛无奈，只能劝他：“你还是找个机会和她说一声吧，别让她成最后一个知道的。”
　　江尘沉默良久，点头：“知道了。”

　　黎洛看着江尘的背影，沉思。
　　打多年职业的选手，没有哪个在退役的时候健健康康的。
　　他们这些打手游的，对于手腕和颈椎的磨损最严重。
　　而江尘的情况比一般的选手都要棘手。

　　他的两个手腕严重的时候连手机都拿不起来。
　　他前些年太拼了，为了磨合一个新英雄新技能，他能坐在训练室几天几夜不出去。
　　年纪轻轻被称为“羽神”也是有原因的。

　　他一般不脱队服外套也是为了挡手腕。
　　他的手腕上要么就是绷带要么就是膏药，而他的自尊心又不愿意让别人看见。
　　他讨厌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他，讨厌别人用同情的语气和他说话。

　　而黎洛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有次他疼的实在厉害，打完了一局游戏急匆匆的出去了。
　　黎洛有点不放心跟出去看，恰好看到他在房间里换药。
　　黎洛最开始问他他也不说，把黎洛气的直接停了两天训练。
　　江尘实在没办法才去找黎洛全盘托出。

　　黎洛对他是又气又无奈，他真的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能执拗成这个样子。
　　之后一段时间，黎洛每次训练都特别关注着江尘。
　　他好像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好像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但是有几次黎洛看得出来他忍痛忍的脸和嘴唇都发白。

　　春季赛结束，黎洛瞒着俱乐部的人，带他去了医院。
　　检查的结果非常不乐观。
　　不乐观的另一种说法就是劝他别再继续打职业，不然手会废。
　　但是奈何他又不听！

　　还让黎洛别和俱乐部里的人说。
　　黎洛真的要被他气死。

　　而青训队这件事，在和书钰还有玖洲说之前，黎洛先去找了江尘。
　　江尘答应了之后他才去筹划这件事。
　　不管怎么说，他要防着江尘出意外。
　　但凡江尘打比赛的时候，中场离开，整个战队都得完。
　　黎洛作为队长，不光是要考虑江尘，还得考虑他的战队。

　　第一批青训生在十二月末，也就是在冬冠前结束了训练。
　　好消息是玖洲在这一批青训生里留下了两个人，一个发育路，一个打野。
　　听到玖洲说的时候，黎洛笑着开口：“刚好。”

　　冬冠他们并没有参加，很多人猜测他们怎么了。
　　玖洲给出的官方解释是队内调整。

　　而LZC的人都知道，收到邀请函的那天晚上。
　　黎洛和江尘在休息室大吵了一架。
　　黎洛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江尘气死了，他的右手手腕当时明明已经要抬不起来了，还什么都不说。
　　坚持和他们训练。

　　要不是推塔的时候他手机突然掉到了地上，其他人真的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异样。
　　然而江尘觉得自己可以坚持完冬冠和春季赛。
　　黎洛在意的不是冠军，就算是不拿冠军都没关系，或者说没进决赛都没关系。

　　但是他在意江尘的手。
　　他不能放任江尘就这么糟蹋自己。
　　他还年轻，他的未来还很长。
　　就算以后不打电竞，他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但是如果他手废了呢？
　　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江尘最后的让步是不打冬冠，并且休整一段时间。
　　黎洛去最好的医院，给他开了最好的药。
　　并且不让他再继续碰王者。

　　既然这样，书钰就必定得知道这件事了。
　　而书钰知道之后，并没有很大的反应。
　　只是安心的每天监督着江尘吃药换药休息。

　　黎洛一直觉得书钰是个很稳重的人，很多别人眼中觉得是大事的事，在她眼里好像都很云淡风轻。
　　就像上次和她说他和何轻舟的事。
　　就像这次和她说江尘手腕的事。
　　她很平静的听完，然后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在很后来，黎洛和她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书钰笑着说。
　　“比起生死，还有什么事是大事吗？”
　　黎洛无言，山可的去世对于很多人来说都觉得很可惜。
　　但是对书钰来说，才是真正的痛。

　　书钰的成长是因为那个一直把她当小孩的人离开了。
　　书钰的成长是因为她的哥哥不要她了。
　　她是被迫成长。

　　即使不打冬冠，其他的几个人也没有放下平时的训练。
　　就像黎洛说的，没有江尘那个实力，就不敢和他一样歇着。
　　“我敢说，就算江尘休息两个月，完全不碰王者，等他再回来赛场，那个令众人仰慕的位置依然是他的。”

　　于是青训队里选上来的新发育路补上了江尘的位置，每天跟着黎洛他们一起训练。
　　江尘从沉默变得愈发沉默。
　　每天就坐在自己房间里看电视。
　　手机和电脑，书钰基本上都不让他碰。

　　而因为他休息，书钰时不时的就带他出去吃饭。
　　虽然他有很多忌口，但是丝毫不妨碍书钰带他出去。
　　就算是喝白粥也高兴。

　　黎洛天天说他们俩以公谋私。
　　倒也不是生气，就是羡慕嫉妒。
　　毕竟他们也出不去，虽然黎洛是老板，但是还是得听玖洲的。

　　那天晚上书钰又一次和江尘一起出去吃饭，刚出了俱乐部书钰就接到了成然的电话。
　　说是喊他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书钰打了车去成然说的地点。
　　路上江尘问书钰：“你和高中同学一直都有联系？”
　　书钰怔了一下，笑着开口：“不是。到了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成然定的地方是个私家菜馆，挺幽静的一个小地方。
　　但是书钰之前也来过这里，他家的菜挺新鲜，也很好吃。

　　书钰和江尘下车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成然和伏泠。
　　成然手牵着伏泠的手。
　　“书钰，”成然笑着开口，又把目光转到江尘身上，说：“江尘，好久不见。”
　　江尘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吃饭的时候，伏泠说：“我们要结婚了。”
　　书钰转头看了一眼成然，又看伏泠：“还没毕业先结婚啊？”
　　成然脸上泉水笑意：“我爸妈和她爸妈找了个好日子，说这是未来一年中最好的日子，就让今年结婚。”
　　书钰调侃：“毕业证和孩子的出生证一起拿，也不错。”
　　成然和伏泠都笑了。

　　江尘对于成然和伏泠都有很多疑惑，但是他没有问。

　　伏泠把结婚请柬给了书钰，请柬上写着书钰和江尘。
　　成然说：“我知道你打比赛时间比较紧，没时间来没关系，你们家来一个也行。”
　　伏泠也笑着开口：“当然了，如果能都来就更好了。”
　　他们结婚的时间是在春季赛之后，那时候可能江尘已经退役了。

　　江尘听见成然说的“你们家”，也笑了一下。
　　点头：“好，会去的。”

　　伏泠看着书钰：“给你们的请柬是临城的，但是我们准备在临城和莱城各办一场，你要来给我当伴娘啊。”
　　书钰笑着答应：“好啊。”

　　成然笑着说：“托同学一场的福，竟然能请到羽神来参加婚宴。”
　　“你这是什么话？”江尘转头看他：“都说了同学一场，你喊我出来我要是有空我能不出来？你们又不是没有我联系方式。”
　　“你们那么忙，我怎么好意思打扰嘛。”成然挑眉：“不过说实话，这几年你们LZC确实是挺牛逼的，我看你们拿冠军看的都热血沸腾。”
　　江尘笑着开口：“我们自己拿冠军也挺热血沸腾的。”

　　成然笑过之后，又说：“我好像能明白姝姐为什么会答应你去打职业了。”
　　江尘认真听他说。
　　成然说：“优秀的人在哪里都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
　　“当初读书的时候，排名表上的名次我们就够不到。”说完又叹了口气，“后来不学习去打职业了，就更不是我们能够得到的高度了。”
　　江尘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别自怨自艾，你们的人生不比我差。”

　　伏泠笑着开口：“人各有志嘛，对吧？”
　　江尘点头：“嗯。”
　　江尘和成然又开始聊游戏，书钰和伏泠也是有说不完的话。

　　伏泠说：“曲少凡谈恋爱了你知道吧？”
　　书钰摇头：“我不知道啊，他没和我说。”
　　“他们系的系花，特别漂亮的一小姑娘。”伏泠笑着开口：“只是我听说是人家姑娘追的他。”
　　书钰笑着看了一眼江尘，两个人都没说话。
　　伏泠察觉出点什么：“你们俩……也是书钰表白的？”
　　书钰点头：“是啊。”

　　伏泠叹了口气：“没办法，这些男生都太内向了。”
　　书钰笑着说：“像你家成然这样的可不多。”
　　伏泠脸上飘上了红霞，说：“没办法，我没有你们那么勇敢。”
　　书钰刚要说话，成然先开口了：“没关系，我就喜欢你这样。”

　　安静了两秒钟，书钰开口：“别随便秀恩爱谢谢。”
　　江尘也附和：“谁还没个对象是怎么回事？”
　　成然和伏泠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伏泠叹了口气：“我们四个人只剩下尹择辰了。”
　　江尘淡淡的看了一眼伏泠。
　　“别吃醋啊，你们俩都在一起了，你得相信书钰。”伏泠笑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当着你的面和书钰说的。”
　　江尘点头：“你说。”

　　书钰莞尔：“大老板忙着赚钱呢，和我们不一样。”
　　伏泠抿唇：“能在读书的时候就把公司成立起来还能经营得这么好，他也是真的很厉害了。”
　　书钰点头：“反正我是不行，我有钱宁愿都存着，我也不敢去冒这个险。”
　　伏泠：“舍得着孩子套的着狼。”

　　回去的路上，书钰突然说：“我给你说说成然和伏泠吧。”
　　江尘点头：“好。”
　　书钰笑着开口：“成然高考成绩不错，但是考临城大学有点困难，于是退而求其次考了临城大学医学院。”
　　临城大学医学院比临城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少60多分。

　　“开学的第一天晚上成然就联系我喊我们一起出来吃饭。他说反正都已经认识了，就让我把伏泠尹择辰一起带出来。”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都一起喊出来了，再怎么说他喊了也得给个面子吧。之后每周末晚上只要有空成然就会喊我们出来吃饭。他学医，课程比我们都紧，但是只要周末不在上课他就会喊我们出来。”
　　“于是我们四个人，硬生生变成了五个人。说句实话，成然的突然出现让我们还是有点措手不及的。尹择辰他们还猜过成然是不是想要追我。”

　　江尘突然转头看书钰，而书钰却笑着开口：“两年之后我们才发现我们错了，成然的目标人物是伏泠。”
　　江尘反问：“伏泠？”
　　按理说，成然和伏泠在此之前应该是不认识的。
　　就算是之前书钰带着他的朋友们给江尘和成然打过招呼，那也不至于记那么清楚。

　　书钰点头：“是伏泠。成然的性格本来就挺讨人喜，有一起相处的两年多，大三上学期，成然表白，伏泠同意了。于是我们从四个人变成五个，又变成三个。”
　　“很巧的是，伏泠学的城市规划和成然学的医学一样需要学五年，所以他们俩又一起考研，我们算是彻底被摘出来了。”
　　“研究生他们俩转了会计专业，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成然带伏泠回家见了父母，伏泠也带着成然去了莱城。研一上学期，成然求婚伏泠答应了。”

　　江尘听完，还是忍不住问：“所以他们俩到底是哪个机缘巧合认识的？”
　　书钰笑：“说起这个就有意思了，就是我们在火锅店遇见的那次，成然说一见倾心。”
　　江尘回想了一下，反问；“就是一班聚餐在火锅店遇见的那次？”
　　书钰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