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膝枕》三千代

4、第 4 章

　　只是离开你十米，我便有了失去世界的恐慌。

　　睁眼。闭眼。一片漆黑。
　　她尝试着动了一下食指。
　　很好。
　　这是一个充满了陌生气息与障碍的房间。她摸索着绕墙壁走了一圈，然后推开门出去。
　　银亮的月光柔和地熨帖着她的衣裳。
　　——已经不是岛原艺妓们的服饰，而是淡雅却华美的中振袖和服。十分衬得起这一片雕栏画栋，琼楼玉宇。只是却更让她紧张得胃痛欲裂。

　　“醒了吗？到这里来。”
　　樱花树下同样一身华贵和服的男子雍容优雅地朝她伸出右手，嗓音低沉而满溢出傲慢，眼神却平和而蕴含着冷清。
　　“我的新娘。”
　　这是名为风间千景的鬼之一族家主。

　　风间千景，她总是忍不住想称呼这位为“大爷”，不知他如何生得这一副大爷的相貌大爷的身手大爷的脾性。初见的时候，她因着平助君的缘故恨不得各捅这主仆三人一刀，然而几次被劫，这愤慨居然变成了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风间千景，他既像大爷，又像倔强刁蛮的小少爷，认定了，就要攥到手里，握住不放，一股脑儿地喂食，也不知那攥在手心里拼命挣扎的小雀儿是撑死、噎死还是过劳死。
　　他不是不在意，而是不知晓如何在意。

　　——平助君。
　　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你更安全，更开心。

　　自此她在这座美轮美奂的宅邸住下。
　　每天风间大人都会来听她弹琴，然后抛给她平助的消息。
　　他茫然失措地寻找她，他伤心于山南副长的遭遇，他在新选组郁郁而不得志，他跟随伊东先生离开……
　　她日复一日的谨慎，日复一日的乖巧。不多走一步路，不多说一句话。
　　多么像一个傀儡。
　　但是，平助，只是你活着，便令我如此幸福。

　　然后有一天。
　　豢养着金丝鸟的风间千景大人似乎腻烦了。
　　他扣着她的手腕，说平助死了。

　　死了。
　　再也无法苏醒于他的声音里。
　　再也无法陶醉于他的笑颜里。
　　再也无法沉睡于他的气息里。

　　死了。
　　他无法再拈起那一枚短笺。
　　他无法再掬起那一抹红颜。
　　他无法再遮起那一双泪眼。

　　他死了。
　　死的是藤堂平助。
　　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自己灿烂微笑的人，第一个向自己伸出右手的人，第一个为自己握剑的人。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互通心意的人，唯一一个执手相看的人，唯一……
　　身体好痛。

　　风间千景本是带着一半胸有成竹一半好奇把这个消息告知了自己的新娘。然后他看到，原本恬淡安逸的女子依旧沉默地端坐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渐渐地，那双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坚毅或甜美风情的眼睛里渗出晶莹的液体，缓缓地，划过脸颊滴落，没入衣锦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转眼间柔弱的女子成为了凄厉的鬼。
　　白发三千丈长，瞳仁如火似血。
　　她利指划向远方未知的仇敌。
　　无悲无喜，无嗔无怒。
　　若我入三千业火地狱，则必有你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