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火烧槐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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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亭紧随赵普，一路往东拐进了兴成坊。
兴成坊靠近国子监，多卖纸砚字画一类物什，眼下正值学子们散学，聚堆儿了闲逛，不可谓不热闹。
时亭还注意到，赵普虽然跑得狼狈，但实际上并非慌忙乱蹿，而是轻车熟路，显然比他要熟悉这里，若非身手快捷者，怕是早就被甩开了。
拐过一处巷角时，只眨眼的功夫，赵普就不见了踪影。
这种时候本应通知附近的青鸾卫，但赵普的情况实在特殊，时亭当即凭借经验寻找周围容易藏匿身影的地方。
很快，时亭的目光落在一处字画摊上。
那处字画摊离自己在五十步的距离内，且还挂了一溜儿的油纸伞，是周围最好藏身的地方。
时亭悄无声息地靠过去，待走近了，果然看到了伞下露出的一对鞋尖。
鞋尖破烂不堪，还粘着一路带过来的青草屑，正是赵普那身装束。
时亭凝神准备，然后突然朝伞后出手，而就在这时，一辆四轮车撞了过来，时亭只得撤身往后。
下一刻，那车就猝不及防翻在地上，满满当当的黄豆滚出来，洒落一地，当即有人不小心踩到，摔了出去，时亭一个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同时看向伞后面，人早趁乱跑了，再回头一看，四轮车的主人也早不知那里去了。
能在自己不注意的情况下靠近，时亭确定帮赵普脱身的人绝对不简单。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时亭方才出手的瞬间，虽然还没来得及抓住赵普，但却将青鸾卫追踪所用的药粉洒向到了他身上。
一刻钟后，时亭成功在兴成坊最西面看到了赵普，正靠在一颗杨树下大口喘气。
时亭当即选择贴着墙体靠近，从赵普视角看，是刚好看不到他的。
突然，一道劲力从后而来，时亭迅速转身，接住对方的一拳。
对方蒙着面巾，看不清面容。
很快，两人交起手来，而且对方显然是提前知晓时亭的实力，所以一开始就使出了全力，就是为了托住他。
赵普看到这边打斗后，当即就跑，时亭瞥了眼，发现他将沾了药粉的外裳丢在了原地，看来是发现端倪了。
时亭有意甩开对方，但对方却难缠得很，甚至不惜挨打来阻拦。
数十招后，时亭半眯了眼看向对方，道：“顾青阳，你来捣什么乱？”
对方闻言笑出声，一把摘了自己面巾，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孔来，道：“时大哥，没想到十多年不见，你还是认出我来了。”
时亭看了眼已经没了踪影的赵普，问：“你师父呢？”
顾青阳道：“当然在江南道啊。”
时亭点了下头，又问：“所以你是背着慕容前辈偷跑出来的？”
顾青阳咧嘴一笑：“时大哥，出来游历的事怎么能叫偷跑呢？我是江湖人，当然是四海为家了。”
“是吗？原来如此。”时亭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淡，不禁给人以松弛感，但他紧接着便突然出手擒拿顾青阳。
不料，顾青阳一直笑眯眯的，这下却也反应得极快，侧身躲过，道：“时大哥，你这招以前对我师父用过，他琢磨半辈子找到了解法，没想我今天刚好用上。”
说罢，顾青阳不再恋战，转头就跑，“时大哥！打我是打不过你的！先走一步，有机会再叙！”
时亭无奈地叹了口气，刚要追，一支箭射过来，时亭侧身躲过，发现箭是没有箭头的，尾部绑了一张纸笺。
时亭看了眼周围，并没有看到射箭的人，俯身将纸条解下，展开后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用赤笔画的一枝红柳，以及下面的一行力透纸背的行楷小字。
顾青阳本来已经做好被时亭抓住后教训的准备，但跑出一截后，发现时亭没追上来，当即转忧为喜，在兴成坊绕了好几圈，把身后的尾巴甩掉后，到了提前和赵普约定好的小院。
“赵伯伯，是我，我来了。”
顾青阳将院门关好，手上还拎着坛酒，边喊边往里走。
不过顾青阳很快就发现，小院里根本没人。
被人带走了？
顾青阳当即进了屋内查看一番，发现没有打斗痕迹，而且桌子上留了张纸条。
顾青阳看了眼纸条，叹气道：“说是怕给我添麻烦，其实还是不信任吧。”
“帝都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啊，能逼疯第一个人，就绝对能逼疯第二个。”
另一边，赵普带着包袱一路往南，进入帝都最为混乱的阑珊坊。
阑珊坊地处偏远，离东市等繁华地带很远，大多数人不愿住这里，导致这里住的大多是没什么家什的市井流痞，以及一些落败穷困户，至于那些废弃的房屋，则是乞丐聚集地。
平常时候，金吾卫不爱来这巡逻，因为虽然出事多，但大多是酗酒打架、偷窃东西的一类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抓住罚是罚不过来的，而且罚了这地方的人也不会改。
总之，是个鱼龙混杂的地儿。
不过对于现在的赵普来说，这里反而是藏身的好地方。
轰隆一声巨响，头顶阴云密布，赵普看了眼天色，往最南方的旧祠堂跑，那里不仅旧，而且破，四面漏风漏雨，连附近的乞丐都不往这边来。
赵普在纵火烧宅前，就已经来看过。
但赵普没想到的是，当他推开门，时亭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时亭道：“赵大人不用急着走，我也是被人引到这里的。”
赵普知道跑不了，便干脆瘫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阴雨。
时亭走过来，也在门前坐下。
赵普道：“那有雨水。”
时亭还来不及抬头看，便被漏下的雨水打湿了肩膀，只能换了块地方坐。
“你不该回来。”
赵普侧头看向时亭，浑浊的目光下移，最后落在腰间的惊鹤刀上，“当年你在北境将狄人赶到理木江外，留下令四境闻风丧胆的‘血菩萨’之名，并成功斩杀温暮华，报了宿仇，无论是千秋之名，还是个人恩怨的了结，你都已经得到了结果。”
时亭捻了捻手指，问：“那赵大人觉得，这些是我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自然不是，如果那些就是你的终点，曲丞相当年就不会收你做学生了。”
赵普说着突然苦笑一声，用明知故问地语气道，“你知道曲丞相是帝师吗？他生平收过的学生，可是只有你和宣王。”
时亭道：“我回来并不是为了取代宣王。”
“你当然不愿取代他，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赵普道，“但自古都是，怀璧其罪，只要你在，朝中就难免多生事端，更何况如今的宣王，你能确定还是当年的宣王吗？”
时亭问：“赵大人知道些什么？”
赵普摇头，道：“我不知道，宣王用我，也防我，很多事我只能自行推断。”
“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你会成为下一个崇合帝，然后和他一样，落入数不清的困局之中，最后孑然一身。”
时亭闻言倏地笑了笑，道：“赵大人的话，不过是自己的臆断，我不会成为任何人。”
“而且今天我见赵大人，无疑是为了那份证据，赵大人会给吗？”
“不会。”
“但赵大人为什么不离开帝都呢？”
赵普嘴唇翕动一番，选择一言不发。
时亭道：“葛瓮用命保下的东西，赵大人想必很纠结吧。”
赵普重新将目光投向外面的滂沱大雨，道：“说说看。”
时亭捻了捻手指，道：“当年元景帝当朝时，执掌大楚权柄的并不是他，而是冯太后。”
“整个冯氏因此权倾朝野，藐视法度，贪墨谋私，朝中百官苦不堪言，百姓更是深受其害，但却没有人敢站出来指摘。”
“除了赵大人的祖父，时任御史大夫的赵缎赵老先生。”
“当年，赵老先生不顾年老体迈，带着棺材以死请柬。这是作为言官最引以为傲，最死得其所的一刻，但冯太后并没有给他这个体面，而是让他死在了进宫的路上，而且死后的尸首也并未送还赵家。”
“鼓未鸣，而槌失，朝中百官闻风瑟缩，倒是国子监的学生群起响应，要将冯太后和冯党的罪证广告天下。当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冯太后动用青鸾卫抓捕了一大批国子监学生，并罗织了各种罪名。”
“这个时候又有人站了出来，正是你的父亲，时任礼部尚书的赵珖赵尚书，他多方运作，救出不少学生，但同样的，赵家也彻底触怒了冯太后。”
听到这里，赵普已经攥紧了拳头，出声打断时亭：“时将军不用再说下去，之后的谋逆冤案已经有太多人提起，也有太多人可怜我们赵家。”
“但我要的不是可怜，是报应，当年冯太后动手的时候，元景帝并非不能出面，但他为了保住自己皇位，选择了视而不见，不是吗？”
时亭点头，道：“竟然如此，那赵大人便听从内心，将证据损毁吧。”
赵普显然是没料到这个回答，顿了顿，问：“时将军不想要吗？”
时亭直言：“我的确想要这份证据，有了它很多事都会事半功倍，但如果赵大人下定决心，我也无能为力。”
“当然，我依然会帮赵大人把假死做实，让这一招金蝉脱壳成功。”
赵普淡淡笑了下，道：“你是在帮苏姓皇室赎罪吗？”
“我不是在帮哪姓的皇室，我是在帮赵老先生和赵尚书，他们为了百姓奋不顾身，他们的后人理应得到庇护。”
时亭抬手抚摸惊鹤刀，道，“而且无论有没有这份证据，我都会去面对西大营。”
赵普看着时亭，从他平静的目光中看到了牢不可催的炽热和坚持，那是比惊鹤刀更为锋利的存在。
十一年前，他在承乾殿第一次见时亭，他的目光便是如此。
只是赵普很意外，这么多年过去，期间发生那么多事，每一件都足以击垮旁人意志，但时亭一如当年少年，带着怎么也磨不去的一份纯粹。
“对于你五年前的失踪，世家百官有很多猜想，其中最主要的是两种。第一种猜测，是你功高盖主，陛下设计将你抹除。当然，这个猜测在你回来后，已经不攻自破了。”
“第二种猜测，则是你不顾大局，肆意妄为，为了一己私仇，将丁家放到了大楚的对立面，带来无穷后患，所以自觉对不起陛下和曲丞相，只能选择逃走。”
“不过如今来看，我觉得第二种猜测更不可信。”
赵普说着指了指惊鹤刀，道，“能孤军深入，将北狄赶出理木江外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怯弱之人？你当年的离开，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
时亭道：“赵大人懂我。”
赵普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懂你，是葛兄懂你，关于你的事，我大多是从他那里了解。”
时亭也笑了下，道：“他不也很懂赵大人吗？”
赵普愣了下，随即大笑两声，道：“谁说不是呢？比他命还重要的东西，他竟然交给了我。”
“罢了，罢了！”
赵普阖眼长叹一气，沉默许久，最终还是靠近时亭，低声说了句话。
时亭听罢，起身朝赵普行了士大夫礼。
赵普叹了口气，道：“不必拜我，你说了，你是为了祖父和父亲帮我，那我现在也是为了他们帮你。”
“我赵普并非是什么圣贤之人，我做不到他们那样舍生忘死，我只是不想做个罪人罢了，大楚可以亡，苏氏可以失去皇位，但葛兄不能白死，百姓不能活受罪。”
时亭道：“论迹不论心，赵大人在家人受胁迫时没有将证据交出，如今又将证据交给我，已然是大义之举，反而是这一拜，微不足道。”
“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和家人远离帝都。”赵普问，“不过听时将军方才所说，能找到我是因为有人刻意引过来？”
“此事无须担心。”时亭道，“此人能知道怎么找到你，多半知道你家人的去向，但他选择让我来接触你，拿到证据，就说明他既不想强迫你就范，而且一开始就是想让我拿到证据。”
赵普闻言沉吟片刻，似是想到什么，但并没有向时亭说出来。
时亭将赵普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没有点破。
“等雨停，我会亲自送赵大人出城，不过我有个提醒。”时亭由衷道，“人心难测，赵大人如果想彻底远离朝局，往后无论是庙堂百官，还是江湖势力，都不要再接触了。”
“尤其是这次帮大人金蝉脱壳的人。”
赵普道：“时将军的话，我记下了。”
时亭没再说什么，和赵普一起望向祠外骤雨，各怀心思。
约莫一个时辰后，时亭亲自将赵普悄然带出帝都，一路到了长亭崖上的葛韵墓前。
“葛兄，此一别，就再也不见了，这坛你凑合着喝吧。”
赵普将一坛北仓酒浇在墓前，然后像拍肩膀一样，拍了拍眼前的墓碑。
末了，赵普翻身上马，朝时亭拱手作别：“大争之世，我祝时将军得偿所愿，平安顺遂。”
时亭回礼，笑道：“山水深远，愿赵大人得遇桃源，余生逍遥。”
“保重！”
“保重！”
尘土飞扬，马蹄渐远。
时亭目送赵普离开，拿出那张纸笺细看，伸手默了默上面所画的红柳。
“原来是你。”
时亭不禁莞尔，喃喃道，“不过这么多年了，字虽然见长了，但无论画什么，还是一样的丑。”
“阿——嚏！”
琳琅斋内，乌衡正抱着高岳挑东西，突然就打了个长喷嚏。
掌柜也不管现在几月，赶紧将门关了，生怕这位多病的财神爷着了凉。
“二殿下，需要小的帮忙让人煮些热汤吗？”
乌衡摆了摆手，笑道：“哪有那么娇弱？”
高岳举手道：“可是乌哥哥看起来就很娇弱，很需要照顾啊，不过没关系，别看我哥哥平日里冷冰冰的，但其实很温柔，很会照顾人，他可以照顾好我，自然也可以照顾好乌哥哥。”
乌衡闻言一挑眉，道：“那就娇弱着吧，挺好。”
一旁的掌柜虽然不是太懂这一大一小在说什么，但看了眼比自己快高出两个头的乌衡，总觉得柔弱两个字还是离他有些远的。
“小山，你确定这些都是哥哥喜欢的吗？”乌衡让人点了点挑出来的三十件物什，问，“还需要别的吗？”
高岳摇摇脑瓜，无比满足道：“我和哥哥喜欢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
乌衡二话不说，直接从钱袋里拿出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丢给了掌柜。
掌柜瞪大了双眼，双手捧着夜明珠细看，笑得合不拢嘴。
乌衡再次看向高岳挑出来的三十件物什，若有所思
——这里面，只有一本前朝的刀谱属于时亭。
“掌柜，你这里有琥珀吗？”乌衡问。
掌柜赶紧收好夜明珠，凑上前道：“有的有的，啥样啥式的都有，二殿下是要簪子还是佩子，是要翳珀还是香珀？”
“都不是。”乌衡点点桌沿，“要一块金珀的料子，拿最好的，价格你开。”
待所有物什装好，掌柜才终于找到让乌衡满意的金珀，不过为了能长久留住这位财神爷，并没刻意抬高价格。
“虽然别的不懂，但玉石什么的，本殿下还是略懂的。”乌衡满意看着手中成色上佳的金珀，直接又扔了颗夜明珠给掌柜，道，“拿着吧，它值这个价。”
掌柜连连喊谢，就差给这位财神爷跪了。
待将金珀装好，乌衡发现高岳正坐在门槛上，一个小小的人团子，竟然格外忧愁。
“怎么了？”乌衡也在旁边坐下。
高岳委屈道：“哥哥还是不喜欢回家。”
乌衡抬手默默高岳脑瓜，道：“怎么会呢？你哥哥是有事去忙了。”
“不是的。”高岳道，“每次只要爹爹在，哥哥一回来，爹爹和阿娘就总吵架，还说一堆很怪的话，所以每次爹爹回家后，哥哥就不回去了。”
乌衡皱起眉头，将高岳揽入自己怀里，哄问道：“是什么话？可以告诉乌哥哥吗，我看看有没有办法帮小山。”
高岳想了想，凑过来低声道：“爹爹说，哥哥是白虎星，对不起高家，不该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能放下吗？
乌衡沉吟片刻，问高岳：“那小山喜欢哥哥吗？”
高岳忙道：“我最喜欢哥哥！”末了又补充，“乌哥哥也很喜欢。”
乌衡朝高岳伸出拳头，道：“既然喜欢哥哥，那小山就负责让哥哥开心，比如小山乖乖的，哥哥自然就开心。”
“再比如，小山发现哥哥喜欢什么，就都来告诉乌哥哥，乌哥哥保证让哥哥满意。”
高岳点点头，抬起自己的小拳头和乌衡碰了下。
乌衡挑眉一笑。
妥了。
这时，阿蒙勒回来了，在琳琅斋外点了下头，示意事情办妥。
乌衡从高岳的小荷包里摸了把莲子糖，边吃边比了个手势，阿蒙勒会意，转身离开。
高岳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乌衡从自己荷包里摸糖，很想抗议这是哥哥留给自己的，但想要他有办法让哥哥开心，还是攥紧小手，忍住了。
为了哥哥，他可以把所有糖给乌哥哥！
不过显然他的乌哥哥人大嘴大，瘾又大，没一会儿莲子糖就没了。
关键是罪魁祸首还不满意，还摸了摸高岳的袖袍，从里面抖出了高岳藏着的一把莲子糖。
“小孩糖吃多了对牙不好。”
乌某人有理有据地将最后一把莲子糖丢进嘴里。
不过几人在琳琅斋里等到日头快落了，也没等到时亭回来，只有青鸾卫被派来送了个口信，说是有事，让他们送高岳和乌衡回去。
“不用哥哥的人送！我要乌哥哥送我！”
高岳气鼓鼓地扒住乌衡，十分不满。
当然，高府和昭国园的马车在前，青鸾卫还是在暗中护送了一路。
等回到昭国园，阿蒙勒刚好拿了消息回来。
“哪边的？”乌衡问。
阿蒙勒道：“白云楼案，无论是账房姚双贵，还是歌姬邓乐儿，他们所有的疑点都指向洛水曲坊。”
“洛水曲坊？”乌衡笑笑，“这可就有意思了，天天搁那里听曲儿，除了那只花孔雀，也没瞅见别的有意思的，行吧，等时将军那边一动身，我们也跟着去看看。”
阿蒙勒犹豫了下，道：“然后还有西戎的消息。”
乌衡瞥了眼阿蒙勒的神情，笑道：“是我那位父王的消息吧？要是王兄来了信，你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
“直接说，反正他的话我不会听。”
阿蒙勒小心翼翼道：“王上的意思是，一旦有机会，务必将时将军铲除。”
乌衡的眼睛几乎是瞬间变得凌厉，冷哼一声，道：“人老了，大概真的以为老虎的牙好拔。”
“这样，替我给他送份礼。”
阿蒙勒会意，凑近乌衡，乌衡耳语了几句。
末了，阿蒙勒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乌衡笑笑：“有什么不好的，正好我欠南诏国一个人情，让老东西替我还了。”
阿蒙勒应下，出去安排此事，等回来时，正好看到乌衡在画什么东西。
阿蒙勒想了想，转身往外走。
“跑什么？”
乌衡叫人叫住，并把自己的大作示意给阿蒙勒看，问，“如何？”
阿蒙勒：“用中原的话说，殿下简直妙手丹青。”
乌衡：“那我画的是什么？”
阿蒙勒看着贵重锦帛上的几条赤红的，歪七扭八的线，斟酌道：“很飘逸，想必殿下画的正是洛水曲坊舞女们的红绸吧？”
“没品。”乌衡啧了声道，“这是红柳，只有大楚北面戈壁滩才有，你没见过，认不出来也正常。”
阿蒙勒：“……”
自家殿下对画技的自信，到底是谁给的！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火烧槐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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