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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地府百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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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奶奶去世的消息对安置点的大家打击都很大,尤其是浣奶奶的隔壁邻居们。明明几个小时前大家都还在有说有笑的聊天,几个小时后却阴阳相隔。
如今浣奶奶的尸体还停在医院的太平间,只能等洪水退去之后才送到殡仪馆。在此之前,谁都没法随便去见浣奶奶最后一面。
“这个老姐姐怎么说走就走了?”一个白发的老奶奶叹道,“她刚找回来的小黑怎么办哦。好不容易又回到身边了,这下又剩下小黑一个了。”
另外的老姐妹也说:“是哎,当初是不是就不该让老姐姐把那狗送走?”
“我看还是该送走。你看那黑狗一回来,老姐姐就去了,这黑狗不是不详是什么?”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奶奶说。
人已经没了,再说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意义。有的人觉得是黑狗带衰了老奶奶,本来人家能再多活几年,现在好了,躲过了洪水躲过了泥石流,没躲过这黑狗带来的霉运。
但有人也觉得老奶奶一直吊着那口气在就是为了等小黑回家,现在小黑回来了,浣奶奶放心了,自然就没有什么牵挂的走了。
反正什么想法的都有。
孑正在地府机构的百科里找关于特殊照片的制作办法。
和那些有专门厂家或者专人去制造的纸钱、纸衣、纸人不一样,照片、书信之类的东西本身就是人界才用的,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跟专用的其实有很大差别。
何况专用的纸钱都有优劣,劣的去了破钱山,烧了也是白烧。所以浣奶奶想要的那两张照片如果不经过特殊办法去处理,白白浪费了两张稀罕照片不说,还如不了浣奶奶的愿。
其他人见不到浣奶奶,孑却是有这个可能会见到的。
因此,他就算是翻破了这百科也一定要找出方法来。
汤举他们把最后一批灾民送回来的时候天几近黑了。
孑给汤举拿了盒早留下来的盒饭,然后继续蹲在角落里刷手机。
汤举捧着快餐盒蹲在孑身边吃,一边吃一边往孑的手机上瞥,“查什么呢?”
“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烧掉的照片送到对应的魂手上。”孑这话说得有点拗口,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汤举听懂了,“不是,照片怎么弄也送不到魂的手上啊。这东西烧了就是烧了,就是一捧的灰,又不像纸钱什么的。”
孑问:“没有成功的案例?”
汤举想了想,“没有吧?虽然没有考据啊,但我个人觉得这些东西送不到他们手上还是有一定原因的。你看,他们被我们送到下面之后是不是得去老大那报道?报道了之后才知道自己要去哪呢,是罚呢还是等着转生呢这都不一样。
假设要转生,除了什么老一辈所谓的‘还债’‘讨债’的,基本上是要彻底跟上辈子断了联系的。重点这就说到了,要断了联系,怎么可能还允许这种容易让魂留恋不肯走的东西存在?不能嘛。”
孑也大概听懂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他记得师公好像说过,早些时候街上是有很多陈年游魂的。这些游魂一部分是死了很多年一直都没被收又找不到地府门的,还有一部分就是一直流连在人间,舍不得一家老小、人世浮华,不肯走的。
这两类游魂最少也在人间游荡了三百年。因为各种原因,地府机构曾经消失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里,这些游魂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滞留于人间,还一度搞出了很多恶劣事件,严重影响到了活人的生活。
尤其是这些表现出了强烈的留世意愿的魂。
后来大批的道士涌现,这个问题才稍微得以解决。
也是在这之后,地府机构根据现代化的标准进行了初步重建。
总而言之,死了就不该再跟人界有什么牵扯了,除了在地府机构里混到了个一官半职的。
“我还是想满足浣奶奶的这个心愿。”孑分析道,“按照这么说,那浣奶奶要的这两张照片是去世的儿子和丈夫的,也不算活人的东西,也就没什么‘留恋’可以说。”
汤举问:“那你打算怎么满足?反正直接烧就是白搭。”
孑晃了晃手机,“所以我才在找办法啊。”
汤举:“那你找到了么?”
孑:“……没有。”
暴雨已经转成了中雨,被台风裹着砸在窗上。
白天经历的事太多了,大家早就累了,不到十点就已经睡倒了一大片。
孑把小七哄睡着了之后就去和汤举换班。
雨势虽然减弱了,但水还是没退。现在槐阳市东区三分之二的地方都在停电,包括这个安置点。
为了保证安全,需要救援队和社区的人轮番值守。
“我不困,好久没熬夜了,熬着陪你会儿。”汤举说话的时候嘴里叼着颗棒棒糖。
孑有点馋,“哪儿来的,给我一颗。”
“咔”的一声,汤举把棒棒糖拿出来,“就一颗,给你一半,吃不吃?”
“……你自己吃吧。”孑推开汤举,表情嫌弃。
汤举“啧”了一声,勾住孑的肩膀狠狠下压,“给你吃的还嫌弃,我看你是皮痒。”
孑和汤举在门边闹,他躲的时候一下子撞在门框上,冷汗瞬间就出来了。
孑脸色微白,紧紧地捂着伤口。
这一下撞的不轻,疼得他是眼冒金星。
汤举也才想起来这人身上还有伤,“忘了忘了忘了,我以为你这结痂好了呢。”
孑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语气虚弱,“你还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怪我。”汤举拍了下嘴,跑去拿药箱。
孑腰上的伤口虽然没结痂,但是伤口的血原本都已经止住了,只要不故意去挤,基本没什么事。然而刚才他那一撞,直接把伤口撞裂了,还落了个二次受伤。
想要短时间内好是不能了。
汤举咬着手电,艰难地给孑处理伤口。然而动作不顺,好几次都擦歪了,还把他自己急出了一身汗。
“你行不行啊?”孑都想夺棉花自己上了。
他也怕汤举的汗滴到他的伤口上,那不是酷刑吗?
汤举重重地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很行。
额上的汗珠也随着这两下准确无误地砸进了孑的伤口里。
“嗷……”孑低声抽气,脚背紧绷。要不是他还有一点理智,直接把这狗东西踹出去了。
汤举抬头尴尬地笑了一下。
孑又成功地被小手电晃了下眼睛。
靠。
孑双目紧闭地靠在门框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痛快点行不行?”
一分钟后。
“好了好了。”汤举把纱布缠好,虚脱似的坐在地上,“还好我当年没学医,太累了。”
孑紧绷了很久的身体松快下来,嘴上不饶人,“对,幸好你没去,否则我怕你把人医死。”
汤举:“……”
今天和孑一起送浣奶奶去医院的大妈已经在旁边蹲很久了。
“没,没打扰你们吧?”大妈说。
孑白着一张脸,说:“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怎么了?”
汤举也关心地看过去。
大妈说:“我们姐几个刚才商量着怎么给老人家办后事,毕竟她家里没人了嘛,又不能一直把尸体放在太平间咯,总得烧的。也不懂社区那边管不管这个事情,如果不管,没有补贴,我们邻居几个就自己凑一凑。”
“这个我觉得没问题。姨,到时候也算我一份吧。”孑说。
大妈立即说:“那不行。要不是你,老人家连被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医药费都还是你垫的,哪能再要你的钱?那医药费我们也商量了,到时候看看怎么凑给你。”
孑默了两秒,说:“那个不急。”
大妈连“哎”两声,“还有个事……我前面也听了一耳朵,你们是不是在说处理老人家老伴和儿子照片的事?”
孑和汤举同时板起了脸。
之前他们两个是在角落里说的事,声音也不大,所以聊的时候也就没避着其他人。
而且当时整个安置点里都是闹哄哄的,大家各说各的,饶是近挨着的估计也都不一定能知道旁边人聊的是什么。
谁知道这大妈的耳朵这么灵,竟然还听到了一点。
汤举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凶,他微抬了点音调问:“你还听到了什么?”
大妈看见他们变了脸,本来就有点紧张,被汤举这么突然一问,就更紧张了。
“就,就听见你们说要烧照片,也,也没听到别的。”
孑幽幽地看着大妈,“真没别的了?”
大妈刚才被吓走的胆子顿时回来了,“没,没了啊。真没了,我听见这个之后就想跟你们说这照片不能烧,但看你们聊个不停我也不知道怎么插话就去跟其他人讲话了。后来你们讲了什么我也没听到啊。”
孑和汤举将信将疑,但现在也没什么证据证明大妈听到了那些不该她听到的。
大妈说:“我们是这么想。老人家好不容易跟自己的老伴儿和儿子团聚了,到时候照片摆在一起就算是全了,对他们一家三口来说也是个好念想吧。怎么能烧了呢,要烧了,老太自己的照片挂那不得孤零零的多不好?而且那是人家的遗照,烧了多少不吉利吧?”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看重这种,但有些规矩该讲还是得讲,你们觉得呢?”
孑皱眉想反驳,但被汤举拦住了。
汤举说:“知道了姨,这事我们听进去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吧?是我们年轻没考虑到这点,以为烧了照片也能如浣奶奶的愿呢,她生前不是老抱着那两张照片不肯撒手么?”
大妈说:“那也不能烧。这不一样的。”
“好好好。不烧不烧。姨,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睡吧,我们还得值夜呢。”汤举耐着性子说。
大妈点点头,蹑手蹑脚地回去了。
孑不高兴地“啧”了一声。
汤举一屁股坐回地上,“别‘啧’了,先想想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