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瞳孔地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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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孑在中间牵线，这事基本上是成了。
像这种纯手艺活儿的都是从自家的祖辈上传下来的，按道理来说是传内不传外，更别说现在还得让像五羊观这样专业的道士来学，来帮忙。万一到最后这东西传着传着被说是他们五羊观自己的东西怎么办？
这也是为什么孙铭没在第一时间同意。周一虽然同意了，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毕竟如果能用这门手艺再为他们家多创收一些又能少干一些活，那其实也是挺不错的。
况且现在都是法治社会，只要他们在合作之前把合同签订好，符合法律的要求，那么一旦五羊观那边出尔反尔，他们完全可以告到五羊观彻底闭观。
反正他们听说五羊观也没有什么钱，尤其是在上次的事情之后，五羊观就真正地变成了外强中干。
这事儿毕竟主要是由孙铭和周一来定，毕竟到时候真正要出技术的是他们两家，所以会开完了之后孑就没再插手这件事。
但是签合同的那天孑还是去了一趟槐渠县，做了见证人之一。
按照他们原本的规矩，合同签订后合作就算是生效了，不管怎么样都得一起吃顿饭。可惜观主和他的小徒弟在饮食上必须有忌口，所以跟他们吃不到一块去，所以这顿饭就没吃成。
签了合同，孙铭也还是不太高兴。所以在知道这顿饭不用吃了的时候，立马转身离开了五羊观。
周一赶紧跟上去，还回头嚷了一声能够到他家铺子去学手艺的时间。
他们都走了之后，观主对孑一抱拳，“多谢孑善人牵头。您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举手之劳的事。”孑看着观主，随口问，“上回驱邪祟的活动最后做得怎么样？有没有收到什么反馈？”
观主点点头，“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但是游客对我们的活动大体还是满意的。驱邪祟只是一个很小的环节。说到这个，上回韩杨小善人在回去之后可还有什么不适？”
孑：“没有。那只是个意外，碰巧而已。不是你们的活动有问题。活动结束后，游客们怎么说？”
“倒也没说什么，都是觉得驱邪祟这个活动有意义的。不过也有一些游客表示遗憾，觉得这驱邪祟的活动真实度不高，不够刺激。”
“怎么样才算刺激？”
“鬼屋一类的设定吧。他们是这么觉得的。可我们道观做不了这样的主，也搞不了这种弄虚作假的东西，只能顺着传下来的经验做了这么个驱邪祟的活动。”观主自觉说得也不算深，应该没有泄露他们五羊观的一些细节传统。
和孙铭、周一他们家里的情况一样，五羊观也有自己的一些不会传给外人知道的细节传统。
所以刚才孑善人问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转移了话题，避开了话茬。
可他没想到的是，孑善人竟然假装自己听不懂他的意思，还非得继续捡起之前的话头问。
但好在没有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
孑心里已经有了个初步的想法，这次来，其实也就是想要从上回的驱邪祟活动里找到一点灵感。
现在听到观主提到了关键词，心里的那个想法渐渐有了雏形。
如今不管是殡葬用品的那个项目还是他们现在已经运行了小一年的新接灵系统，都已经趋于稳定。而且他安排下去的工作也都有被很好地完成，这也就让他重新清闲下来。
新接灵系统本来就是为了解放接灵人自身，优化接灵人的接灵效率，也还给了接灵人一定的自由。
现在对孑来说，只要不用值班，其他时间都自由过了头。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原本当咸鱼的时候没觉得一天天地瘫着没什么，可真的从高强度转为低强度的时候，心里却空虚了，总想找点事做。
孑的工作魂还在熊熊燃烧。
“行，我知道了。”孑回过神，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驱邪祟这个活动很好，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这个活动比现在更精彩。”
观主悄然松了口气，“一定。”
回到槐阳市后，孑也没能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想法写成项目初稿，因为槐阳市出现了严重的溺亡事故。
十月是旅游旺季。
七天的小长假让槐阳市聚集了不少来自外地的游客。这些游客是走水路来的。这一路上都没出什么问题，偏偏到了槐阳市，准备过船闸的时候，轮船底部忽然出现断裂，导致轮船急速下沉。
出现这样的意外事故，船上的游客全慌了，一窝蜂地往甲板上涌，但是船下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有些心急的游客跳水想要自救，但是客轮下沉时形成了一定的漩涡，他们还没来得及施展自己的游泳功力就被吸了进去，最终沉于河底。
想要跳水自救的人太多了。
等到船闸处的救援人员赶到的时候，轮船只剩下了船头的一个小尖儿，上面扒着的不过五个人。
这次事故非常严重，船上一共一百五十人，最终生还的只有三十人。
这次事故发生后，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关注。孑他们作为槐阳市的接灵人，当然也要出动。
孑带着一队人到的时候，岸边的槐树下挤满了新魂。这些魂里有老有少，他们齐齐地望着浑浊的河道，呜咽着，流着血泪。
孑有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震惊之余，魂体都在跟着发颤。
他作为魂体，受到其他魂体的影响会比孑他们更深。这些鬼哭在普通人听来已经非常刺耳难听，在他听来，只有更甚。
孑有期捂着耳朵背对着新魂们蹲下，有些不敢过去。船靠岸了之后，他甚至不敢下船。
作为他们这里唯一的B级接灵人，孑有期受到了不小的关注。其他人都指望着孑有期能够一次性接更多的魂，让他们早点完工。
旱鸭看见孑有期蹲着，忙走过去，“哎哎哎，小孩，咱们到了，你还不下船干什么呢？作为咱们的负责人之一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怂啊。”
孑有期的耳边全都是这些魂体的哀嚎声，根本听不见旱鸭在说什么。他缩着身子消化着这些声音，压根做不出其他反应。
“喂，我说——”旱鸭想上手去拉人，但在碰到孑有期之前就已经被孑拦住了。
“行了。”孑把旱鸭挡开，“他年纪小，没见过这场面，让他缓缓。当年你刚入这一行的时候也没比他好多少。”
旱鸭：“那不一样啊。我就是个C级接灵人，他是B级，还是魂体，不比我们这些人的适应性好？B级接灵人没这么脆吧？”
孑凉凉地说：“是啊。B级接灵人的适应性好，那你跟他换换？”
旱鸭：“我活得好好地换什么换。”
这话直接戳中了孑的心事。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周琼来这边喊人，刚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在孑发怒之前，他赶紧把旱鸭拉走了。
“你说你非得在孑哥面前提这话干什么？你不知道有期是怎么到孑哥身边的吗？死不死的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旱鸭一脸无辜，“不是，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他身边忽然出现了这么个小孩，还是个B级接灵人，谁知道怎么来的？况且我也没说错啊。”
周琼咬牙道：“也就是我们这样的惯着你，你这话要是放到外面乱说，就等着被人家套麻袋吧！”
旱鸭挠了挠头，厚着脸皮问：“所以那小孩儿是怎么没的？”
“我干嘛告诉你？”周琼生气地哼了一声，“干活去。孑有期是孑哥的人，你管呢。”
旱鸭：“我这不是随口问问吗？谁愿意在自己忙的时候看到有人闲闲没事儿地蹲在那啊，我唔？唔唔唔？”
旱鸭发现自己忽然失声了。
孑捻着手指从旱鸭身边过去，“吵。”
旱鸭：“……”
让他安静就安静呗，非得用这么暴力的手段吗？
旱鸭伸手在自己的后背胡乱挠了一阵，硬是没摸到孑给他贴的禁言符在哪。
这次的魂有点难接。
因为这次的魂都来自外地，有一定的地域限制。当然这些都是其次，毕竟条条河道通地府，在什么地方没的，就归那个地方的接灵人管。只是和本地的不一样，外地的魂得让接灵人忙上好一阵。
但是比这更麻烦的，是这些新魂的意愿。
他们就在河岸的槐树下，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打捞。原本遇到这样的横祸就已经够让他们起怨了，现在看到自己的尸体湿淋淋地被从水里捞上来，再非常不讲究地往蓝布上一放，换谁谁受得了这样的冲击？
接灵人在把他们带走之前也不得已地再废一番口舌。
很多接灵人都逐渐暴躁，孑却仍然适应良好。
他平时虽然没什么耐心，但在特殊情况下还是愿意分一些耐心出来的，也因此他获得的有用信息比其他人多得多。
“我们是从隔壁省来的。一路上都好好的，谁知道在你们这里翻了船！”
“你们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故意的？妈的这么多条人命啊你们就这样搞！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不寻常的情况？好，好像，好像是有一次，就是好像遇到什么暗礁还是什么的，不知道，撞了一下。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船要翻了，但是没有，好好的。”
“怕啊，我们当然怕啊。这是在水上哎又不是在地上。就是在地上谁车撞马路牙子了不得吓一跳啊？更何况咱这撞的是暗礁！是暗礁吧？河里有暗礁吗？算了不知道，反正就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了。”
“我们？我们来玩的啊。听说最近这里搞了个什么游园节，不知道干什么的，觉得不错就来了呗，反正刚好也有团。”
“我们这个团一百八十个人，其他的都是船上的工作人员。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会是我啊？啊？为什么！”
这些新魂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之后又开始鬼哭鬼嚎，听得孑脑仁疼。
不仅仅是大海，江河里也会出现暗礁。不过这种情况不多，至少孑没怎么听过这种情况。
况且对于一个有经验的船长来说，在与暗礁发生撞击之后就不应该这么草率地继续行船，以免后续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事故。
但听这些新魂的描述，似乎在触礁之后船长和其他船上的工作人员并未对船只进行检查，只是对他们进行了简单地安抚就继续行船了。
也确实，没人想到自己真的能那么倒霉。
孑有期适应了那些声音之后就回到了接灵队伍。他的速度可比其他接灵人快得多得多，一下子就捆了十几个，再一眨眼，又捆了十几个，直接把他的船装满了。
旱鸭还在辛辛苦苦地跟那些不愿意离开的魂体交流，看见孑有期的效率，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但是没办法，这就是C级接灵人和B级接灵人的区别。
这次出动的接灵人多，一天就把新魂给接完了。但是现场清理的人手却不够，他们在接完魂之后又得重新返回现场以志愿者的身份帮忙。
现场清理了两天才结束。
清理结束之后，相关部门按照名单联系了这些逝者的家属。之后估计又得再折腾一通。
“也是挺难的。你说那船怎么就忽然沉了呢？这种客轮沉船的事情发生得很少吧？”汤举端着自己的那份盒饭，但没吃几口，他实在是吃不太下。
孑也没什么胃口，“不知道。说不清是谁的问题。”
汤举：“反正船长和水手肯定没跑了。他们怎么都得担责。”
孑：“嗯。”
孑有期一直闷头干饭不说话，双目空洞，估计就是被这次的事情给吓坏了。
“行了。”孑揉了揉孑有期的脑袋，“生死有命。干这行就得习惯这些。”
孑有期抬头，“那他们的家人怎么办呢？谁能接受这种事啊……他们都只是来玩的，高高兴兴的出门，可回家的时候……”
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谁能接受呢？
不仅仅是他们的家人，就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接受自己的结局。
可最后也都只能换一句“生死有命”。这命又是谁定的，蒋誉哥哥吗？
孑有期的脑子乱糟糟的。
孑和汤举对视一眼，沉默了几秒。而后同时摸了摸孑有期的脑袋。
“吃饭吧。”
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打断了孑的工作节奏。一直到临近周六，孑才把关于鬼屋建设的初步想法整理成了电子文档。
“你觉得我这想法老大能批么？”孑把文档给汤举发了一份。
汤举暂停了手上的工作，用手机打开了孑发过来的文档页。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懒懒地晃了晃手机，“怎么忽然想建鬼屋了，没别的项目可干了？”
孑耸了耸肩，“从五羊观的驱邪祟活动得到的灵感。你看啊，以我们机构的性质做殡葬品很合理，对吧？那除了殡葬品之外，做鬼屋是不是也合理？”
“合理。”汤举又问，“那就按着你写的，做起来跟那些现在火得雷同的主题鬼屋有什么区别？”
孑沉默了几秒。
现在的主题鬼屋确实火。主题场景布置得非常真实不说，还有非常吸引人的情节背景。甚至还有专业的扮鬼工作人员，大大提升了玩家的体验感。
而且就现在的市场情况而言，沉浸式鬼屋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了，创新上很难再进一步。就像汤举评价的那样：火得雷同。
学校、医院、电影院是主题鬼屋的热门配置，海岛、旅店主题的现在也不少见。
如果他真的要做这个项目，如果无法在剧情上超越的话，至少要在主题场景上有所创新。
汤举提示道：“也不用太发愁。我觉得就咱们机构的这个性质，做鬼屋那肯定是没问题。但这东西可不像殡葬用品这么好盈利，你学这个的应该比我更懂。自己想想咱们机构有什么优势呗。”
“像坟墓一样的办公区？”孑扫了眼自己已经看习惯了的坟墓式工位。
说实话，他们机构如果真的要做鬼屋，都不需要重新搭建场景，只要开放他们的办公区就行。
看着这一个一个跟墓坑似的工位排布，谁看谁慌。
“那就先定个废弃写字楼的主题呗。”孑说干就干，噼里啪啦将这迸发的灵感写成了文字。
与此同时，孑有期正听着任袁他们讨论周末去鬼屋探险的事儿。
去鬼屋探险是任袁提的。
上回在槐渠县他没玩够，回来之后就一直闹着想要去鬼屋探险。但是回来之后周末一直都有活动，不是系里的活动就是社团活动，搞得他一直腾不出来时间。
加上盛林和韩杨都没什么想法，这鬼屋探险的事就搁置了。
“不是，你们就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啊？这日子多无聊啊，搞点刺激的呗。”任袁挠了挠下巴，说，“本来呢我是觉得我们可以去夜游，反正现在套票也便宜，但是那事之后我就不是太敢了。那也太他妈‘刺激’了。”
任袁说的就是七天小长假里发生的客轮沉船的事。
盛林“啧”了几声，“别说夜游，我白天都不敢去了。原本我也差不多该在那艘船上，我高中那几个朋友非得说要坐客轮来槐阳玩。但我好不容易才逮到小长假回家，我还得再坐客轮来，我疯了吧，就没去。”
孑有期才知道这事。他记起那天接魂的时候也有几个跟盛林年纪差不多的，心头猛地一跳。
“那，那你的朋友都上船了吗？”
“没啊。”盛林说，“他们都是嘴炮，要是约好的事情有人不去了他们就全部都不去了。后来他们直接改去唱歌了。那事儿出来之后他们也吓了一身冷汗，都说以后也不敢坐了。”
孑有期：“幸好。”
盛林拍了拍胸口，“真的是幸好。”
任袁：“啧，怎么聊偏了。鬼屋探险的事儿，去不去？反正又不要钱，去一趟又没事儿。况且我们大白天的去，有什么好怕的。”
盛林：“不要钱？哪儿？”
任袁亚低声，“华天大厦。”
孑有期一愣，说：“那栋大厦是古董楼，不让参观。”
任袁：“我知道是古董，就是因为是古董才好啊。这种地方肯定好玩，而且它百来年的历史呢，没准里面有什么刺激的。”
孑有期：“……”
你可真会选地方。那里面何止刺激。
“楼下有人守么？”盛林问孑有期。
孑有期：“有保安。”
任袁：“那我们从别的入口进不就行了？”
孑有期：“……只有一个入口。”
任袁：“你怎么知道？哦，我忘了你是本地人。那里面有没有什么内幕？比如曾经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之类的？”
孑有期：“……不清楚。”
他才十岁，他真的不清楚。他没那会都还没听过这个大厦呢，也是后来被他哥养起来了才知道的。
“那这次我们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任袁似乎对那幢大厦情有独钟。
孑有期：“……”
盛林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被逮了咱不会被学校处分吧？”
“什么处分？处分谁？”韩杨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听见盛林说处分。
盛林：“没处分谁，我们在聊鬼屋探险那事儿。”
韩杨一僵，嘴角却往上翘了一下，然后又飞快地压下了。
“哦，鬼屋探险，去啊，去哪儿？”
任袁：“之前你不是不愿去么？”
“那是之前。”韩杨拿着凳子坐过去，开了瓶可乐咕咚灌了两口，“所以是哪？”
任袁：“华天大厦。”
“噗——”
韩杨一个没注意，嘴里的可乐喷了任袁一脸，自己也呛得满脸涨红。
任袁嫌弃地抹了把脸，“不是，这华天大厦怎么了，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反应都那么大。”
“不，不是，呛，呛了。”韩杨丢了包纸巾给任袁，“那不是不让进吗？”
任袁：“所以才好奇啊。去不去？小心点儿就行了呗。反正肯定不会被学校开除。”
盛林：“……”
韩杨：“……”
孑有期的注意力一直在韩杨身上，没给任袁反应。
孑有期忽然低头给他哥发信息。
【孑有期：哥，韩杨是入职咱们机构了吗？】
【孑：嗯，我接待的。】
【孑有期：（瞳孔地震.jpg）】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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