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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扫墓 ...

  •   “江老师。”

      江茂的爸爸江秋实是孑他们那个专业的辅导员。和江茂不同,江秋实人如其名,就是一个儒雅的教书先生,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孑会用这一点来戳江茂的痛处。

      汤举不是孑他们这个专业的,但也上过江秋实的课。江秋实平时除了当辅导员还带过一段时间的选修课。汤举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江秋实。

      “江老师好。”汤举也跟着孑向江秋实打了招呼。

      江秋实者才注意到孑身边还有个汤举,“是汤举啊。你们两个怎么到一块了?”

      孑和汤举异口同声,“同事。”

      江秋实恍惚道:“这么巧。我一会没课,有空吗?聊聊天。”
      孑和汤举对视一眼,应了。

      办公室里熟人多,江秋实就带他们去了学校外面的奶茶店。奶茶店里人也多,但基本上都是面都没见过的新生,他们聊什么也都不用避讳着。

      找了个最偏的位置坐下,汤举去柜台点单,只有孑和江秋实在那不尴不尬地面对面。
      江秋实先开口,“你们毕业得有十年了吧?但是你怎么跟刚毕业的时候一样,样子一点都没变。汤举也是,还是十年前的样子。”

      平心而论,孑喜欢江秋实的性子。所以他拿出了对老师的耐心来,“应该是工作性质的问题。我们的工作不怎么忙。”

      “那挺好。都是公务员?”江秋实推了推眼镜,“从刚毕业那会你的就业单位就是最神秘的。到现在了咱们学校的就业调查表你都没填过吧?不好填?”

      孑:“也不是。没注意。”
      江秋实点点头,“孑燃啊,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和江茂的事我都知道了,那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心不正,这次让他吃吃苦头也好,就是难为你了。”

      提到江茂,孑的神色稍微冷了一些,他说:“也算不上什么为难。公事公办而已。要真说不好意思,也得是我,多少得看在江老师的面子上给他留点后路。”

      江秋实“唉”了一声,也没说“不用”,其实打心底也还是希望孑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不过事儿都过去了,而且和钟滔的事儿比起来,江茂和孑燃吵的那一架实在是不算什么。

      江秋实主动提起了钟滔的事,“关于钟滔,我也觉得非常心疼。上学的时候钟滔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学习认真刻苦,也拿了不少奖学金。只是没想到……”

      孑看得出来,江秋实是真的难过。或许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年让江茂念他教的这个专业,否则也不会发生现在这么多事。

      “江老师,您……后来去看过钟滔的爸妈了吗?”
      江秋实无奈摇头,“钟滔的父母知道我是江茂的家长之后就不肯再见我。去了好几次,门都没让进。”

      孑:“钟滔追悼会那天,您应该也没去。”
      江秋实叹气道:“是。钟滔父母跟我联系之后,我觉得不忍心就跟他们说了真实情况。作为江茂的父亲我是有责任的,我不想逃避这个责任。”

      孑点头表示理解。
      江秋实也确实是一个实在人,对他们的教育也从来都是犯了错就必须勇于承担,哪怕那个错误自己没法买单。
      江秋实常说:勇于担责是一种态度。
      但其实这道理他讲了这么多年,作为他亲儿子的江茂是真的半点都没有听进去。

      有些自己担不起责的祸事还非得闯,结果把人命给闯出来了。

      奶茶店里人声鼎沸,只有他们这一角显得尤其沉闷。
      出餐处放着的奶茶越来越多,汤举没办法,时间拖不住了,他只能把喝的都端了过去。

      “人太多,久了一点。”汤举把养生的蜂蜜柚子茶递到江秋实面前,“江老师,这个我点了微糖,他们家的糖量足,我怕您不喜欢太甜的。这个温的,喝了也不刺激。”

      江秋实的脸色总算好了一点,“谢谢。”
      汤举把孑的那杯怼过去,“聊什么呢?”

      孑没理他,看向江秋实,“江老师,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钟滔。”
      江秋实下意识看了汤举一眼,但汤举好像没听到似的,一边玩手机一边喝奶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当初江茂的事儿虽然被通报到网上了,但其实学校里也就是他们教职工知道这事,学生了解到的少之又少。也是因为这样,江秋实才硬着头皮没离职,毕竟他还有不到五年就退休了,总想着再熬一熬。

      如果学生都知道了这事,他哪还有脸在学校里待?

      江秋实长长地吁了口气,“该去,该去。这两天学生开学比较忙,下周末我有时间。”

      孑敲定了这事,“好,那就下周末吧。到时候我联系您。”
      江秋实:“好。”

      跳过了钟滔的话题之后,他们这一角落的紧张氛围显然有所缓解。

      转眼就是孑和江秋实约定的周末。他们约在了学校门口,孑到的时候,江秋实已经在等了。
      他们一块上了车后,江秋实说:“一会先去一趟轻阳小区吧。”

      孑回头,“要接人吗?”
      江秋实说:“对,接个人。师傅,麻烦先去轻阳小区。”

      江秋实一直住的都是学校分配的教师公寓,这孑是知道的,否则江茂是他儿子的事儿也没这么容易瞒得住。
      但孑不知道江秋实竟然在轻阳小区也有一套房子,这可真是太巧了。

      到了轻阳小区门口,孑看到了江茂。
      现在的江茂已经没有了当时的意气风发,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身材佝偻,几乎瘦到脱相。如果不是江秋实朝着门口喊了一声“江茂”,孑是真的认不出来的。

      江茂想坐副驾驶,也没看见副驾驶里有人,直到开门对上了孑的脸,才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一样。
      没过一会,他用力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小区里走。

      “江茂!你给我站住!”江秋实下了车。
      孑有点意外。
      上学四年,他就没见江秋实大声对谁说过话,这是第一次。

      江茂平时看起来混不吝,实际上还是挺听江秋实的话的。他真不动了,但是没转过来,显然是不想跟孑坐同一辆车走。

      当初他在孑面前耀武扬威的,炫耀着自己的工作和能力,但是现在,他却成了一只战败的公鸡。他灰头土脸,孑却和几个月前一样,还是那副淡然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孑也下了车,“江老师,他要是不愿意上车那就别去了。我想钟滔应该也不愿意看见他。”
      江茂红着一双眼睛蹬过去。
      孑只是淡淡地看回去。

      江秋实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他朝江茂招手,让江茂赶紧上车。

      轻阳小区毕竟也是富人小区,进出往来的不是家里开公司的就是家里几套房的。像江茂这样衣冠不整的还真是少见。

      保安似乎都要过来赶人了。
      江茂没办法,他不能再在孑的面前丢人一次,咬着牙往回走,上车坐在了最里面。

      江秋实也上了车,赶紧跟司机师傅道歉。
      孑也上了车,报了个公墓的名字,让司机往那边开。

      现在不是扫墓的日子,公墓里很冷清。
      孑带着江秋实和江茂往山上走,最后在一座豪华的墓碑前停下。
      当时钟滔的父母不仅给钟滔订了两万块的一条龙服务,还给他找了个非常豪华的墓地。只不过这墓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似乎中元节的时候也没有人来祭拜。

      他们来的路上买了香纸蜡烛,孑蹲下身草草擦了擦钟滔的墓碑,又拿出了一次性的焚烧桶摆在最前面。

      江秋实的眼睛已经雾了,他拿掉眼镜擦了擦,然后摁着江茂给钟滔下跪道歉。
      “我不跪——”江茂一身反骨。

      孑说:“江老师您也就别逼他了。不用跪,现在跪也于事无补。就给钟滔烧个纸钱道个歉吧。”
      江秋实连忙点头,“好好好。江茂,烧纸。”

      江茂不情不愿地拿过一沓纸钱,往蜡烛上一烧,再不情愿地往焚烧桶里丢。
      纸钱很快就被焚烧干净了,只留下了细白的纸灰,小小的一撮,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吹散了似的。

      然后,大家看到焚烧桶里的纸灰小小地打了个转,又重新落了回去。

      孑没什么表情,只是不轻不重的“啧”了一声。
      反而是江秋实和江茂冷汗直冒。

      今天烈阳高照,没有风。
      但就在这样的青天白日之下,他们见鬼了。

      江秋实一巴掌打在了江茂的后脑勺上,“你看你干的好事!”
      江茂捂着头,不耐烦地说:“我又干什么了?你让我烧纸我烧了,道歉我也道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让我给他陪葬啊?!”

      “呸呸呸!”江秋实被江茂气的脸色发青,“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乱说话!赶紧呸呸呸!”
      江茂嗤笑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封建迷信。亏你还是大学老师。”

      江秋实:“你!”

      孑出声打断了这两父子的争吵,“你真的道歉了吗?”
      江茂心里咯噔一下,被孑看得背脊发凉,“你什么意思?我都说我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孑看着那纸灰,“但是钟滔不接受。”
      江茂脸色一青,“你什么意思?你别乱说啊!他都死了你怎么知道他接不接受?”
      “你道没道歉自己心里不清楚?”孑重新拿出一沓纸钱用烛火点了,把刚才焚烧桶里的纸灰倒在手里,再把自己烧的丢进去。

      和刚才一样,火灭了之后只剩下细白的纸灰,但是一会的功夫,这些纸灰倏地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被人悄悄收走了似的。

      这下江茂吓得腿软,根本不用江秋实强摁就跪在了钟滔的墓前。

      “钟滔,钟滔,我真没说你什么,那都不算数。我道歉,我道歉,是我混蛋,我不该劝你酒,但是我也给你们家赔了七十万,现在我工作也没了,就剩下轻阳小区那一套房子,那是我最后的资产了。真的,我身上什么都没了,就算是遭报应也该够了吧?我再多给你烧一点,你收着,你要是收了,之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烧,行不行?”

      江茂说着,又哆哆嗦嗦地点燃了一叠纸钱。然而这次纸钱留下的纸灰仍旧还在。
      按照孑的说法,钟滔不收。

      江秋实让江茂起开,自己给钟滔烧了纸。他烧的,钟滔收了。
      看着空荡荡的焚烧桶,江秋实潸然泪下。

      慌张的只剩下江茂一个人。
      直到最后把纸钱烧完,江茂的道歉仍旧没被钟滔接受。

      江茂慌到了极致后怒气就上来了,他揪着孑的衣领,“孑燃,是不是你在搞鬼!我知道你就是卖这个的,你肯定是在里面搞鬼了是不是?!是不是你!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鬼,肯定就是你在恶作剧!这里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孑没有害怕,只是叹气。
      叹江秋实的可悲可怜,运气得多不好才养了这么个不成器的玩意。

      江秋实上去拉江茂,“你干什么!你放开孑燃!江茂,我让你松手你听没听见!”
      “滚开,有你什么事儿!”江茂全然不顾这里地势不平,用力往反方向推了江秋实一下。
      江秋实没站稳,哎哟一声撞在了钟滔的墓碑上。

      见血了。

      孑眼眶睁大,猛地推开江茂,“江老师!”
      江茂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
      “老头,老头,喂,你别吓我,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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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隔壁《抽丝》已经开啦!一个脑洞文!欢迎大家收藏~ 什么是真实?自己所存在的世界就是真实。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