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火葬场了》何何止于此

18、第十八章

　　梁怡走在小道上，下午的风莫名有些凉。

　　徐妈妈锐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与嘲讽。

　　草叶摇曳，人影挪动。

　　她身后紧紧跟着徐妈妈和两个粗手粗脚的老婆子，但凡是脚上慢了一点，就会被徐妈妈含着寒意的眼神盯着。

　　寒风吹过树叶，叶片窸窸窣窣，这条小道对于梁怡来说，是显而易见的陌生。无论是这个寺庙，还是寺庙的建筑与绿植，梁怡都是第一次见。

　　何况这么偏僻的小道，土黄的泥路上还分出了各个岔路口。

　　蝴蝶在草叶上腼腆瞧着她们这一群不速之客，蟋蟀蹦蹦跳跳着，想找一处闹腾。

　　梁怡顺着徐妈妈指出来的路，越走越偏。

　　眼见着小道逐渐泥泞，更加高大的树木挡住了她的视线，影影绰绰的树林里，面前的小道分出两个岔路口。

　　左边那个有个木头做的牌子，而右边则多了个竹子做的风铃。

　　风声长啸，风铃却一动不动。

　　徐妈妈上前几步，推了一把梁怡:“进去。”

　　力道很大。

　　梁怡被推到有风铃挂着的岔路口，周边都是茂盛的树，她一个小姑娘，从背后看，显得格外娇小纤弱。

　　她往前走几步，被茂盛的草叶遮盖住了身形。

　　一向自己亲自紧紧盯着梁怡的徐妈妈却难得站在了路口，只是守着，并没有进去。

　　有嘴碎的老婆子不放心，凑过来小心与这个夫人跟前的大红人道:“就这么让她进去了，没事吧？”

　　婆子是担心，若是大小姐跑了怎么办？

　　听说那家的公子也是个傻的。

　　徐妈妈瞪了她一眼——不放心什么？就这么一个女娃娃，莫非还能插着翅膀飞了？

　　梁怡摸着树叶，小心翼翼往前探。

　　越往前走，这边的地形就更加清楚。

　　她脚下是一条通向一个指定地方的小路，小路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树……

　　……看来，只能往前走。

　　越往前，视线越开阔，梁怡的心脏也就跳的越快，一种不良的预感涌上心头。

　　跨过专门没有种植灌木的这处开口，视线便豁然开朗。

　　她微微怔愣看着周围的布局，这是一处椭圆形的竹林，周围拿灌木和竹林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墙，里面则是宽阔而空荡的空地。

　　空地中间，嶙峋伫立着一个凉亭。

　　而凉亭中央，户部侍郎家的张公子蹲在石墩子后面，拿着自己的牙往上面啃。

　　他混沌迷糊的大眼睛迷茫转着，似乎是在思考这东西怎么咬不动。

　　石墩子上被张公子留下了几滴水渍。

　　张公子二十有八，将近三十的年纪，这幅神态看起来，却连四五岁的孩童都比不上。

　　似乎是察觉到来了人，他瞪大一双眼睛，“蹭”地站了起来。他一身富贵的靛蓝色衣衫，被人特地收拾过，整齐而华丽，只是领口却都被他的口水打湿了。

　　张公子搅着手指，眼中有着一丝警惕，他被带到这里来，一个人被放在这里。

　　此时眼前的梁怡，就是闯进他地盘的第一人。

　　似乎是被人闯进地盘的不安，让他身体躬起，没有出声，一双小小的眼睛警惕而小心。

　　梁怡站在原地，几乎是一看见张公子的一瞬间，就已经明白梁夫人的打算了。

　　她想要让她和这个公子联姻。

　　不幸的预感仿佛一瞬间变成实质，积压在她心头。

　　这块地方封闭，后头有徐妈妈守着，前面有这么一个豺狼虎豹的成年男子——几乎没有退路。

　　如果……如果孤男寡女再被人看到……那就是一万张嘴都洗不清了。

　　看到站在原地的梁怡，张公子歪着脑袋冥思苦想，这才想起来，“砰”地一下，一拍脑袋。

　　声音大得让梁怡几乎吓一跳。

　　张公子却完全没感觉到自己的力道过重，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想起来的张公子记起来了母亲的嘱咐:“对，有个小妹妹……要照顾小妹妹。”

　　娇弱的梁怡在此刻的张公子眼里，被打上了“小妹妹”的标签。

　　张公子找到了目标，也不再警惕地躬着身子，哈喇着口水咧开笑道:“小妹妹。”

　　外面府里来的小妹妹。

　　张公子想到了母亲的话:“让她给你生个儿子，儿子喜不喜欢？”

　　儿子……张公子嘻嘻笑。

　　儿子好，把这小妹妹带回去，和他媳妇一起，让她给他生儿子。

　　张公子摇摇晃晃接近梁怡，嘴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傻笑。

　　“嘿，妹妹……儿子，儿子。”

　　眼看着张公子挂着哈喇子过来，梁怡不自觉后退一步，此刻在她眼里，张公子不是一个心智不健全的傻子，不是户部侍郎的儿子，是一个代表着巨大危险的豺狼虎豹。

　　张公子虽然心智不健全，但走得并不慢。

　　他一步抵梁怡的两步，一下子就把梁怡逼到了竹林的边缘。

　　身后是茂盛的竹林，身前是具有极大威胁的户部侍郎的公子。

　　梁怡挣扎着，努力抬起手挡住张公子。

　　竹林幽静，气氛紧张。张公子前进的脚步被梁怡拒绝的态度给挡住。

　　若是他心智健全，还是成年男子的智力，说不定不会强硬地接近梁怡，但他心智不健全，恰恰对这个抗拒的姿态懵懂而不解。

　　他强硬地靠近梁怡，似乎是想要不顾拒绝凑近。

　　但很快，他退了一个踉跄，被梁怡挣扎着抵着胸口推开。

　　他站在原地，被推开的困惑让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来了。

　　他再次一拍脑袋。

　　对了，还有瓜果和点心。

　　他转头看了看，屁颠屁颠跑到了石桌旁边，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糕点。

　　新鲜的百花糕被他的大手拿在手里，几块小小的糕点被捏成一团，他手上的灰尘也将糕点蹭得变了色。

　　几块糕点就这么在他的手心里被挤压得变了形，手心边缘不断漏出碎屑。

　　但张公子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只是高兴自己想起来了。

　　瓜果，点心……母亲吩咐过要与小妹妹一起吃。

　　张公子强迫着将手里的糕点塞给梁怡:“吃，吃……”

　　收了他的点心，就是他的人了，他媳妇一定是要做大的，那么……就让她做小好了。

　　此时只有三岁孩童思维的张公子并没有当初自己媳妇被母亲打杀的记忆。

　　只固执认为，自己的媳妇还在。

　　糕点几乎要戳到了梁怡眼前，梁怡抗拒着他举着拿过来的糕点。一只手躲着他手上捏得变了形的点心，另一只手往身后石壁伸去。

　　很快，她找到了一块块坚硬的石头。

　　梁怡不断摸索，从一块块硬石块里终于找到了一个差不多大的石块。

　　她松口气，手上一抬。

　　张公子几乎就要将糕点塞到小妹妹嘴里了，就感觉脑袋一痛。

　　他愣愣了下，糕点从手里掉下去，手摸上后脑勺。

　　湿漉漉的。

　　——是血。

　　刘公子看着血，似乎还反应不过来，但生理反应比脑子的反应更快，他只感觉眼前一黑……

　　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倒下去了。

　　刘公子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华贵的礼服沾上了泥泞。

　　这下是真的不能看了。

　　眼看刘公子没有了动静。

　　梁怡抚了下左心口，里面的心脏跳得飞快。

　　她很快摸索着这个竹林的周围，看是否能找到一处出路。

　　入口有徐妈妈把持——不行。

　　竹林西面郁郁葱葱，几乎看不到头——不行。

　　竹林南面下方是悬崖——不行。

　　东面好像背后有东西。

　　透过三三两两薄薄的竹林，梁怡能看到丝丝缕缕的蓝色从竹子没覆盖住的地方透过来。

　　也许，是另一处地方。

　　当机立断，梁怡爬过围住的灌木，从东面走。

　　等到梁怡穿行了一小片种着竹子的湿地，她一眼瞧见了对面。

　　对面是一大片湖，看到湖边人的身影，梁怡就连要扯着被灌木勾住的裙边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湖边的人很眼熟……是梁戚戚。

　　而梁戚戚对面的人却陌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