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时来》衣裳如雪

38、这感觉……

　　事实就是事实，再不愿意面对，事实也会存在。但谢长青载着杨阿姨和苏亦玄到医院时，苏净只是坐在一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眼睛毫无焦距地落在半空中飘移。
　　谢长青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沉身上下从里到外像被无数之蚂蚁啃咬着一样，一点一点小小的啃蚀着他，从身体到心，毫无例外。当他想走上前去安慰几句时，却又收住了脚，莫名地觉得自己没有立场，用什么立场去安慰。被一个……人安慰，换作是他，也不会接受。
　　正在谢长青犹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脸跳了进来，“孩子王”路远同志踏着大步子走到苏净旁边：“小苏，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路远的姐姐路瑶在这家医院上班，他今天顺路送路瑶来上班，就想着顺道看看苏亦瑾。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这样的事，路瑶还告诉他，孩子全身抽搐、高烧，伴有呕吐的症状，是急性麻疹脑炎的症状，而且属于比较严重的类型。
　　路瑶虽然不是儿科大夫，可人毕竟是医院里的，自己又带过一孩子，当然明白。症状明显的急性麻疹脑炎，如果好了，会导致智力和运动障碍，不好……那就会导致死亡。听了路瑶那些近乎“恐怖”的结果，路远被吓了一大跳，再看苏净时带着几分怜惜。
　　苏净没有回话，自从刚才医生手忙脚乱地把苏亦瑾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下意识的，她觉得这是自己的错，没有照顾好女儿，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让女儿受这样的苦，甚至……有可能在还没看明白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离开这个世界。
　　“妈妈……”苏净的样子明显吓坏了苏亦玄，扯了扯苏净的衣服，苏亦玄可怜兮兮地站在一边不敢动。
　　路远顺手抱起苏亦玄坐在苏净旁边的位子上，拍拍苏亦玄的小脸，让他安心：“没事，妈妈在想事情呢。”
　　苏亦玄对路远那是无比信任，抱着路远的脖子，亲昵地说话：“大路，妹妹，痛痛，妈妈，痛痛，我，痛痛……”
　　听着孩子的稚言稚语，路远更加能体会到苏净的感觉，刚想侧头再安慰两句，忽然看到了一直站在盆栽后面，差点被他忽视过去的谢长青。路远再大，也是个孩子怀格，其实是没多少主意的，谢长青不同，谢长青在他们这拨人印象里，那就是可以依靠着乘凉的大树。
　　于是路远走过去，跟谢长青说：“老谢，你去劝劝吧，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对孩子有招儿，对女人……咳，没招儿。”
　　被靠的某长青大树，现在心里也正倒腾着，还在想着那天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小女孩儿，揪着他衣服时，自己心里那分柔软的疼惜感，原来竟是骨肉血缘的感应。再一想到杨阿姨刚才说的那句话，说话和运动会有障碍……不记起还好，一记起来他就觉得脑子里在嗡嗡做响，
　　没有得到回应的路远又叫了一声：“老谢，你在想什么呢？不过话说，你什么时候这么敦亲睦邻了。”
　　谢长青这才回了一句：“我送他们过来的。”
　　应了一声，路远没再多想：“唉，其实咱们都劝不了，咱俩都没家没室，连做父亲的滋味都没尝过，体会不到小苏可能失去孩子的那种恐惧感。”
　　可能失去孩子？谢长青的冷静，顷刻间被这几个字打散：“不是脑炎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路远压低声音，生怕被苏净听到：“我姐说，急性麻疹脑炎的症状重的话，治愈成活的机率不高。小苏也不容易啊，要是小瑾出了事，真不知道她怎么过下去。”
　　路远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对谢长青而言，都是一种无言的指控。谢长青几乎就想冲上去看看苏亦瑾究竟怎么了，更想去医生那里问个究竟，可他拿什么问，用什么身份去看？谢长青现在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但更多的是可恨。
　　和他骨血相连的孩子病了，而且极有可能留下一辈子都没办法消去的印记，只有不到两岁，两岁比一百，人生才不过五十分之一。谢长青忽然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冷静、理智、正直，全是笑话。
　　谢长青就这么心思复杂地过了一个晚上，他甚至不知道用什么理由陪在那里，最后被路远一块拉着回来了，只留下杨阿姨在那里照顾。江立森的一个电话，还把苏亦玄扔给了他们这两个大男人。
　　路远倒是无所谓，带着苏亦玄欢快地离开，说是去给路家二位老人家带。而且明显的，苏亦玄喜欢这个提议，在不能跟着苏净的大前提下，跟着“大路”也算一个很好的选择。
　　而这位“父亲”大人在原地，看着一大孩子，一小孩子欢喜而去，谢长青心里头那份失落感扑天盖地而来，瞬间淹没了他。
　　第二天大早，苏兰和钟严就到了北京，苏兰看着憔悴得不成人形的女儿，鼻子一酸紧紧抱着一言不发的女儿：“净净，你这傻孩子，怎么能一个人扛着。”
　　钟严看着苏净也是一阵阵叹气：“小净，吃早饭了没有？”
　　苏净木然地摇摇头，却还是一句话没有说。苏兰看得心疼不已，左右看了看没见苏亦玄，就问了杨阿姨一句：“亦玄呢？”
　　杨阿姨连忙打电话给江立森，江立森又打电话给谢长青，谢长青说孩子不在他这。
　　“老谢，你去跟路远说下，反正你们离得近，我要准备一下去医院里。”
　　谢长青顺手按了电话给路远，叫路远赶紧给送了到医院去。但没过多久，路远就带着苏亦玄过来敲开了他的门，这时候小家伙眯着眼没大睡醒，窝在路远怀里，让谢长青看得心里一片柔软。
　　路远火急火燎地说：“老谢，我车送去保养了，你开车送我过去吧。”
　　谢长青应了声，拿了车钥匙就就和路远一块出了门。
　　当路远抱着苏亦玄先上来的时候，钟严和苏兰见了相互看了一眼，路远的出现明显让他们狠狠地惊讶了，苏兰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猜测，路远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和孩子有什么关系了。
　　苏亦玄见了苏兰和钟严，连忙伸手去要抱抱：“外公，外婆，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