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水****银

6、第五场 戒情人（一）

　　你说你最近爱上了一个
　　喜欢喝几杯的人
　　你不习惯他的冷
　　却离不开他忧郁眼神
　　——郑中基 《戒情人》
　　（一）
　　希尧早上起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铛铛去机场接团，不到六点就走了。冉爸爸今天的飞机到上海，冉妈妈大约是跟铛铛一道去了机场。铛铛在上海的这些年，冉妈妈一直都跟在身边照顾她，冉爸爸每到假期就过来看望母女俩。再就每年冬天铛铛都回北方，过年，顺便猫冬。
　　餐桌上放着准备好的早餐，希尧三两口喝完牛奶，拿着面包回到屋内，刚登录□□就看到瑷枫新的签名。
　　——隐匿的疼痛并快乐着。
　　她咬着面包陷入沉思。
　　前几天瑷枫提起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进展神速：他们不断的碰面，从现实延伸至网络，再回到现实。她觉得他们之间无论从思想到爱好，都契合的不得了。
　　瑷枫又说，她觉得很迷惘。
　　她说虽然她被另一个男人所吸引，但她应该还是爱着洛竞元的。
　　瑷枫和洛竞元在一起很多年了，期间一直相安无事，从无风吹草动。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临结婚之前玩了这么一出心惊肉跳的情感走私。
　　瑷枫想不通的，希尧自然也想不通。这个堂妹自来比她有想法，也比她果断刚强。而她只是空有一付看似妖孽至极的皮相，实际上却是个再无用不过的软骨头。否则也不会在程卓亚的怀抱中龟缩了两年，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在原地打转而已。
　　正在自怜自怨着，电话忽然响了，希尧盯着上面的名字，任铃声响了好久，才慢吞吞接起来。
　　霍箫的口气是一反常态的焦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和小意正开车往你那里赶，我妈出车祸了！正在医院里动手术！我订了下午的飞机票，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陈霍两家可以算得上是世交。
　　希尧和霍箫两人的妈妈从小在一个胡同里长大，两家大人又是一个单位的同志，关系亲密自然不在话下。□□上山下乡时又被分到同一个集体户，及至结婚生子，喜欢女孩的霍妈妈便认了希尧做干女儿。
　　除却和霍箫的这层关系不说，希尧跟霍妈妈感情历来亲厚，如今干妈车祸入院，她自然着急的不得了。仓促收拢了行李，希尧在等待霍箫到来的时间里向铛铛知会了情况。
　　铛铛气得音高八度，连名带姓数落她道，“陈希尧啊陈希尧，你能不能有点原则？他叫你走你就走？他叫你跳黄浦江你跳不跳？现在进医院的是霍箫他妈，你跟着上蹿下跳的算什么！要是我老娘出车祸了你是不是也这么火烧火燎的？”
　　“呸！”她忙啐道，“你怎么什么话都敢拿出来胡说！”
　　铛铛也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便绕过话头，恨恨道，“我就是恨你不争气！这么些年了，一个霍箫就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带这么祸害人的！”
　　其实希尧也很矛盾。继续夹在霍箫文意之间实在没意思，可是又不能不顾着干妈这一层。想到这里她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事跟他没关系。干妈待我比亲生女儿还好，做人得知恩图报不是！”
　　“对对对！知恩图报！”铛铛气愤已极，恨恨一句“随便你”就挂了电话。
　　希尧苦笑，正想打回去，就见霍箫白色的雪铁龙由小区入口驶进来。车子停在跟前，霍箫接过她的行李放入后备箱，文意拉着她坐进后排座，“等很久了吗？”
　　希尧淡淡笑着，“还好。”
　　看着文意她微微怔住：几天前还蓬松卷曲的头发如今已经拉直，变得垂顺无比。文意迎上她打量的目光，坦然抚上头发，“好看吗？我做了离子烫。
　　反倒是她有些心虚，含糊的应了声不错便狼狈地移开眼。这时候希尧心里不禁起了问号，不由自主猜测着究竟是那日文意也看到了霍箫错将她抱住，还是霍氏夫妻已然彼此坦诚到无所不言？然而只纠结了一会儿她就放弃了，毫无疑问不管答案是这两者中的那一个，都不会让她更高兴些。
　　这时霍箫坐回驾驶室，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安慰道，“刚才已经跟我爸通了电话了，手术还没完，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不要担心！”
　　希尧心不在焉点点头，独自陷入沉默。
　　汽车一路飞驰，到达浦东机场已经快十二点。霍箫订的是十二点五十的机票，飞机若不晚点，下午三点前就能达到C市。匆忙换好登机牌，托运了行李，三人气喘吁吁奔至检票口，她接到铛铛的短信——
　　“回去就回去吧，只要你高兴就好。路上小心。”
　　嘴角绽开笑，希尧觉得很是窝心，一字一字输入道，“知道啦。我会小心——”短信还没写完，手机就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了机。她急忙翻遍了所有口袋，这才想起另外一块电池还在铛铛家里充着电。
　　收好手机，抬眼看见霍氏夫妻放在扶手上交握的两只手。文意双目微合着，半靠在霍箫肩上，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许是意识到她的注视，霍箫的目光越过妻子乌黑的发直抵在她脸上。文意的头发是那样黑亮垂顺，映得他的瞳孔更加深黑。希尧心中生出一阵恍惚，不知道是不是飞机刚起飞的缘故，她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呼吸很不顺畅。
　　希尧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交握着的那两只手，嘴角似笑非笑的翘起，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这个时候，她根本完全不记得和钟司的摩天轮之约。

　　两小时三十分钟后，飞机在龙嘉机场降落。
　　希尧三人出了机场打车后直奔医院，等他们赶到时，霍母已经被送往病房。
　　老太太伤得不轻，左胸多根多处肋骨骨折，颅骨轻微骨裂并伴有脑挫伤。好在没有生命危险，也算福大命大。
　　希尧从小就眼窝浅泪水多，见到霍母更是眼泪涟涟。老太太拉住干女儿，安慰道，“哭什么哭，我还等着吃我家小妖精的喜糖呢！才没那么容易就翘辫子了!”
　　“干妈！”她破涕为笑，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么贫？”
　　霍箫拉着文意上前，“妈，我们回来了。”
　　这几年来霍母对于儿子辜负干女儿而另娶他人始终心怀芥蒂，老太太挑着眉毛看了看儿子儿媳，一反先前的精神头，不咸不淡道，“也没什么大事，都跑回来干什么。”
　　霍箫微微僵住，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文意暗中握紧他的手，走到霍母跟前，“妈，您不知道，霍箫一听说您出事，会没开完就跑出来了！他托了不少人，好不容易才买到的高价票，不然我们也不能这么快就赶回来！”
　　“也没什么大事，一个比一个大惊小怪！”话虽这么说，霍母神色还是渐渐缓和下来。无论如何，当妈的心里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
　　人也见着了，希尧也就放下心来，找了个借口跟老太太告辞。“我妈都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再不回去报个道，她一准又要念叨我好几天！”
　　霍母也不留，打发儿子送她平安到家。
　　文意下意识看了看霍箫，半天慢慢转过头，“妈，我给您倒杯水喝吧。”
　　霍箫送她到医院大门口，拦了出租车，嘱咐她路上小心些。尽管并没真打算要他送，希尧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虚应地笑笑，她垂着眼道，“你回去吧！我明天再来。”
　　关上车门前霍箫突然停了下来，“尧尧，”他说，“其实我也一直希望能早点吃到你的喜糖……”
　　因干妈平安无事而生出的最后一丝好心情亦被这句话所驱散，她慢慢转过头，僵硬的握着门把手，好半天才对司机道，“师傅，去普阳街。”
　　回了家，简单洗漱了一番，希尧倒在床上给铛铛打电话。不出所料铛铛果然在等她的电话，好在她的态度比白天要温和许多。
　　铛铛说，“算我求你了，离那家人家远点吧！要不把我老娘送你，别说是干妈，你就是认亲妈我都没意见！”
　　希尧傻笑。铛铛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可是就像人人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但真正能解除烟瘾的却是寥寥无几一样。二十几年的感情之于她，岂是说了一句再见，就能从此不见的。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势必要闹到红脸，铛铛都懒得再提，“以后只要是跟姓霍的有关的，你最好一个字也别让我听到，简直就是强/奸耳膜。”
　　希尧也不想再说，便问冉爸爸到了没。
　　铛铛立即泄了气，“别提了，从我进门他们就一直在吵，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吵的。烦死了。”这时铛铛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就这么回去了，下午跟钟司的摩天轮之约就不了了之了？”
　　“天呀！”希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懊恼地揉着眉头——她居然把这件事忘得死死的！

　　犹豫了一阵她还是决定给钟司打个电话。
　　拨了几遍，电话一直都是占线，希尧想着若是再试一次不通就发个短信，没想到竟然一打就通了。
　　电话不是钟司本人接的，一个不客气的男声冷声质问她是谁。希尧微微结巴，报上名字后客气道，“如果他不方便接电话……那就算了……”
　　电话很快转到另一个人手里，钟司的声音冷淡得像冬日雪后无人经过的小径，不带一丝暖意，“我是钟司。有事吗？”
　　“呃……”希尧很是心虚，低声道，“对不起，我爽约了……我现在在C市。家里出了点事，我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你……”
　　彼端静静地，如果不是还有细微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过来，她几乎以为他根本没有在听。“你还在吗？”她问道。
　　钟司突然道，“下午我也没去。”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追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他的声音里透着些细微的沙沙声，缓慢道，“你的道歉完全可以收回去——因为，我也没有去赴约……”
　　“哦，是这样啊。”她诺诺地，“那没什么事了，我挂断了。”
　　他说好，利落地切断电话。
　　没去吗？
　　乌黑的眸子莫名闪了闪，所有的表情自脸上慢慢湮灭，任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