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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若无其事(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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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这东西有点像多米诺骨牌,一牌倒而全局顷,无论你怎么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后面的事情总会越来越lose control。那张卡片就好比是在白猫身上逮到的跳蚤,尽管只是那么小的一个小黑点,却让人有足够的理由去推测在猫咪漂亮顺滑的白毛下面,是不是藏匿着数不清的跳蚤。
希尧憎恨跳蚤。
却更不想用臆想毁掉自己的生活。
夜里他们如常地相拥而眠,第二日她醒得很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卧室的那一刻她已经悄然睁开眼。皮包还在沙发上,那张卡片也安安稳稳躺在包里,夹在记事簿和钱包中间。希尧一字一字读着上面的内容,神情认真得仿佛在品味一首艰涩的古诗词,然后起身进了厨房,扭开天然气阀门。淡蓝的火苗冲出来,塑料燃烧发出的气味十分刺鼻,她皱着眉,眼看着卡片在水池里烧成灰烬,打开水龙头,将池子仔仔细细冲干净,才回到卧室。
钟司还在熟睡,浓密的睫毛覆在脸上,盖住了那双摄魂的眼眸,让他平添了几分孩子气。希尧脱掉外套挨着他躺下,睡梦中的钟司习惯性地伸出手搭在她腰间,她慢慢翻转身子,脸贴在他胸膛上,听着那稳健的心跳声,渐渐睡去。
卡片可以烧掉。
心里的那根刺,一定也可以拔掉。
接下来的周末十分难熬。
这周的课上得极累,星期六总部下来进行教学检查,督课查教案查作业练习册批改查与家长的沟通记录,所有老师都如临大敌,精神高度紧张。希尧在工作上惯来一板一眼,极少出错,这次却跌破众人眼镜忘带教案,而且上课所讲授内容与一表通不符,被检查团逮了个现形。
上课不带教案已属教学事故,更何况此次教改最忌讳的就是课堂内容与教案一表通不符,被罚款扣测评分之余还连拖累着分校教学检查不合格。下班前督导官拿着罚单找她签字,她对罚金的多少并不在乎,唯独郁闷下周校报汇总上将出现自己的大名,白纸黑字成为反面典型在教师会上被众人传阅,这让她比被人当众淋了一盆洗脚水还难堪。
希尧从大三起开始在这所学校做兼职,到今年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今天可算是她入行以来遭受到最大的一次挫折。下午检查团领导端着一脸高高在上的神情向校长总结道,“拥有这样资历的老师工作却做得一塌糊涂,如果我是她的直属领导,就要怀疑这位老师是不是没有责任心了。”
希尧当时就站在两人身边,听到这番话羞愤得恨不得夺门而逃。
放学后校长谢雪洛留下她单独谈话,“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条件反射的摇头,“没。”顿了顿,她咬紧下唇,“谢校,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再犯。”
谢雪洛凝视她良久,开口道,“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希尧有些不明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差不多六年了。”
谢雪洛道,“你在我手下干了六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责任心,我比谁都清楚。今天的事情无论你有什么原因,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咱就改。我自问还算比较了解你,出了问题不用别人来批评,你自己必然已经开始在反省了。以点盖全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这里,今天过后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咱们谁也不要耿耿于怀。你安心做好你的工作,只要你的学生认可你,家长认可你,谁都没有资格说你不负责任。”
希尧满脸动容,颤声道,“谢校……”
谢雪洛和颜悦色看着她,“希尧,除去上下级关系不谈,作为朋友,如果你真有什么心事,我很乐意帮你分担。”
她脸色微微发白,倔强的咬着唇,“谢校你想的太多了,我真的没有心事。”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心事。她想,她只是有些精神恍惚。
回家后在鞋柜旁找到了装教案的袋子,早上也不知是那根筋不对,竟然空着两手就出了门,到了学校才如梦初醒,偏又赶上总部教学大检查。希尧抱着教案发了一阵呆,胡乱吃了点东西便钻进被窝里。
钟司今晚又要开会,过了十点还没有回来。希尧已然疲惫到极点,却丝毫没有睡意,她不停翻着身,鬼使神差般坐起来,拿起手机拨了铛铛的电话。电话拨出去她就后悔了,这都快十一点了,她应该早就睡了。可是铛铛的手机竟然接通了。
“三更半夜的,找俺啥事?”手机那头传来铛铛满不在乎大大咧咧的声音。
希尧愣了愣神,听着那头乱糟糟的声音,不自觉屏息问道,“你没在医院?”
“没呀。在万达影城看电影呢。”铛铛咯咯笑,“午夜场。”
“人多不?”她没话找话。
“不多,算上我一共才两个人。”
希尧沉默,隔了几秒道,“那可真够冷清的。”
铛铛看得正入迷,“没事我可挂了啊。”
“等一下!”希尧一反常态的慢吞吞,“一会儿你……怎么回医院?有人接你吗?杨姐呢?她跟你在一起吗?”
“我让她先回家了,明天一早再去医院。”铛铛一连串说道,“你不用担心,一会自然有人送我回去。好了,我先挂了。”
希尧握着手机怔怔地坐在黑暗里,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几次按下钟司的号码,又再度合上手机。不一会她的手脚就凉得像冰块,那些古怪的念头似乎就是这样钻进了身体里,她不得不拼命抑制住想要套上衣服打车直奔光线影城的念头。
铛铛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突然比任何时候都想要,也害怕知道。
钟司是十二点零八分进的门。
她一直没有睡着,钥匙孔响起轻微转动的声音时她看了看手机屏幕,然后迅速按了关机键。
他没有直接回到卧室,希尧听见轻微的关门声,不一会浴室里响起水声。钟司在里面洗了很久,他一推开房门希尧就闻到了空气里沐浴露的香味。他轻手轻脚在她身边躺下,一只手臂牢牢圈住她的身子,希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钟司突然含住她的耳垂,“钟太太,你装睡!”
她不得不转过身来面对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在夜里闪闪发亮,让她越来越恍惚,“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亲了亲她,温热的指腹沿着她腰际曲线上下移动,“下次不会了。”
“是当演员辛苦,还是做生意辛苦?”希尧突然问道。
钟司翻身覆上来,很认真地想了想,“都辛苦。”
他手指过处的肌肤迅速起了反应,她双臂自动环上他,发出类似轻叹的低吟,“辛苦你了,钟先生。”
她究竟是怎么了?
一面充满怀疑,一面又像鸵鸟般不敢探究真相。
陈希尧呀陈希尧,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漆黑的夜里,在最火热最高亢的激情里,她一遍一遍,无声地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