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君亦緋

5、第 5 章

　　赫連緋單手拉著馬，優閒走在這北方難得一見的市集，他已經趕了三天三夜的路了，這匹汗血寶馬是先皇御賜給赫連家的寶貝，本就是北方的品種，所以非常適應這兒的氣候，載著他繞過匈奴，直達這寮國與匈奴的邊界之地。

　　比他預計的時間早了七天，看來他有時間在這兒打發打發了，於是他站定，抬頭看著眼前這座客棧，將南方的客棧模仿得維妙維肖，看來這兒的漢化程度比倭國更盛，只是那四個斗大的狂草依稀可辨認是，雪來客棧，怎有人字寫得比他還潦草，他搖搖頭。

　　跨了進去，馬上有一個穿著簡單胡裘的年輕小夥子上前打招呼。

　　"客倌，想必是外地來的吧！來這邊請，馬兒我們有專人會幫您牽去餵糧刷洗換蹄釘。"操著流利南方話的小夥子先是驚艷地瞧著那張臉，然後在他冰寒目光下默默調開眼神，領他到二樓坐下，二樓已經有二個年輕人落座，背著他不曾轉身。

　　他大剌剌地坐了下來，刀仍揹在背上，﹁收不收銀子？﹂那天他娘秦眉莊替他包了一包細軟說是北方蠻化未開未必收銀子，所以備著小值錢玩意兒可以以物易物才安心。

　　"收，當然收，我們這兒老闆是南方人，所以一切都不麻煩，通用，通用。"那年輕小夥子說著話，又不自禁地瞧著那張臉，哇，從沒見過男人生得這麼標致美艷，那皮膚簡直比那鍋裡的豆腐還白嫩哪，嘖，他又被那寒光瞪得雙腿發軟，快調開目光。

　　"客倌，想吃些什麼？是要家鄉味還是到地好滋味的呢？"

　　"有啥不同？"眾人驚艷的目光他早就習以為常，他還特地臉上抹了些炭，大紅衣服外頭也罩上灰褐色的毛裘，為的就是要讓自己看起來一點都不顯眼，看來他似乎低估自己外貌的出色程度。

　　剛剛一路上大家的目光已經告訴他他有多麼特別，乾脆把臉抹乾淨，再一一用凍死人的目光把大家都瞪走。

　　"家鄉味就是蒜泥白肉、東坡肉、紹興醉雞、芙蓉豆腐腦、龍井茶，至於到地的好滋味就是馬尿丸子、牛泥醬冬筍、羊奶窩窩頭、燒刀子烈酒。"

　　現下眼睛似乎有些酸疼，赫連緋眨眨眼不甚注意聽，隨口回答，"那就都來好了，省事。"

　　隨著隔壁桌的菜一道道上來，耶律星兒的鼻間便一直傳來那濃郁的食物香氣還有那燒刀子濃烈的酒香，醺的她雙頰酡紅。

　　"冬銀，有沒有帶銀子？我餓了。"她低聲朝著身旁一個跟她年紀相仿，雙頰圓潤討喜模樣的女孩講話，兩人都換上的遼國男裝。

　　"公……"在她瞪視下，那女孩唯唯諾諾改了口，"公……公子，我們該回去了，如果皇……"又是一個凌厲的白眼射過來，差點在她臉上剜了兩個洞，"老爺知道了，我會被打死的。"

　　"哼，有我在，誰敢打你啊？我這次一定得成功，不然去了南方我還有自由嗎？"那張明快活潑的臉龐，注入淡淡的黯然。

　　"可是我剛剛被公子急著給拉了出來，根本沒有時間去拿銀兩，不如我們回去再準備準備，這次太倉促了。"那女孩雙眼綻放光芒，急著就要拉她走。

　　「慢著，看我的。」耶律星兒突然站起身，冬銀有些憂心地瞅著主子。

　　耶律星兒轉身看著後頭桌上那滿桌的佳餚，雖然吃慣錦衣玉食，但是宮裡限制多酒也不給喝，她現下聞著看著，都要流口水了。

　　於是她拉開椅子走到赫連緋那桌旁，「嘿，兄弟，大家都是出外人，所謂相逢自是有緣，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同桌吃個飯，相信您不是這麼小氣的吧！」她對於自己說得如此順理成章，沾沾自喜，眉色飛舞。

　　赫連緋只稍稍抬頭瞄了一眼，「我不請男的。」丟下這句話便繼續埋頭苦吃，三天沒吃飯只喝水餓死他了。

　　耶律星兒瞇起圓潤的眼正要發作，"你哪隻眼看到我是……"話沒說完已經被冬銀拉到一旁，極小聲地提醒著，"公子，我們穿的是男裝。"

　　哦，也是，是她自己疏忽了，可是那張臉瞧起來，分明大家是一掛的，怎麼這麼小氣，她不死心，繼續走過去，"我家離這兒不遠，忘記帶銀兩出門，可否先跟您借個方便？"

　　赫連緋皺著眉又抬頭，這傢伙真吵，說了一堆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噴了他菜一堆口沫，他看看桌面這一堆可能也真的吃不完，算了，就當作好事，"坐下。"

　　耶律星兒聽了大大歡喜，連忙拉著冬銀坐下，毫不客氣地直接赤手拿起醉雞就吃，吃得津津有味，連赫連緋看了也狐疑地回味剛剛吃有這麼好吃嗎？那雙燦如星斗的眼眸直衝著他笑，怎麼有點怪，到底什麼地方怪？

　　他剛要執起酒罐，耶律星兒馬上拿起一旁的碗，示意他幫她盛裝，而他看著那期待又燦笑的臉時，居然也征征地替她倒滿了一碗，最讓他驚訝的是，這人居然一口仰盡這碗酒，還大大打了個飽嗝，滿臉滿足笑意。

　　呵，熱辣辣的讓身子都要燒起來了，果然是個好東西，耶律星兒自小沒喝過酒，這一喝就是最烈的燒刀子，一旁的冬銀驚嚇得連嘴都忘了闔上。

　　"好，好酒，再來一碗。"她捧著碗伸直手臂直向他討酒。

　　這人倒挺豪爽有趣，赫連緋看著眼前這比他更不男不女的一張臉，雙頰艷紅，眼睛骨碌碌地卻有些迷濛，對了，他終於想到這怪異之處，第一次，他第一次沒讓人盯著看，直直瞧，這人對於他的臉似乎沒有任何反應，這真是罕見到了極點。

　　見他真要再倒酒，"不，不用了，我家公子應該是醉了，不好意思，打擾了。"冬銀慌亂將碗拿走，忙拉著耶律星兒要起身。

　　耶律星兒只覺得頭有些昏，但是並不是全無意識，那酒喝起來真舒服，她掙脫冬銀的手，直接一把捧起桌上的酒甕，大口喝了起來，飲畢，才用袖子抹抹嘴，"唔，還有一些，給你。"她笑著將酒甕遞給赫連緋。

　　他一把接過來，輸人不輸陣，他也直接以口就甕，一飲而盡，耶律星兒看著他直接喝著剛剛她唇碰著的地方，心頭有怪異的感覺，但是馬上就被她搖頭搖去，"唉呀，大家都是同樣裝扮出門，我是在想啥東西。"

　　耶律星兒晃了晃身子，拱手道，"在下耶律星兒，敢問小姐……不，是公子尊姓大名？"

　　赫連緋也抹去嘴角的酒液，唇畔勾著輕浮的笑，"赫連緋。"

　　"感謝你與我分享……"剩下的話還沒出口，她就已經越過他的肩膀瞧見了那宮裡父親的爪牙，一群人正著便裝上樓來，她頓時酒醒了泰半，"不好意思，我有點私事，先走一步。"連忙拉著冬銀，"走！"

　　無奈樓梯已經被那些人都給塞滿，所以她只好先將冬銀丟進馬廄的秣糧倉稻草堆上，自己抓著一旁的柱子拙劣地滑下去。

　　"往那兒跑了，快追。"那些人忙著又往樓下去。

　　她一滑下樓，抓起茅草蓋在冬銀身上，便瞧見那匹高大的汗血馬，真是天助我也！她心中歡呼，俐落跨上馬開始策馬狂奔，那群人見狀只好再折回牽馬，也跟了過去。

　　"唉呦！"最後一個人牽著自己的馬還沒上馬就被人踹飛，赫連緋黑著一張俊臉，看著那個白吃他的菜還白喝他的酒，居然連他的馬都敢偷去的耶律星兒，沒想到寮國最讓人印象深刻的，竟是這等無賴。

　　上馬，"駕！"他修長的腿夾緊馬肚，快速奔馳追去，這個叫什麼星星的，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