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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计策 ...

  •   清风拂过,他未束起的墨发凌乱地飘在身后,交织成一张巨网,手中皎洁如光的剑身已出鞘,几滴血顺着剑尖缓缓落下……

      师父,真的是师父,不是她的幻觉。

      她猛地站起来,从窗外望去,果真见在外守着的侍女倒成一片,稍稍放下心来。她转过身,正想开口,却见师父几大步走至身前,以掌扣肩,眸色闪动,似是反复吐纳几次才沉声开口:“你为何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私自出门?为什么受伤了也不回来?”

      轰得一声,骆小远被这一串为什么给怔地无法开口回应。

      在她心中,师父说话一向温吞如水,淡得恰似阳春白雪。这番一连串的责问甚至可以称得上举止失态,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将感情表现得如此外露的他,竟觉得有些好笑。师父,这是在关心她吧?

      见她不答反笑,白沉蹙起眉,却只是微叹一口气,退开一步,转身道:“跟我回去。”

      他转身的瞬间,几滴血滴落在地,染成朵朵血花。她神色一凛,追了上去,扒开他扣在肩上的手掌,仔细一瞧,果然是受伤了。

      她心里有些不好受,轻声开口:“你不该来的。”

      他淡淡开口:“这些伤,不妨事的。”

      怎会不妨事……明明她走之前,他便已经伤势严重,如今还未好全,却又拖着这样的身子来救她,岂会有不加重之理。她摇了摇头,正想说自己中了蛊,根本走不了。可话未出口,却突闻一阵笑声自门外响起。

      她心下一惊,拉着师父的手向后退开一步。却见房门被倏然推开,魔尊千刹一身墨色裙衫出现在门口,裙角临风而起,脸上的笑意明媚动人,她的身后则站着唐霜还有一众魔界弟子,来势不明。

      “好一个师徒情深啊!”千刹缓缓扫过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手,笑道。

      白沉松开手,向前移了一步挡在骆小远身前,双眸深沉,“堂堂魔界至尊怎可挟持弱女,以强凌弱?”

      千刹抬眸瞥了他一眼,神色间闪过一丝诧异,可不过一瞬便消散开来。只是抚唇一笑,“你便是她的师父,白沉?”

      他回头看了一眼骆小远,唇间露出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以一人之资能以身犯险,闯我魔宫,看来的确也几分本事,不枉小远称你一声半仙。”言语间,千刹似有几分欣赏。

      “不过是徒儿谬赞。”白沉面沉如水,不为所动。

      骆小远看着眼前的师父,脑中百转千回。

      她本就中了蛊,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如今魔尊又突然出现,身后还来了这么一大批魔界弟子,别说是她了,连师父都未必走得了。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不连累师父?

      “既是异星的师父,不如就留下来为我魔界效力,如何?”千刹看着他,笑意未减。

      白沉正要开口,骆小远却抢先一步,大声道:“他不是我的师父。”

      闻言,千刹一怔,白沉却似没听清般转过头,眼中满是疑惑:“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我的师父。”骆小远一字一字重复道。然后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可双目交汇的一瞬间,他眼中的震惊却让她勇气顿失,不敢再直视下去。

      头顶上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缓而清晰:“你再说一遍。”

      骆小远垂着头,紧紧握住双拳,告诉自己:不要退缩,坚持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让魔尊认为师父和自己毫无关系,坚持下去……

      似乎就是这般告诫着,她又恢复了点勇气,抬头道:“你不是我的师父,从你把我赶下山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师父身形似乎轻轻一晃,仿佛就要跌倒。她克制住想去搀扶的冲动,冷冷地看着他。

      “原来,你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他手撑桌角,容色苍白,似是随时都会倒下。

      她撇过脸,笑了,意味苍凉,“忘了……哪有那么容易。你说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教我法术,教我炼药,给我擦眼泪,为我买吃的,将我从悬崖上救下……好多好多,我都记得。可既然你给了我那么多,又为什么要一次统统收回去?从你为了自己的师妹叫我走的那一刻起,我就恨你!恨我认识你,恨你只是我的师父!”直至说完,她惊觉自己已满脸是水,伸手抹了抹,触手冰冷。

      看着指尖的泪水,她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那么会演戏……一不小心,居然就假戏真做了。

      “所以,你早已不是我的师父了。”她擦干眼泪,继续说道,“我的事也已与你没有干系了。”

      白沉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单薄的身影在月光下分外寂寥。然而,这种无言的沉默却如同洪水,将骆小远惶恐不已的心顷刻间吞没,倍受煎熬。

      她咬了咬牙,将脖子中的翡翠取下,塞进师父手中,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道:“这是你送我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我这就还给你,从此两不相欠了。”

      白沉看着手中这块色泽温润的翡翠,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即抬头看她:“这……”

      骆小远又道:“这是你送我的。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谁的东西就还给谁,绝对不会搞错。如今你带着你的东西走吧,不要再来找我。”

      看着师父眼中的不解,她暗暗着急。自己说的这般隐晦,也不知他能不能听得懂。她正欲再说两句,却听到一阵鼓掌声传来,骆小远一惊,抬头看去,却见千刹正含笑抚掌,点头赞道:“好精彩的戏,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骆小远皱眉,道:“他与我真的已无瓜葛了,请魔尊殿下明察。”

      千刹冷笑,“别以为你这般,我就会……”可她话未说完,却顿觉一股剑气凝结而起,杀机毕现。诧异地寻迹看去,却见方才一直静默不语的白沉突然抬起手中的剑,直指骆小远。她怔了怔,随后笑意浮现,静观其势。

      见状,骆小远退开一步,脚步微乱,“你要做什么?”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白沉一手握着那块翡翠,一手挥剑直指着她,冷意十足。

      这次轮到骆小远有些不明白了,但她还是梗着脖子,嚷道:“不回!我要留在这里当神女,从此天涯海角,你我再无关系。”

      “好!”他的剑锋还淌着血迹,一抹银光中妖冶异常,“既然你甘入魔界,助纣为虐,我就当未曾识你,未曾教你,师徒情分缘尽于此,我现在便杀了你。”

      话音刚落,剑光一闪,便朝着她直劈下来。骆小远大惊失色,侧身一滚,躲过来势。可还未缓过气来,便见第二剑直刺而来,来势凌厉,不见丝毫留情。她朝着魔尊看去,喊道:“魔尊救我!”

      可千刹却只是带着笑意,一动不动,仿若未看见她正身处险境。

      白沉那一剑已快到眼前,骆小远陡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其中情绪复杂,难以分辨,然而剑势却未因此停下,不过一瞬之间,剑锋已至胸前。她闭上眼,等待剑穿胸而过的疼痛。

      但过了许久,意料中的刺痛感却没有如期袭来。睁开眼,却见师父手中的剑已飞向一旁,牢牢地钉在墙面之上,深至几寸。而千刹则挥袖引风,冷意顿现,道:“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在我魔界动手。”

      白沉淡淡开口:“我不过是清理门户。”

      千刹道:“清理门户?你没听见她方才已说与你毫无瓜葛了么?”

      白沉蹙眉,却没有出言反驳。

      千刹举步进房,亲自搀扶起摔倒在地的骆小远,笑意盎然,“你受惊了。放心,由本座在,没有人伤得了你。”

      骆小远低头,恭顺道:“谢魔尊出手相救。”

      千刹点了点头,看向白沉,说道:“按魔界规矩,本擅闯魔宫者死。”她顿了顿,转头问骆小远,“可怎么说他也曾是异星的师父,不如由你决定该如何处置,怎样?”

      骆小远看向师父,却见他面色如常,只是垂着眸并不看自己。她低头思索片刻,道:“他与我再没关系了,一切还是由魔尊定夺,是生是死,我绝无异议。”

      千刹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点头笑道:“好狠的心呐,不过本座十分喜欢。”她过身走了几步,来至白沉身前,轻声道,“既然你与我魔界神女已无关系,那今日便饶你一命,若再来骚扰神女,格杀勿论!”

      白沉没有说话,只是拔出嵌在壁中的剑,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骆小远,而恰在此时,骆小远也抬头看向他。目光纠缠间,似乎一切不言而喻了。他定了定神,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骆小远舒出一口气,却不防千刹已走至身前。她暗暗恼怒自己的松懈,却不料千刹只是略一叹气,目光似是在看她,又似是透过她望向别处,轻道:“恨有多少,爱便有多少,若是心里难过,便哭出来吧。”

      接着,千刹转过身,率领一众弟子离开了,独剩骆小远一人傻傻立在原地。过了半晌,她才吓得又坐回了地上,背后冷汗涔涔。照此看来,既然师父下了杀招,那他应已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块翡翠应该会顺利交到段朗月的手中吧?只是师父那一剑真是兵行险招啊,不过也恰恰是这一剑才消除了魔尊的怀疑,若只凭自己拿拙劣的演技,今日恐怕是难以收场了。

      三日之期转眼便到。

      依然是轻纱软轿,在八名侍女的扶持下于空中缓缓前行。女童唐霜手执一枝梅花,在半空如履平地般随轿而行,笑得春光明媚。而纱轿前面,是十六人抬着的水晶帘轿,里面正半卧而睡的人自然是魔界至尊——千刹。骆小远坐在轿中,往下看去,一众魔界弟子手持魔杖兵器,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在低空飞掠而去,一眼望不到边,那架势让她顿时想起了何谓蝗虫过境。

      她托腮沉思,正想着段朗月到底能不能明白她的意图时,唐霜突然挽起轻纱,对着她露齿一笑,道:“神女,前面便是玉霞峰了。”

      玉霞峰?骆小远想起来了,昨日唐霜似乎有提到过此峰与玄冥谷遥遥相对,正是两界相战的绝佳地势。她点了点头,问道:“我们是要去峰顶吗?”

      “正是。”

      约摸半柱香时间过去,轿子缓缓落在顶峰,她下轿时,魔尊千刹已立于崖际,不知在看些什么。而魔界弟子则群聚与山腰与山底,似在待命。

      山风拂过,微微有些湿润,还尚带着清晨的气息,让人不觉有些凉意。从此峰遥遥望去,山顶白云缭绕,雾气凝结,林木叠翠,鸟语花香,分明有一派仙境的意味,然而可笑的是,这却是两界交战之地,生生磨灭了这股子仙气。

      说到仙,千刹原来不就是霞光仙子么,放着快乐的神仙生活不过,却堕入魔道,整天打打杀杀的,也不嫌厌的慌。

      骆小远走上前,站至她的身旁,放眼望去,心里顿时一怔,暗道不好。

      此时的玄冥谷悬崖上竟没有一个人影,犹若空谷。难道说,段朗月那家伙没看懂她的意思,完全没有进行防备?或者是师父没有领会那块翡翠的含义,根本没有交给段朗月?

      唉,虽说她的提示的确是太简单了,只是那种情况下她根本无法给不了其它的暗示了。如今她看着没有警戒的玄冥谷,心如死灰,暗叹自己心机白费。

      正懊恼时,突然听见山脚下传来一片喧哗声,她低头一看,却见众魔界弟子皆仰头望向对面。好奇之下也抬头望去。方才本空无一人的玄冥谷上空,正有一人缓缓飞升而起。一身淡到极致的蓝袍,临风而扬,犹若碧海蓝天般的双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似此时初升的太阳般,毫无阻隔的穿破云层,直射而来。风清云渺,远山含烟处,他负手立于浮云之巅,浅浅笑矣。

      骆小远扬起笑意。这家伙出场至于这么高调嘛。

      一旁的千刹眯起眼,轻声念出两个字:“鬼子。”

      只见云端之上的段朗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千里传音而来,清晰有力:“不知魔尊驾到,有失远迎。只是未知魔尊带领魔界弟子聚集于我玄冥谷下是何用意?”

      千刹淡淡开口:“凭你还不够资格同我说话,叫你们谷主出来。”

      段朗月神情有些愕然,随后笑道:“真是巧得很,我们谷主说的话同魔尊说的一摸一样,这才派了我出来。”

      闻言,骆小远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差点笑出了声。也不知是这段朗月随口胡诌的,还是小鬼真的这么说了。不过凭那小鬼的毒舌功夫,兴许还真是他讲的也不定。她偷偷看了一眼千刹,却见她脸色极为难看,唇间挤出了两个字:“找死!”

      千刹紫袖一扬,山脚下的魔界弟子挥动魔杖,齐声喊道:“天上地下,唯魔至尊!天上地下,唯魔至尊!天上地下,唯魔至尊!”齐声喝完三声后,顿时幻化成数以万计的魔影紫光,齐刷刷地直冲云霄。

      段朗月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似乎就等着他们一哄而上。骆小远有些看不明白,心里暗暗焦急,却听身旁的千刹突然开口:“不好。”随后大喝一声,犹如魔音穿耳,“众弟子归位!”

      可绝大部分弟子已经飞出数里,只有少数弟子听到魔音又折身回来。骆小远遥遥看去,本看似空旷的谷崖上方,陡然出现一道泛着浅绿光的屏障,将整个玄冥谷包裹其中。只见方才飞出去的魔影犹如无数无头苍蝇般纷纷撞上那道绿色屏障,又一个接一个的纷纷被弹回,跌落于谷底,再也没了声响。

      骆小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隔着高山流水,她似乎还看见山对面的段朗月正对着她眨眼,慧黠一笑。

      一些魔影见形势不对,正要撤回,却见玄冥谷崖顶上的绿光屏障渐渐退了下去,山头之上赫然冒出许多人影,顷刻间便站满了整个山巅,密密麻麻,看起来竟比魔界的弟子还要多上一些。

      骆小远算是看明白了,这玄冥谷实在是狡猾,假意装作没有防备,只让段朗月一人出现,令魔界松懈,继而言语挑衅,再以一障结界削去魔界力量。好简单却好有效的方法。

      鬼爷爷不知何时亦出现在山峦之上,立于群首,少年冷颜,那睥睨天下之势竟无人可敌。他轻声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千刹,二十几年的事记得如此清楚作甚,该忘则忘,何必纠缠不休。”

      这一句来得这般没头没尾,让在场的人都有些莫名,然而,千刹却听得明明白白。她面色突白,一对浅眸如水中浸月,哀色顿现。缓缓摇头,恨声道:“忘?怎能忘得了!若不是你们冥界,我的夫君怎会死?怎会连一丝魂魄都未留下?还我夫君!还我夫君!”她突然腾空飞起,一圈耀若锋芒的紫光自她周身蔓延开来,翩若惊鸿的身姿于云层中直穿而去,挥袖间,一丝银线朝着鬼爷爷的方向直射而去,犹若蛟龙,去势极快。

      段朗月飞身上前,欲挡住银丝,却不料这根如蛟龙游海的丝线竟似长了眼睛般避让开来,依旧朝着原路线袭去。鬼爷爷连眉头都未皱,只是踏风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翠绿如墨的伞,伞面旋开后似有吸力般将丝线紧紧缠绕住,用力一绞,银线应声而断。他寒目冷然,喝声道:“千刹,当年是你违背天规与凡人相爱,天界除了你的仙籍已是网开一面,白墨堂受你仙气所挫才魂魄俱散,根本与我冥界无关。”

      然而千刹却置若罔闻,旋身飞回玉霞峰顶后突然盘腿坐下,怀中赫然出现一把古琴,琴身古朴,弦似韶华,正是骆小远曾经在朝仙殿见过的波若琴。

      只是此琴一出,莫说鬼爷爷面色突变,即便连女童唐霜也微微色变,上前唤了一声:“魔尊,不可……”

      “滚开!”千刹眸中的紫光越发深邃,怒意滔天,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她素手起弦,轻拨了一下。清音似一阵气波随风翻滚而出,卷起漫天云层,本因戾气交杂而使得混沌昏暗的天地间顿时霞光万丈,美丽之极。然而周围的魔界弟子们却似受了极大的痛苦般哀号不已,纷纷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就连唐霜也面色惨白,瑟缩在地上发抖不止。骆小远向对面看去,玄冥谷的绝大部分鬼魅也皆倒地不起,段朗月与红染几人则面色微白地苦苦撑着,只有鬼爷爷面色尚好,还朗朗立于山前,眸色冰寒。

      千刹的指尖动作愈加迅速,琴音也愈发强劲撩人,一连串的长音攻去,无论是魔界还是玄冥谷,皆死伤无数。漫天的戾气如一块乌云般罩在两峰之间,压抑沉重,仿佛一个绷不住便会扩散开来,将两界尽数吞没。

      照这样下去,大家根本撑不了多久。骆小远虽不受琴音所扰,然而那股强大的气场的却让她根本无从靠近。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对着早已疯狂的千刹喊道:“你住手吧!你这是拿魔界弟子的性命来报自己的私仇,有你这么做魔尊的么?”

      千刹指下的琴音未停,她却笑了下来,轻声答道:“不灭冥界难以消我心头只恨。今日我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阻我报仇我就杀了谁!异星也不例外!”

      骆小远只能选择闭嘴,焦灼地望着两边势态。

      正当众人一个接一个因魔音穿耳而抽搐倒地时,突然,一串轻扬的笛音横插进来。这笛声来的十分突兀,仿佛蛮荒之火上突然降下一场无人意料的瓢泼大雨。此音犹若河流低鸣,微风轻诉,生生将波若琴的强势削弱一半,众人闻之无一不觉四肢百骸渐渐舒畅开来,好受许多。

      千刹猛地停下拨弦,发出骤然拔高的一串刺耳琴音,怒道:“谁坏我好事?”

      “千刹,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么?”一阵苍凉却清朗的声音自不远处的山峰上缓缓传来,不疾不徐,悠然恣意,回音响彻众山谷之间。

      玉霞峰和玄冥谷崖顶之间还有一座不甚起眼的小山峰,名为踏雪峰,因顶峰面积甚小,最多只能容下十几个人,故而当初千刹放弃了以此峰作为作战地的打算。如今踏雪峰上白雪皑皑,冰洁之上正站在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白须老道,广袖临风而起,面带出尘之意,颇有仙风道骨之姿。而站在他身后的竟是师父和流年!

      骆小远心中一喜,看来师父他们一行并不打算置身事外。

      看见对面山峰上的三人,千刹面色突然一僵,可随后又笑了起来,色若春晓,动人之极,“张老头,你还未死么?”

      那白须老道微微一笑,点头道:“托仙子的福,老道至今身体尚好。”

      “是么?”她眼波妩媚,轻轻一瞥,道,“如此,我便送你一程!”

      她起手弄弦,一指弹拨间,一道强烈的光束直射而去。白须老道只是缓缓抚须,摇了摇头,扬手抛出长笛,笛子瞬间变大几十倍,在空中快速起转,将那一束强光尽数打散。随后长笛又回归到道人的手中,却见他抚须道:“千刹,你如今已非仙身,强用仙界至宝波若琴只会损耗自己的元神,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谁杀了我的夫君,我便谁偿命!”

      千刹体力早已不支,只是苦苦撑着才不至于露出败势,如今经这老道一提醒,众人才发现她的面色苍白,双指颤抖,指下琴音早已不成调子。不知是哪个玄冥谷的鬼魅突然呼喝一声:“杀了她!杀了魔尊!”

      此声呼喝一出,响应此起彼伏,震天动地。

      白须老道眉头微蹙,显然未料到自己的一句话竟会惹来如此事端,正欲出手阻止,却见千刹眸中流过一丝恨色,突然挥袖一揽,将一旁的骆小远抓至身前,五指微曲抵在她的脖子上,朗声道:“谁过来我便杀了她!”

      段朗月低呼:“小远!”正欲上前却被鬼爷爷一把拦住,淡道:“你没听到那疯子说的话么,谁过去便杀了她,你是想让她早点死么?”

      他只能止步,遥遥望去,她一身白衣竟比往常看来还要单薄瘦小,似是随时都会羽化而去一般。

      而当事人骆小远心中顿时一片哀凉,她果然是穿越女中最倒霉的一个。这大半个月来,她大伤小伤一对,眉心还种了个什么赤炎蛊,看样子这神女真不是普通人能当的。

      头顶上,千刹的声音自喉间低声传出:“张老头,当初若不是你,我与墨堂也不会分离,如今你又来坏我好事。你为何一再苦苦相逼?我千刹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一瞬间,白须老道的眸中似乎闪过几丝哀意,沉默半晌方道:“二十多年过去,你竟还未放下,甚至不惜堕入魔道,也许便是天意吧。”他顿了顿,继续道,“仙凡相恋本便有违天理,墨堂自恃有道行在身,不惜一切都要与你在一起,然而你的仙气过甚,却一日一日挫伤他的元气。他为了你一再相瞒,直至最后,贫道才知道他的元神俱散,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贫道虽不屑做拆人姻缘之事,然而墨堂乃我一手教出的弟子,是如何也不忍心,这才奏上了天庭。你被除仙籍已是仙界放你一马,你为何还要如此执迷不悟!”

      “墨堂……我的墨堂,原来他竟为了和我在一起才日日受尽仙气之挫么。”闻言,千刹面露凄凉,可下一刻又挣扎道,“那冥界呢?为何我下地府时,却不把我的夫君交出来?如果能救出他的魂魄,或许他便不会死。”

      鬼爷爷闻言冷笑,“我已说过,他已被你的仙气挫得一丝魂魄都聚拢不了,冥界如何能交得出来?女人还真是不讲理!把自己丈夫害死了还能问别人要人。”

      骆小远汗了一下,这个小鬼就不能积点口德么,她现在还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啊……

      “不是的,我不是,不是我害死了墨堂……不是的!”千刹似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低吼一声,手下的动作也不自觉地用力起来。骆小远顿时觉得喉头发紧,晦涩难言,窒息地说不上话来。

      “小远!”白沉淡眉紧蹙,举剑自踏雪峰顶急速掠来,手中银剑锋芒毕露。而如今,千刹似发了疯一般什么都不顾,见有人影掠来,不由一惊,陡然出掌一击,一道紫光瞬间而发,快速袭向正自不远处掠来的他。白须老道瞳孔一缩,急喝:“不可!”

      然而一切就在瞬间发生,那团紫光倏然自白沉的胸口穿过,在空中的他身形一滞,一口鲜血喷出,顿时染上洁白如雪的道袍,触目惊心。他之前因施法布阵本就伤了元气,至今未好,在加上擅闯魔界,早已元气透支。如今受此一击,霎时间气息全乱,脚下步法再也支撑不住,如同一个断线的纸鸢般急急自崖顶坠落。

      此情此景,在场的人无一不被震住,空谷间只回荡着骆小远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师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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