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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我们还回得去吗 ...

  •   Chap.30

      井昔年跟在他爸爸后面进了家门。

      家里没有其他人在。客厅宽敞而明亮,华丽的欧式沙发静静的沐浴在上午从阳台斜照进来的明媚阳光里,但却隐隐约约的给人一种惨白的冷情感。

      “昔年,你的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呢。就是你上次来住的那个房间。先去把东西放下吧。收拾一下,就该吃午饭了。”

      井昔年轻轻的点了头,提着沉重的书包和手提包,慢慢的上了楼。

      他父亲住的是高级住宅小区里的一栋跃城市,加上楼顶花园一共是三层。虽然不算豪华,但相比起井昔年住了四年的那个阴暗发霉的平房,已经好了太多。

      推开上次暑假来住过两个月的那个房间。发现好像多了个大书柜立在墙边,占据了整个窗边的巨大白色书桌闪着耀眼的光芒,桌面上堆满了各种课本书籍。小小的床挤在书柜的一边,显得更加的小得可怜。井昔年走进去,往墙上看,原来挂着一幅照片的地方,现在挂了一幅油画。

      井昔年把书包从背上取下来,正准备放在床上,想了想,还是放在地板上了。他拉开书桌下面的椅子,坐下来。一点也不敢动桌上的书。可是自己的东西总要找地方放的。井昔年试着拉开书桌下面的几排抽屉。抽屉倒是挺空的,第一层只有一些散碎的纸张和笔,第二层放着一个一个用保鲜袋装的好好的毛巾牙刷,上面都用标签贴着人的名字。原来这个房间除了被改作了书房以外,还被改作了客房。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的这张床上睡过。井昔年合上第二层抽屉,拉开最后一层,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两个相框。井昔年拿起来看,都是他自己的相片。一个比较大的,是他上次来的时候挂在墙上的,一个比较小的,本来是放在床头柜上的。现在两个相框都被反扣着压在最底层的抽屉里。

      井昔年正把那个小相框拿在手里发呆,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说话声。

      “那小元的书房怎么办?小元马上要考试了!他要是考不上重点中学,你说怪谁?”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井昔年赶忙把相框放进抽屉里,惊觉自己发呆的太入神了,连有人上楼都没听见。

      “这不是没办法吗,再说那个房间本来就是留给昔年的呀。”

      “哎,改书房当初你可是同意的了啊。那不是还有一个小隔间吗?”

      “那也太小了,怎么能住人。反正小元房间大得很,改天我再去订个现成的书桌书柜,他那房间也放得下……我说你声音小点儿,孩子还在里面呢……”

      对话进行到此,那嘈杂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只能听见走廊上有微不可闻的嘀嘀咕咕的声音。井昔年不知所措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要不要做什么,蹲下身装作要收拾东西的样子,把书包的拉链拉开又拉合,却不知道该拿什么东西出来。正在他尴尬难堪的时候,只听见门上的金属把手被从外面拧开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来

      “小元,快进去把你的东西拿出来,别占了哥哥的房间。”

      话音刚落,门已经被彻底推开了。一个身形健壮的少年走进来,默不作声的看了坐在椅子上的井昔年一眼,径直走到书桌前开始收拾散落桌面的书本。井昔年赶紧站起来把椅子拿开让他。一个穿着束腰连衣裙,留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随后走进来,房间里立刻充满了浓郁的香气。她看着井昔年轻轻笑了笑:“昔年来了啊。上次怎么这么快走了,阿姨还说给你炖鸡汤喝呢。”

      井昔年勉强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女人继续笑着说:“我们小元快要考初中了,昔年可是高材生呀,以后可要记得要多帮帮弟弟啊。”

      井昔年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只低头轻轻答应了一声:“哦。”

      说话间那少年已经把书都收拾好了,抱在手里一摞,又默不作声的出去了。女人站在房门口打量了一下井昔年,最后看了看井昔年脚边的放在地板上的书包,轻轻说了句:“昔年,没洗澡前可别穿着裤子坐在床上哦。你那裤子脏。”

      井昔年正答应着,房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

      井昔年愣愣的站在那里,回头看一眼已经空荡荡的书桌,显得那桌面更大了,足有快两米宽的大书桌好像刺痛了井昔年的眼睛。他小心翼翼的又把他坐过的那个皮椅子搬回书桌下面去放好。

      这时门又开了,他父亲的身影立在门口,温柔的看着他。

      “昔年,下来吃饭了。”

      夜晚,井昔年坐在地板上,把他书包里的东西一件件的拿出来。他摸到一个白色硬纸板做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把它扒出书包。打开盒盖,一个金属的简单到没有任何装饰的闹钟。

      正是三年前莫长庚刚上初中的时候,那次井昔年生日,莫长庚送他的生日礼物。

      这个闹钟以前在小学的时候,他都是中午把它拿到阅览室去用一会儿,用完了就立马又拿莫长庚送他的时候随便找的那个硬纸盒子装好,放在教室的桌子里。所以用了三年,闹钟金属的表面还如新的一样,连纸盒子也没有一点破损。

      井昔年把那闹钟拿在手里,掀起自己身上T恤的下摆,擦了擦玻璃的表面。又打开电池盖,用手指把里面的灰都粘出来,又吹了吹,重新把电池装回去。仔细的照着墙上的挂钟对准了时间,井昔年把闹钟在床头柜上放好,盒子收起来放到了抽屉里。房间里响起金属闹钟那有些嘈杂吵人的声音:“滴答,滴答”。井昔年盘腿坐在地上,手垫着下巴趴在床头柜上,看着闹钟的小小秒针在玻璃钟面里不知疲倦的行走着,一格,一格,好像能听见时间在他耳边飞速流逝的声音。

      时间到底能走的多快?

      等自己长大还需要多少年?这几年时间需要多久才能走完?是多少秒,多少分,多少小时?

      他还能回去吗……他还有机会再回去吗?他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没有把握。也许已经没有机会了,也许已经是永远的错过了,就像这时间一样,你根本还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带进了时间的洪荒,眼睁睁看着现在变成过去,经历变成回忆,一切的美丽都在凋零,在泛黄,抓也抓不篆…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井昔年回过神来。直起身子,井昔年听脚步已经知道进来的是谁。

      男人轻轻的推门进来:“昔年,你洗好澡了吗?”

      井昔年摇头:“没洗澡,只洗了脸。”

      男人的眉头皱起来:“那个洗手间我们都很久没用了,我刚去看了,里面没有毛巾,你怎么洗的脸?”

      井昔年低着头不说话。

      男人微叹一口气,走进来伸手拉了拉床上的被子:“是不是太薄了?这还是夏天盖的。”

      井昔年就坐在地板上,听他爸爸的脚步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拉开衣柜翻出厚被子,又给他在床上铺好。

      “对了,昔年,你的睡衣呢?我记得上次有给你买过两套在房间放着啊。”

      井昔年还是摇头:“我没找到。”

      男人眉头皱得更深了:“我去问问你阿姨,也许是她洗了。”

      门被掩上了,说话声随即在对面房间响起来。

      “你干嘛问我?我怎么知道,难不成我还会偷他的衣服?”

      男人压低的声音在对面一直不停的说着什么,井昔年听不清后面的对话。

      “行行行,你叫他以后自己把自己的东西放好,可别又赖在我头上!”

      “砰”的一声,对面的房门被关上了。井昔年听见他父亲的缓慢的踩在地板上,又向他房间走过来了。

      井昔年脑子里很清醒,心里很平静。他的手抚在床头柜的闹钟上,金属的沁凉感触到他的指尖,却让他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温润和安定。

      房门又再一次被推开,男人的声音低沉的响在门口:“昔年,趁天还不晚,我带你去附近超市买点必需品吧。毛巾牙刷什么的,我今天都糊涂了,忘了给你买了。”

      井昔年收回放在钟面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真的决定了?”傅君玉敲着桌面,仔细的看着坐在他面前,难得正经的莫长庚。

      “嗯。我想好了。”

      “你可要想清楚,这样会比较累的,毕竟你在餐厅的工作又不是兼职,是全日制工作的。而且……你自己没什么底子的,捡起来重新学也蛮辛苦的。”

      莫长庚咧嘴笑笑:“那有什么关系。经理你不是总说我是很聪明的?我智商还是挺高的,只是以前不愿意学而已。”

      “现在又愿意了?”傅君玉挪揄的看着他,看莫长庚竟然脸上有了微微的红晕,连一向云淡风轻的傅君玉也不由得有些动容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嘛,我不能总是任性。我仔细的想过,这是最好的办法。”

      傅君玉微笑:“好吧。年轻人肯积极向上是最好不过的事了。你和洪川亲如兄弟,我也算你半个表哥了。只要是好事,我当然无条件支持你了。我会叫小张尽量帮你排好班,配合你的课程。另外……”傅君玉眨眨眼睛:“等你学成之后,我验收合格,倒是可以考虑破格提你为领班。”

      “真的?!”莫长庚眼睛睁得老大,好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傅君玉慢条斯理的喝口茶:“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前提是你课程完成得优秀,在餐厅也工作的格外良好才行。你小张姐这会儿已经把生孩子提上了日程了,差不多也就这一两年了吧。”

      莫长庚已经乐的找不到北了,彷佛已经看见了印着“领班莫长庚”的胸牌在朝他招手。

      傅君玉看他眼睛发直的样子,一脸的嫌弃:“我还以为你真的长大了,可看来看去还是这么个泼猴样子。踩着口水就能飞上天了。”

      莫长庚精神极度亢奋,好像全身都燃烧着活力,完全不在乎傅君玉的毒舌了,站起来对着傅君玉东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可惜用错了方向,敬了个左手礼:“绝对保证完成任务!接受组织审查!”

      傅君玉握着杯子的手都颤抖了,甚至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压飙升的声音。= =~

      如此这般,莫长庚开始了他的带职函授课程。他读的是商专,还有个非常威风的名字叫“酒店管理”= =~,但他的基础实在太差,英语还要从二级开始学起,每天上班后去上课,晚上还要在家弄到很晚,一两点才会睡觉。

      当梁洪川后知后觉的又想提着啤酒来安慰开导兄弟寂寞的心灵时,才被自己的表哥告知了莫长庚已经开始了这么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缓过神来,他直接冲到莫长庚的面前问了他三个问题:

      “你确定你能翻开书不会倒着读?你确定你还能拿笔写出正常的语句来表达你的意思吗?你确定你能在上课或者考试的时候睁着眼睛保持清醒吗?”

      莫长庚很严肃的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难道我不能为我的前途和未来做点努力吗?”

      梁洪川完全像被雷劈中一样愣在当场,半天才呐呐的问一句:“你这是井昔年离家症的另一种新发症状吗?”

      莫长庚瞥他一眼,咬着牙齿说:“我觉得我跟你的智商实在相差甚远,无法沟通。麻烦等你进化成人类再来。”

      莫长庚居然会用这么高级这么文化的骂人话!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反驳…………

      梁洪川石化了:“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莫长庚走远:“不怪你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后来的后来的后来,梁洪川曾经跟自己的表哥讨论过这个问题,关于莫长庚这一次重大的人生选择。

      “他当然可以选择留在原地等着,也许某一天馅饼还会砸在他头上。”傅君玉半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说,“但是,馅饼是有保质期的,就算是太空馅饼,要是过了太久才追着被它砸到的话,馅饼就会变得像鸟屎一样了。”

      梁洪川思虑半天:“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去选一条近一点快一点的路。他可以去抢人啊,或者偷人什么的……?这条路对于莫长庚来说,就是死路一条嘛。”

      “路不在快,有效就行。手段不在精,不空虚就行。一个少年处于他有史以来最迷茫最无助最彷徨的阶段,毅然决然的从众多捷径里选了一条最慢最白痴的路,我也不得不佩服他少了不知道多少根筋。况且是不是死路一条……那也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

      梁洪川眨眨眼睛:“那是谁决定的?”

      傅君玉抿口茶:“我想……大概是我。”

      “啊?为什么?”

      “因为莫长庚的职业生涯是由我左右的。你要记住,要成为一个男人,无论是生活也好,感情也好,自尊也好,自信也好,一切都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我能决定他的事业,事业就能决定他的人生。”

      梁洪川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才是最大的BOSS呀。”

      傅君玉理了理袖子:“我不是BOSS,我只是一不小心就成了智商最高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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