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曼陀罗》一简玫

63、各怀心事

　　“岸！不要！”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的宁静。
　　林岸从床上一跃而起，穿着睡衣拖着腿赶到李舟房前。
　　“舟！舟！你没事吧？”他一边敲门一边询问。
　　细小的呜咽声透过门缝断断续续落到林岸耳朵，犹如无数蚂蚁撕咬他的心脏。他将门锁往右一旋、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没有将门反锁。一种被信任感油然而生。
　　刺目的灯光瞬间将李舟从梦魇拉回现实。林岸关切的神情蓦地被放大数倍，近在咫尺。
　　“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里。”林岸温柔拭去李舟眼角的泪，隔着被子轻拍她的肩。
　　李舟还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双手带着被窝里的热度颤巍巍抚上林岸的脸。
　　“岸！你还在！太好了！”确认指尖的真实触感，李舟未加思索，扑上去搂紧林岸。
　　林岸的背僵了僵，左手搂紧她的腰，右手轻抚她的脊背，“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李舟仰起脸看他，眼睛渐渐潮湿。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林岸俯身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第一次在林家过夜，他被梦魇住。妈妈就这样搂着他、抚着他的背劝慰。她的手似乎有某种魔力，他内心深处的胆怯被她一点点抚顺。
　　李舟将脸埋在林岸肩头，积蓄许久的情绪顷刻崩塌。
　　哭声渐小，怀中的身体慢慢松弛。
　　“舟。”林岸轻唤一声，嘴角荡起一个浅笑。她睡着了。
　　为她盖好被子，掖紧被角。林岸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间，却再也睡不着。
　　深圳初见，她六神无主的样子令他萌发守护她的冲动。
　　他早就注意到她眼睛下面常备的两抹青色，疲态尽现。他还以为是工作太累，营养没跟上，蜗居生活缺乏锻炼与交流的缘故。
　　做她的助教，为她准备一日三餐，骗她去烤鸡店上班。他是想帮她减轻工作负担，把她养肥养健康，带她感受生活的气息。
　　原来，她最大的困扰是睡眠。想到她梦魇中脸上露出的痛苦神情，林岸心疼至极。
　　他知道，车祸的事她认定自己责无旁贷，一直没有释怀。
　　正式相识之后，他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一心抚平她的伤痕。潜移默化之下，她个性的确开朗不少。
　　他以为她能逐渐走出阴影，重新面对生活。没想到，一切又回到原点。
　　她为他单刀赴会，为他软硬兼施、使劲解数与敌人周旋。
　　白牙对她多次施暴，她独自忍受一切。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她也没有向他传递求救的眼神。
　　自己爱的人都没办法保护好。她对这样的他失望了吧？他又何尝不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他不能任由事态恶化。必须想办法彻底解开她的心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大脑犹如乱麻般纠结不清。林岸长叹一口气，懊恼不已。
　　辗转间，窗外已透出一抹晨光。
　　李舟被“开财门”的爆竹声吵醒，躺在被窝里没动。
　　大年初一是一年里最热闹的一天。一大早，左邻右舍互访，见面抱拳大叫“恭喜发财”，只挑吉利话说。这一天，相逢一笑泯恩仇。
　　她最爱“开财门”，很多年前就自告奋勇将父亲的工作“抢”过来。为了比别人更早开门，她会事先定好闹钟，天麻麻亮就到院里点燃鞭炮。邻居总是被她放的鞭炮吵醒，跟着将新年的喜庆点着。
　　早饭后，她与周娟牵手走街串巷地拜年。她最讨厌与半生不熟的人纠缠，周娟则应付自如，似乎跟所有人都很熟络，谈笑间光阴荏苒。
　　李舟承认，论与人相处，她远远比不上周娟。因此，她在心里早把大自己十天的周娟当姐姐。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周娟将大姐姐的角色扮演得很出色。
　　早在两年前，听周娟唤自己“舟舟”时，她已放下仇恨。
　　仇恨可以放下，爱要怎么舍弃？
　　“小姑娘，生活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人每天都生活在各种谎言里。好好去爱一个人吧，爱是获得救赎的唯一方式。”怪老头临走前留下话记忆犹新。
　　如果爱是唯一的救赎方式，为什么我的爱非但没让自己获得解脱，反而伤害了那么多人？
　　李舟在被下抚摸左腕的银镯。埋藏许久的疑问，唯有母亲能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