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忘时》冰糖派

3、晚宴

　　大方的国王在皇宫里为年轻的旅行者安排了一间房间，甚至还打算配上一两名侍从，后者被莱婉言谢绝了——他一向讨厌陌生人近身，何况反正他这里已经有了弥宇。
　　很久之后有人说当时莱救助并且收留了陌生的弥宇是他人生中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之一，不过在此刻，莱显然认为没有比他的宠物小豹更好看的随从了——实际上，莱就是这么个凭外表判断事物的肤浅家伙。
　　临近晚会时间，莱依旧和弥宇两个人在房间里同职业礼服搏斗。对于散漫如莱者，像职业服这种拘谨的长袍实在是最没必要存在的服饰了，而有更繁复装饰的职业礼服显然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衣服。
　　“这是刑具！”莱上一次穿上这身银色丝质的华贵礼服还要追溯到遥远的3年前，在他的受职仪式上，他正是穿着这套衣服接过了洛伊手中属于时间旅行者的钥匙——而当时的莱已经筋疲力尽到连路都不会走了，却还要被这层层叠叠的衣服所累，绷直身体像个挂满可笑装饰的木乃伊。
　　几乎是受职仪式一结束莱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礼服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他是真的用扯的，可惜身上的礼服虽然看上去不实用却意外的坚固，到了最后还是洛伊走进来小心的替莱把衣服脱掉。
　　莱始终记得洛伊当时一边用手灵活的挑开那些不知道怎么系上去的缎带，一边用一种眷恋又茫然的眼神望着那些金属挂口。“莱……”被唤者抬起脸，准确无误的撞进年长者湖水一般潮湿的眼睛里，“好好照顾自己。”
　　时至今日莱的眼前依然可以清晰的浮现出当初洛伊这么说的时候，脸上那如迷雾一样遥远的神情。
　　“莱，你想出来了没有？”与记忆里截然不同的轻快嗓音打断了莱的思绪，金发的青年讶然的抬起头，看到自己银发的宠物手上缠满银色的带子，一脸恼火的瞪着自己。
　　“我不知道。”莱无辜的说，“我已经有3年没有穿过它了，而且之前穿的时候我都没有动过手。”
　　这都是实话，在接任后的三年来莱所接到的委托并不算多，而其中像今日这般礼数周到的委托者更是少之又少。基本上，一旦需要礼服出席的场合莱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免，而这一次——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考虑过拒绝这一件事情。
　　也许……莱望向弥宇手中银色的袍子，突然感到无以名状的眷恋与茫然。
　　“也许，只要穿上去就好了。毕竟真正见过时间旅者穿正式礼服的人没有几个，我想应该没有人会介意的。”最后，莱这样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Hekki对这样理所当然的口吻目瞪口呆，半晌用一种“只能如此，上帝保佑”的挫败替莱穿上长袍，胡乱绑起那些缠绵的带子。
　　“其实弥宇，”当弥宇打上最后一个结，他听到自己的主人淡漠的嗓音，“时间旅行者要上的第一课就是学会穿这个呢。”
　　弥宇闻言抬头望向莱，那个人精致的脸上有精致的笑容，美好的像刻意的面具。
　　“而你居然忘了？”弥宇下意识的反问。
　　“不，我没学过。”
　　弥宇愕然，有一瞬间不明白这样的对话究竟是在说明什么。过了很久，久到莱已经离开房间去参加国王特意为他举办的接风晚宴，弥宇才注意到桌子上白色瓷杯散发出的微蓝幽光，一声叹息在房间里若有似无的稍纵即逝……

　　由国王举办的宴会当然是水准以上的豪华，但凡有头有脸的贵族名人无不盛装出席。
　　一袭银色礼服长袍的莱一经出现就吸引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无论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或者经验丰富的贵妇都不约而同用艳羡的神色打量着这位客人。
　　扑面而来的人气让莱感到一阵微微犯晕——他一直就不太喜欢人杂的地方，只是很多时候他不得不被动接受。
　　“你来迟了。”在猎奇的目光中，国王威仪的走到莱跟前这么说，他的语气里倒听不出一点的不悦或者被冒犯，反而像个跟后辈开玩笑的长辈。这让莱想起了洛伊。
　　“唔，稍微遇到一点麻烦。”莱避重就轻的说，假装没有看到对面那个男人在审视了一番自己的打扮后脸上一闪而过的古怪笑容。
　　很不幸，这位尊敬的国王看来见过职业礼服正式的穿法，不过反正他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自己可以号称这几年时间旅者在职业打扮上的规定有所变化。莱恶劣的想。
　　“那么，我来为你介绍一下……”
　　“我想见见王子殿下。陛下。”莱出声打断了国王的好意，这是一个很大的不敬，但莱却表现的理所当然。周围的目光以及不加掩饰的窃窃私语搞得他很不耐烦，更何况，是的，没错，毕竟现在是对方有求与他——即使他是一国之主。
　　“哦，当然……”罗根露出有些意外似的表情，但并没有发怒，“你跟洛伊不太像……瑞，我的孩子，过来。”
　　“父亲。”波澜不惊的嗓音，像说话人唇角的上扬。
　　这是一个相当抢眼的年轻人。金子一样亮闪闪的头发光洁的扎成一束垂于身后，绿松石一样深沉的眼睛里盛着恰到好处的彬彬有礼——是跟莱完全不同的类型。
　　如果说金发银袍的莱给人不可亲近的神圣感，那么金发白衣的瑞就是再标准不过的完美的王子形象了。
　　“瑞，孩子，这是我为你找回来的旅者，莱；莱，这是我的儿子，瑞·莱特斯。”罗根为他们彼此介绍道，目光中满是对自己优秀儿子的骄傲和宠爱。
　　“很荣幸见到您，王子殿下。”莱说，潦草的行了一个礼。
　　“哪里，我才是。”瑞谦虚的说。
　　似乎察觉到两个年轻人之间有些拘谨，老国王识趣的留下一句：“你们慢慢聊吧。”转而去找亲友叙旧。
　　瑞目送父亲离开，转回头的时候，审视了一番莱。
　　“你看起来很年轻。”
　　“谢谢。”莱不敢兴趣的道谢。他注意到对面那个年轻人眼中的疑虑，也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洛伊以前就常常说，莱，你的娃娃脸是你的一个障碍，看起来实在是缺乏安全感。“这又不是我的错。”每次莱都会委屈的抱怨，然后有人会走过来揉乱他的头发，说：“有什么关系，我很喜欢这样的莱啊！”
　　莱记得说那句话的时候那个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整个夜空星星的光芒都被装了进去。
　　“旅……旅者……？”
　　“叫我莱就可以了，殿下。”意识到自己失神，莱稍微露出点歉然的表情。
　　而他的对面，瑞正严肃而郑重的望着他。
　　“你能帮助我么？”
　　果然是父子，连问的问题都一样。
　　“在我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而莱的回答照旧，严肃而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