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永巷》赵齐

15、立威

　　霍光正色，正想温言好生开导上官云珠一番，忽听霍显笑道：“殿下若是一个人在椒房呆着岂不闷的慌，不如叫小女成君进宫陪着您如何？”霍显的小女儿霍成君只比上官云珠小了一岁，当年也曾是刘弗陵皇后的热门人选。却最终在朝廷几大势力的博弈之中让上官云珠得以入主椒房。霍显为此一直暗暗妒恨上官云珠。眼见送女入宫无望，霍显心思极快的转动，走不通霍光那条路，难道还走不通上官云珠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路吗？起了她话音方落，就听霍光道：“成君不能进宫！她给你惯的一点规矩都不懂，能到宫里来吗？”霍显心里恨不得上去就给霍光一记大腿，有心找人撒气，便道：“殿下既已入主椒房，就一定要千方百计固宠才是。殿下不去宣室，难道就不怕宣室被别人占了吗？宣室中如果有殿下不想见的人，殿下是执掌内廷的皇后，赶走她就是了。”
　　上官云珠唇际微泛一丝轻笑，柔声道：“可是就算是皇后，也不能无端生事，想怎样就怎样啊。”
　　霍光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温柔的抚摸着外孙的头发：”皇后殿下所言极是。皇后为天下母，一举一动，皆为国朝女子楷模。这点，望殿下终生谨记。”
　　霍显一声“哧”笑：“皇后殿下当然不会做出无端生事的举动来。只不过，那个宫女的确有罪，皇后既要扬善，却也不能不抑恶啊！”
　　上官云珠不解：“她犯了什么罪？”
　　霍显道：”请殿下移驾宣室，一看便知。”
　　上官云珠满心疑虑，却还是最终点了点头。
　　霍光悄然对霍显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霍显一声轻笑道：“总之我一定叫皇后称心如意便是。女人的事情，还是要女人才解决的了，夫君看着便是。”
　　三人到了宣室之时，刘弗陵正去了长公主那里。霍显悄然问上官云珠道：“惹了我们皇后殿下的，是哪一个？”
　　上官云珠皱一皱鼻子，决定小小的任性一次，便道：“最丑的一个！”
　　霍光在旁听的不由一声轻笑，低低道：“跟我们皇后殿下一比，各个都丑的不得了。臣实在难以比较。”
　　上官云珠听了这话，方才第一次真心甜笑，撇一撇小嘴道：“眉心有痣的那个。”
　　霍显扬眉，当即淡然要那有痣宫女上前奉茶。上官云珠心不甘情不愿，含着一抹的端庄的神情，方自那宫女手中接过茶盏，霍显忽然劈手将茶水全泼在那宫女脸上，烫的那宫女惊声尖叫。上官云珠惊见此变，面色不由立时惶然。别说她，就连霍光都心中微惊。却听霍显冷声道：“知道烫还奉给皇后，你究竟意欲何为？”上官云珠惊心动魄的瞧着这一幕，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羞惭。只见霍显以目示意，宣室的舍人当即将那宫女拿下。听着霍显淡然吐出“杖责六十。发往暴室永远不得赎出。”
　　上官云珠虽未曾亲见过暴室，但也颇有耳闻。知道那里本是织作染练之地，故取暴晒为名。宫中妇女有病者，均到暴室就医。后来犯了罪宫人妃嫔也多幽禁于此室，做各种苦役。进了暴室，就算能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的艰辛。登时惊的小脸粉白。那遭杖刑的宫女一声惨叫似利剑般狠狠戳在上官云珠心头，她只觉胸腔里的空气火一般的瞭着自己，全然无法忍受，终于低低乞求道：“大父，饶了她吧！”
　　始作俑者，却对被害者心生同情。上官云珠知道外祖父一定看不起自己死了，霍显就先用余光瞪了她一眼。可是，她实在没铁石心肠到稳坐不动如泰山的地步。
　　果然，她从霍光的目光中读出了叹息。
　　霍光的目光，让她再不敢说半个字。可那板子一声声打下去的声音，亦叫她坐立难安。
　　上官云珠惨白着脸思谋着怎样救那个宫女。霍光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夫妻这么多年，他还是知道霍显是个有些手段的，只没想到她的心能这么狠。那个女孩子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他都看不下去了，霍显却连眼睛都不眨一眨，闲闲的喝她的茶。大多数女人都决计毒不过男人，然女人一旦毒起来，那真真是天下男子都不及了。霍光觉着差不多了，正想找个借口保住那个宫女一条小命，上官云珠却又忽然说话了。她冷着一张脸，直到板子打完了一半。方才开口道：“大将军，六十杖打下去，只怕她未下暴室便已性命不保。若这么随便由着她死了，岂不等于免去了她在暴室的苦役。焉能起到震慑六宫的作用？”
　　霍光嘴角闪过一抹极难察觉的淡然笑意，道：“如此便依皇后！”吩咐停杖 ，将那宫女发往暴室。上官云珠觉着满心的苦，连呼吸都是羞惭与难受的。
　　事后，上官云珠怯生生的对霍光道：“我只想赶她走没想伤害她！”
　　霍光认为自己听到了一句极度的蠢话，还好，说这话的女孩毕竟才十岁，让他无奈也无奈的比较有理由。他蹲下身子道：“皇后殿下，当仁慈与自身利益相悖之时，您选哪一个？”
　　上官云珠心想，两者兼得，但她不敢说。
　　霍光无奈，道：”殿下知道什么叫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