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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第70章 枫红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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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沉舟听得出他话语中隐含的讥诮与不屑,一时愕然,可他略一思索,便已了悟,不由苦笑道:“吾之挚爱身中毒患,看来吾是关心则乱了………只是朝廷此番做作,不免让李某好奇,这重重遮掩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看在昔日的情面上,刘某人倒有一言相告。”虽称情面,但刘独峰的声音却极为冷漠,“有些事情,昔年的李帮主都无力回天,今时今日落拓江湖的李沉舟又有何为呢?”
“你所言不错,今时今日的李沉舟落拓江湖,确已形如丧家之犬。“李沉舟微微而笑,似是自嘲,又似讥诮,可他的声音转而冷硬,“刘独峰,告诉你身后之人,纵使他能布谋天下,苍生做子,李某偏偏不入局中,他又能奈吾何?!”
枫红正盛的时分,方芜一行四人来到了十里枫红。看到方芜,叶晴华猛地扑入他的怀中,眼睛湿红,“我就知道方教授还会回来的!”小孩童的话让方芜的内心有了一瞬间的无措:多少年过去了,这条道路始终走得茫然,曾经以为,那个人的悠然浅笑便是自己剑锋所指的意义,如今看来,这一切最终成空,此时此刻,自己看不懂,自己的心船究竟是还停靠于此、还是早已搁浅在未知的沙滩。方芜只能抱着叶晴华,久久无语。问起明夕,才知他也没有回来。带着萧秋水三人找到了季教授,方芜独自在后山踱步,不知自己又该往何处去。故园依旧,满山的学生面上单纯渴望的表情亦是依旧,然而这些学生中,他们的命运几乎已经被注定了……方芜暗暗叹息。
季教授的房中,季无心正在给赵师容诊脉,萧秋水和唐方坐在一旁,神色焦灼。
季无心是个英隽的中年男子,明明年纪不甚老,说起话来偏偏却是老气横秋。他诊过脉后,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口中絮絮道:“这几年来,无情小子一直在我这里诊治,老夫有独门的针灸之法,可以刺激他断腿处的经脉,要不了一年,无情小子就可以离开轮椅,利用假肢行走了,只是不知道这些日子这小子去哪里了,好久没来了……”听这老匹夫突然扯到了无情,萧秋水与唐方莫名其妙,萧秋水急道:“师容姐到底是怎么了?您究竟能不能医?”
季无心翻了个白眼,骂道:“蠢小子!老子连无情都能治好,难道还治不好这丫头身上的毒?笨蛋!前些日子老子给你治病的时候忘给你治治脑袋了吧?”只骂得萧秋水目瞪口呆。
次日,方芜离开了十里枫红,他决定去找方应看。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那个人默默地为自己收拾残局,无怨无尤,每一次对上那双眼中隐含的温柔情愫,方芜总是有一种内心沉甸甸的感觉,自己委实欠这个人太多了……然而,当感觉无能为力的时候,自己还是会下意识地想起方应看。
沿着长街慢慢地走着,日头渐渐升至正空,方芜也走得有些累了,他靠着墙微微喘息,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方芜蹙起了眉头,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经脉被顾惜朝的真气紧紧束缚,虽说当日一时冲开,但终究不能持久,如今自己的功力仅余三分,行动亦是乏力。方芜看了看天时,决定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就走进了路旁的一家茶馆。但见那茶馆正中摆着一张方桌,一个青袍老者正在口沫横飞地说书,引得不少客人听得聚精会神,然而,刚听到一句,方芜就囧囧有神了——那说书人讲的正是西庭侯方芜大破连云寨的段子!
“眼见是穷途末路,恶贼戚少商直气得哇哇大叫,‘好你个方芜,我将你当成兄弟,你竟背叛于我!”且听方芜方侯爷是一声长笑,‘好个反贼,哪个是你的兄弟?我方芜蒙受天恩,一心报晓朝廷,这些时日同你们这些反贼虚与委蛇,就是为了今日!戚少商,你还不束手就擒?!’戚少商怒极反笑,‘自古成王败寇,想让戚少商俯首,你有这个能耐吗?’且看——英雄碧血书狂澜,尘烟浩荡平疆策,西庭侯方芜对战“九现神龙”戚少商,究竟是谁技高一筹?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一段已毕,方芜听得呆若木鸡。距那日连云寨之变,分明没有多少的时日,然而竟有这样的说书段子传至京城,虽是好笑,细细想起,却委实使人心惊。正思忖中,旁桌客人的议论声渐渐传入方芜耳中。“居然卑鄙到这个地步,老子算是长见识了!”是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又是朝廷的一条狗!”接着是低劝的声音,“噤声!这里可是京城……那等人,自会有报应……”虽没有指名道姓,但那意中所指已是太过明了,方芜的心猛地一沉,有钝痛的感觉自心底泛了上来,方芜不由自嘲:还真是如顾惜朝所言,我方芜可是名扬天下了……他蹙起眉,眼中浮现出一丝隐秘的伤痛: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明夕……
这时小二来上菜,“客官,这是您点的……我靠!”两盘子菜被猛地撩在桌上,汤汁溅了方芜一脸,而方芜顾不上擦拭,看着面前这个一身店小二打扮的人,同样表情错愕地张大了嘴,“唐月?!”不用说,那个溅了方芜一脸菜汤的不靠谱店小二就是向来不靠谱的第一高手唐月了。
“你怎么会在这?”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唐月又加了一句,“你小子还真是名震天下了?”
“我现在的名声可以媲美一泡新鲜的狗屎……”方芜无力地翻着白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方芜生怕唐月不管不顾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来,自己已经够狼狈的了,不想再承受围观党们烂菜叶的洗礼。于是不顾唐月的反对,方芜把他拉到了茶馆的雅间,死死关上了门,然后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连云寨的事……”先开口的居然是唐月,“虽说我同戚少商他们没什么交情,但那件事……方芜你还是做得太过分了。”极少见地,唐月面上的表情十分郑重。而面对着这样的表情,方芜多日来绷紧的精神开始有了一丝松动,多日来的绝望伤痛,多日来的奔波劳碌,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已经是太累太累,突地鼻中一阵酸楚,竟有了一种要落泪的感觉,方芜吓了一跳,拼命睁大了双眼,不让泪水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