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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复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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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际的第一绺曙光撕裂长空,暖暖地照在树下的那个男人身上,他睡得不是很塌实,疲惫的眉头就连闭着眼睛都也是紧皱着的。
一贯睡得浅,静谧的树林里传来几声愉悦的鸟鸣,他略带不耐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抬头直视树梢,却没发现那鹅黄色清丽飘然的身影,诧异之色渐显。
她的武功竟已登峰造极至此了吗?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正想着,却见柳盈用裙角上撕下的绸布,包着几个鲜艳欲滴的果子,边吃着,边晃了出来,好不悠闲。他等着她一步步走近。
“诺,秦公子要不要尝尝?”
柳盈将手中鲜果递到他眼前,巧笑倩兮,两眼闪亮地看着他。
秦端云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伸手毫不客气地接过,紧盯了半晌。那果子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表皮光鲜,想是应该洗过了。
他这才放心地拿起一颗塞进嘴里,启齿,闭合!
顿时,酸涩滋味从果肉中溢出,沾满他的口腔内壁,让他从指尖到发丝都抖了一圈。但是,他却仿若未觉,仍旧一口一口地咀嚼着,吃完了一颗,竟又塞了一颗丢进嘴里。
柳盈“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果子她方才可是不小心吃过的,那岂是一个“酸”字可以形容,她方才口中吃的形状和颜色与这相去不远,却是甘甜异常,口齿留香。这回她就是想要看秦端云出糗的样子,却不想他竟是一脸的津津有味。难道——她摘错了?
她巴巴地盯着他手中色泽妖艳的果子,吸了口口水,试探着问:“好吃吗?”
秦端云点头。
她神色古怪,打量了他半晌,似确信了“好吃”后,才颤巍巍地从他手上拈起一颗,放进嘴里。只听见清脆的“咔嚓”声响后——
世界,沉寂了……
约莫是寂静了那么一会儿吧。只听见树林里传出了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喊道:“好你个秦端云,本主杀了你……”
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然后又听见一个冷冰冰且生硬的声音响起:“不是我叫你吃的……”
……
再次站在书写着“黄家村”的牌匾下,两人的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昨天的那件事历历在目,可仔细去感悟,却发现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秦端云的神色很复杂,嘴角牵动,蔓延出一种不知名的味道,他从来不曾感受过这样的滋味,就像是有愧疚,悔悟,还有种种不知名的因素混合在了一起,很苦涩。
毕竟是他毁了这个与世无争的山村,尽管他是为了自保,可终归还是……
昨日的热闹浮现在他眼前,转眼间,这里竟变成了一坐空城,而那个刽子手,就是他自己——秦端云!
“秦公子不进去看一看吗?”
他踌躇门外,第一次竟产生了些许退缩的心理,仿佛只要他不进这个村庄,就可以不必面对他犯下的过错,或许那根本不能算是过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想法固然偏激,却也并非是没有道理的。在生死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微乎其微,几乎可以略过不去计量,若昨日他们不死,那就是他死。
深深地吸了一口起,他沉声说道:“进去吧!”
他不知道柳盈为何要在这荒山野岭的留宿,也不知道她为何要重新踏进这座已经没有人烟的鬼村,正如同他现在茫然得不知道他究竟要为她做什么一样,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愉快。他的生命,他的思想,他的动向,只能由他一个人做主。可现实却慢慢地在无形之中偏离他预计的道。
这个女人,是一个迷!
他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尽管他们才认识了一天,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用去了一天的时间,还完全没有摸到对手的一线底细。这个女人,真正可怕!
“秦公子在想什么?”
他与她走在潮湿,或许是稀烂的土地上,慢悠悠,没有目的,没有方向,鞋子上沾了泥。正如同每天傍晚有人会习惯散步一样,他们在这个群鸟不栖的村庄里,脚步和谐地走着,看着。像一对新婚的夫妇,言语不多,却又是无话不谈。
多可笑!
一路上,柳盈都是在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秦端云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附和着,气氛倒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这个村庄本就不大,直直的一条街开去,到了尽头再转了个弯,也就到头了。一路上,两边都是石房子,层层铺叠开来。
昨日的事就发生在两条直街的拐角处,而后一条街的尽头,竟是一片空前巨大的沼泽。
沼泽上冒着一个个冒冒,不久就会迸裂一个,沼泽上生长着茂密的苔草,落羽松围在泽边,层层护卫。
柳盈与秦端云一路走来,从未回过一下头。路不长,但他们走得慢,倒也耗费了不少时间。柳盈在沼泽前站定,脸也不侧地对秦端云说道:“秦公子知道本主为何要带你来这里吗?”
秦端云疑惑地看着她,却只瞧见了一个唇边勾起古怪笑容的侧脸。
又听她道:“秦公子不仿瞧瞧,这一路走来,可是惹上了不少不干净的东西呢!”
不干净的东西?
却见柳盈转过身,直视他的后方,他也转身看去。
冷!
恶寒!
这全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冷冽星眸恐惧以至于张大成不可思议的弧形,他的视线被紧紧地胶合在前端。
成百上千的泥人蜂拥而来,密密麻麻地站在他们的身后。而他这一路过来,竟没有发现一点动静。
所谓的泥人,不是如同昨日那般人形幻化出来的,而是真正的稀泥堆叠起来的,每个泥人的形态都与人比肩,但是……
那是怪物,如同怪物一样的凶恶狂灵,它们的身体看不到脚,只是如同泥浆顺着地面缓缓流下一般,它们的身体也似乎正在融化,所有泥人的身体,都与土地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此刻,土地是人,泥人,亦是土地。
它们的脸部就像一块一块腐烂的肉,从轮廓上流下,流进身体,再流进土地,似乎永远流不完结一样。赤红色的,冒着火光的双眼,阴冷而怨毒,如同暗夜里的蝙蝠,噬血妖异得残忍。除此以外,根本看不到五官,手臂形态的支架也一寸一寸地涌动,大块地跌落,重量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坑,发出“啪啪”的声响,仿佛没有支撑,却似自身本就是支撑一般。
若只有一个这样的怪物也就罢了。
但是,眼前呈现的数量,是以百千来计算的,又或者……更多……
那冒着火光的双眼,一对一对,机械麻木。
这支队伍看不到尽头,一波一波地接上,似乎它们是分开的,但实则,它们都是一体,一样的动作,一样的高度,并且从地上的泥里,还在不断地冒出新的盟友,一寸一寸地……接近!
他举目望去,街道的拐角出根本不必计算,能看见的,就已经占满的他的整个视觉。随着那些东西的拖动,气氛在一点一点地凝结,僵硬,他大气不敢喘出,只是压到最低,最低。
“秦公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柳盈盯着那支队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他分神道:“劳烦柳姑娘为在下解惑。”
“呵呵!”她笑了一下。“这就是……昨日见过的,村民们呐!他们……又复活了哦!”
“真是好丑,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秦公子与本主,就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全部处理干净,如何?”
“……在下,正有此意!”
他一字一顿地说出,再顾不上心里那点微薄的愧疚。袖中忽然多出了一把木制长剑,木头还很新,剑身粗糙,显然是匆匆打磨而成。他单手握住剑柄,一手抚过剑身,勾起一抹狂傲的笑。
柳盈惊讶地张大眼睛,“秦公子何时做了这东西,要知道,现下的情况看来,这可是个好宝贝呀?”
秦端云睇着她:“柳姑娘又何必藏着掖着,你不是……”
柳盈一笑:“就知道瞒不过秦公子。”
正说着,她的袖中,也滑出了一把木制长剑,看起来却比秦端云的那把要古旧得多。古朴的剑身上刻印着诡异的符纹,圈圈缠绕,剑身两侧各开了一十七个细小的圆洞,以朱砂填满。
秦端云似笑非笑道:“柳姑娘何时做了道姑,竟也有这江湖骗子必备的法宝?”
柳盈道:“本主可从来没说过,本主不是修道之人呀。事不宜迟,本主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天下第一剑?”
说完,她如动一支箭翎,飞射了出去。
天下第一剑?
他愣了愣,心里冷笑一声,那我也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个如假包换的天下第一剑,真正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