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dreaming》Miss Understanding

7、漆

　　霍栩拿着从网上搜索到的资料兴冲冲跑到程司牧家，程司牧打开门的时候愣在那里，满头大汗的霍栩，眼里有从未见过的喜悦。
　　“司牧！我找到了！”
　　程司牧无奈地笑着把他让进屋来，霍栩甩掉鞋子便把手中的纸张在桌子上摊开。
　　最近，霍栩总是帮程司牧寻找各种治疗心脏病的偏方。因为程司牧前些日子刚刚犯过一次病，一直在家里休养，都没有去上学。
　　那一天，程司牧在霍栩身边像纸片一样跌落地面。苍白的脸色和纠结的眉心，一定把他吓到了吧。
　　但是看着霍栩为自己忙碌，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欢欣。一切都，只为了他程司牧。
　　“司牧来看！听说这个岛上的原始部落世代供奉的神灵，能够实现前来朝拜的信徒的祈愿，非常灵的！”霍栩指着一张图片，上面有一座丛林茂密的小岛。
　　“这是迷信，霍栩。”程司牧缓缓道。
　　霍栩眼中的光亮突然黯淡下去，沉默了一会儿，盯着脚下的地板，轻声说：“如果心够诚，说不定会实现的……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好起来……”
　　不想再看你捂着胸口，疼得紧皱着眉头。不想再让你晕倒。不想再让你有“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停止跳动了”的感觉。不想再让你因此而觉得一切都无所谓。
　　程司牧一瞬间觉得想哭。他真的相信，霍栩能够求来神的庇佑。
　　程司牧慢慢走过去，在霍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空当，抱住了他。
　　这个怀抱，那么坚实那么温暖，并且有着青草的味道，让他觉得格外安全。
　　“你能这样想就足够了，”程司牧将头埋在霍栩的颈窝，不大清晰的声音传出来，“不用真的去那个岛的。”
　　霍栩慢慢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然后一寸一寸抬起手臂，环住程司牧的肩膀。
　　贴近胸口的地方，有并不强烈但齐整的律动，这颗先天便有缺陷的心脏，务必要好好地支持司牧活下去，可以吗？
　　“还有，霍栩，”闷闷的声音，“谢谢你……”

　　地理考试。
　　前面的选择题程司牧答得很顺手，看来这次上90应该问题不大。
　　刚刚读到第一道综合体的题干，程司牧便觉得胃里面一阵痉挛。
　　“2005年3月28日23时9分，印度尼西亚的尼亚斯岛附近海域发生8.7级强烈地震，引起印度洋海域大范围海啸，不久又相继在该岛西略偏北100千米海底和该岛正南约190千米海地发生强烈余震，这些地震均发生在靠近两大板块界限的地方……”
　　海啸，海啸，海啸，这两个字在程司牧眼前无限放大，再放大，呼之欲出。
　　“程司牧，你怎么了？”坐在讲台上的地理老师看见面无血色的程司牧，忙走下来问他。
　　又一阵痉挛。程司牧捂住嘴巴，飞快地跑出教室。

　　男卫生间。程司牧双手撑住水池的边沿，弯着腰干呕。
　　整个口腔里面弥漫苦涩的味道，嗓子的地方无法形容的刺痛。
　　抬起头，镜子中映出的脸惨白，眼睛里面布满血丝。
　　程司牧掬起一捧水漱口，又洗了几把脸，却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在一点点流失，缓缓地滑坐到大理石地面。
　　冰冷的地砖，却仍冷不过此刻程司牧的心。
　　好像也丧失了呼吸的能力。
　　头靠在盥洗台，感觉到脸上的凉意，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便索性让泪水肆意流淌成河。
　　知道吗？也曾经想过的，曾经好想好想，死掉。
　　可是，那样子就能够跟你在另一个世界重新遇见吗？
　　甚至都不相信，真的会有另外的一个世界。
　　既然这样，是不是就应该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
　　可在这个没有了你的世界里，只余下空壳，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啊。

　　“那……他是怎么……”莫非看着程司牧背上的表情，不忍问出口。
　　程司牧从替补席站起身，接过莫非手里的篮球，在地上拍了几下。
　　砰，砰，砰。霍栩钟爱的运动。
　　“一整个寒假霍栩打了很多份零工，瞒着我去了火烧岛，他去求岛上的神保佑我的病快点好起来，在搭船回苏门答腊岛的途中……遇上了印度洋海啸……整条船无一生还……”程司牧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莫非，“都是，因为我啊……”
　　球场边的路灯将程司牧的影子拉长投在水泥地面上。
　　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你……不必觉得是你害死了他……”
　　“难道不是吗？”程司牧扯动嘴角，苦笑，跳起来用力将手中的球投出去，砸在篮板上“咣”的一声，又在地面上跳到一旁。
　　如果霍栩没有去那个岛，就不会出意外。
　　如果自己没有心脏的问题，霍栩也不会去那个岛。
　　难道不是自己害死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