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天涯远》卧醉夜寒

1、引子

　　自从与你相识，我似乎再没想过爱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于我，它已经不是一个具体的事物，需要拿来想象和衡量。它是你和我在一起，一个拥抱，一个亲吻，或是，我正在想你的时候，你突然回头对我笑。我爱你，没错，我是男生，你也是。
　　——林念想
　　收到念想的信的时候，我正坐在教室靠窗的位子，看着操场上打球的男孩子在球场上来回奔跑，挥汗如雨。
　　此时的阳光极好的透过香樟树梢的末枝，泻下一地的余晖。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看完信，我有些慌乱不知所措，但随之又为之一笑，竟然不知这是他的恶作剧。
　　他有许多前科，不是吗？
　　我把信叠好，放进了抽屉，等待铃声。
　　彼时，我是刚入初中的一个与他人有些不一样的孩子。
　　是的，我不能说话，我无可奈何的安静。
　　于是，父母花费了诸多气力才能让我走进这所市重点中学。我并不在意在哪里就读，于我自己，哪儿都是一样，每到一处陌生的地方，就预示着我又要等待一些时间去让别人习惯我和让我习惯别人，我从来都知道这有些痛苦，但生活告诉我，有些苦，是必须。
　　夏天，我出生的季节亦是我的名字。
　　念想总说，这个名字充满了诗意，我却不以为然。
　　念想，比我大两岁，他已是初三，一年后，他便要离开这所中学。
　　天天，你越长越漂亮，比女生都漂亮。这是他每次见我时的开场白。起初，我觉得很生气，毕竟，我不喜欢被说成漂亮，可日子久了也便习惯了。
　　念想会手语，不知他怎么会的。
　　在学校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会打手语。其他的人，我习惯把要说的话写在一本小册子上。这样的交流麻烦且少有情趣，因而我甚少和同学聊天。
　　当自己逐渐习惯周遭环境的时候，时间慢慢的像是摊在手心的水，无论我摊开或紧握，它依然会从指尖的缝隙渗透流走，一去无回。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
　　安慰捉襟见肘，唯有冷暖自知。十三岁的无意间，读到这样的句子，便欣喜若狂的自以为然的与自身相联系，与之对应的结果就是我开始变得冷漠，变得不怎么关心人，亦觉得做一些惹人开心的事有些疲倦，甚是父母。
　　一个人上路，一路的风景无关乎爱，亦或拒绝任何爱。
　　直至若年后，经历了世态炎凉和人尽冷暖，我才知晓父母的爱是唯一不计条件和回报的。
　　我中学的第一个暑假，亦是念想初中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我们说好一起去西藏，新疆，蓝天，白云，雪山，青草地，牛羊群，那都是心向往之的地方。
　　离暑假还有一周的时候，杨依依第一次和我说话。
　　杨依依很美，她并不像刚刚小学毕业的小女孩，却已早早的发育得完全，全身上下洋溢着属于少女的光芒和芬芳，自然的，她是始终是男生目光的焦点。
　　“夏天同学，能帮我一个忙吗？”
　　她的声音极好听，霎时，我是如此的庆幸，我只是不能说，我还可以听，还可以听见如此美妙的声音。
　　“可以把这封信交给林念想吗？我知道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我略微点头。
　　她把那粉红色的信封放在了我的桌上，转身离开，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我脑海一直想象着她此时脸上的表情，画面却始终模糊。
　　下午的复习课，我完全不能专心，总想着那封被我放进抽屉的信，那里面似乎有一些东西会化作许多小虫子轻咬着我全身上下，心痒痒的。
　　在这个燥热的有些让人晕眩的夏日的午后，我身上的白衬衫随着风扇的吹动不安分的鼓动着，窗外树上知了的叫声伴着热风一浪高过一浪。
　　我觉得嘴唇发干，胸口很闷。
　　手不由自主的伸到了抽屉，碰到了有着熟悉触感的东西，那封信。
　　我试着拆开了那封信，准备拿出信得时候，班主任尖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夏天，你在干什么！”
　　我像极了一个被当场抓住的扒手，面红耳赤，我迅速把信塞进了抽屉，然后若无其事的看着一脸怒颜的班主任。此时，救命的铃声响了。
　　“念想，你的信。”
　　“情书？你写给我的？”
　　念想仍是一脸的坏笑，无可否认的，他是属于特招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男生，阳光且健康，与我截然不同的人。
　　“不是，杨依依的，我替她传的。”
　　“为什么替她传？”
　　念想竟无端有了怒意。
　　“只是一个忙而已。”
　　念想接过我手中的信，随即撕得粉碎，我清晰的听见纸张撕裂发出的声响，同样是粉红色的信纸的碎片随着念想的手轻轻一挥，像极了一只只飞倦的蝴蝶慵懒地徐徐掉落，那一刻，我竟觉得这样的画面唯美到极致，以至于它在我的记忆中弥留许久而我亦念念不忘。
　　而我对面站着的少年，笑面如花，脸上有不容置疑的倔强。
　　回头，我对望上杨依依的泪眼。
　　她竟一直在我身后，而念想也一直看得见。
　　念想是故意的吗？这样赤裸裸的有些残忍的拒绝。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多年后，听《彩虹》，命运般的泪流满面，湿了歌词。
　　暑假恰到好处的到来，我坚定的相信，两个月的时间会沉淀许多事情，诸如杨依依和念想没有开始就已结束的纠缠，因了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而彼时的我信极了这句话。
　　念想，西藏和新疆，我都去不了，对不起。
　　为什么？
　　因为，因为爸爸妈妈出车祸了。
　　你的谎话很没有水品，忘记打草稿了吧。
　　没有，我现在就在医院。
　　信息发出的瞬间，仿佛心如刀割。
　　有些时候，事物的发展远远地超乎我的全部想象，我自以为的冷暖自知的坚强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就是如此的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轰然沦陷坍塌。
　　我已收到两张病危通知，熟悉的两个名字，真实的像是谎言，我多想是谎言。
　　当念想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他发梢及脸上流淌的汗滴。
　　他是一路跑来的。
　　在医院楼道的尽头，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一阵阵的恶心。
　　念想抱住了我，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温暖得让我深深陷入，不愿离开，他身上有极好闻的味道，是汗味无法掩盖的。
　　“想哭就哭吧。”
　　不想哭，不能哭，为什么要哭？
　　我脸上亦有无可置否的决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了紧抱着的我的手。
　　“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念想的表情像是在说一句誓言，一生的承诺。
　　这样的话，温暖了我一季的寒冬。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小说，这个故事自高中就一直在自己的心里，我想如今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将它变成文字，我希望每个看这篇小说的人，都能找到独属于自己青春的回忆，毕竟那是我们弥足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