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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郁闷的邹海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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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高兴,就有人郁闷。有人觉得前面一片光明,就有人觉得生命充满灰暗。
邹海峰很不幸,属于郁闷的一方。
就在昨天,父亲、母亲齐上阵,猝不及防地从成都跑到了重庆,足足对他数落了一个晚上,进行了长久的意味深长的洗脑式教育。中心话题是:他已经老大不小了,别的人像他这么大孩子都打酱油了,他却还是单身,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且,也别想用先立业后成家之类的话来搪塞,身为知名大学的年轻教授,家里人对他非常之满意,没有任何其他的期望。唯一希望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尽一尽孝心,赶紧成家,然后生一打孩子,替他承欢于父母膝下,如此足矣。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再要一意孤行下去,非要气死老爸老妈不可。扒拉扒拉一大通,最后下了最后通牒:世交苏伯父家的女儿苏荔温柔美丽,他们看了以后很中意,这次来重庆已经和苏家约好了让双方见一面。简而言之,就是:你就等着相亲吧,别想逃!并且,看邹爸爸、邹妈妈的架势,这次相亲和以往都不一样,明显有动真格的趋势。邹爸爸、邹妈妈一提起那苏家女儿,就笑得合不拢嘴,句句话都是称赞,恨不得邹海峰能立刻就把她娶进家门,否则这个未来的宝贝儿媳妇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邹海峰真的很郁闷,也很纳闷。不知道那苏家女儿是何方神圣,竟讨得了父母的一致欢心,让他们的态度前有未有的强硬。看来这回的相亲是躲不过去了。苏家和邹家是世交没错,不过他少年求学,在成都的时候很少,只隐约记得苏家子女众多,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苏荔苏家的第几个女儿,又是什么模样。
不过,被迫要去相亲还不是令他最郁闷的。因为这件事,他又想到了让他欢喜让他忧、占据了他整个心灵的雅筑,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这几个月,他但凡有时间,就想着法儿地约雅筑出来。但是,雅筑却仿佛不懂他的心意似的,只是和他若即若离。三回邀约里有一回出来,另外两回就总是推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听他说的多,自己说的少。有时候,邹海峰真怀疑自己是不是魅力消退了,或者不善言辞。但是,在学校里讲课以及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仍然是那么受欢迎啊。最后,他只能归之于自己的话题选得不对,或者雅筑太害羞。不过,害羞对于女孩儿来说是好品质,不是么?每当他有些泄气的时候,只要雅筑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微顾盼一下,再看到她娇弱的微笑和羞红的脸颊,邹海峰就又鼓起了勇气。
让邹海峰鼓起勇气的还有一件事,就是他每次费尽心思送给雅筑的礼物,雅筑从来没有拒绝过。女人什么情况下会收男人的礼物?能收礼物,就说明她对他有好感。邹海峰觉得这分明就是雅筑的暗示。
“所以,雅筑应该是喜欢我的!”邹海峰在心里下了结论。只是,她为什么从来没对他的几乎是明显的爱慕之情有所回应呢?每次他要表白的时候,她就岔开话题。一次两次是偶然,但每次都这样,由不得他不怀疑。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不自觉间,邹海峰摘下路边的一朵白色蔷薇,一边撕花瓣一边默念道。之前的结论变得不那么肯定了,患得患失重新占据了他的心田。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昨晚父母轮流轰炸的时候,邹海峰几次三番想说自己已经有了心爱的姑娘,却终究是犹犹豫豫地没有说出口。想容这阵子在学校和人组织了一个社团,兴致高昂,连家都少回了,昨晚就没落家,想让她帮忙出出主意也没辙。
没办法,既然还没到说自己有意中人的时机,就只能去相亲了。到时敷衍一下,说彼此不合适,难道父母还能强着他娶那苏荔不成?正想着,忽然背后一阵大力袭来,邹海峰被撞得一个踉跄,身子斜斜地往前冲了好几步,差点没撞到墙上。伸手撑住墙,缓了一缓,邹海峰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男人手中掂着个钱袋,恶形恶状地看过来,眼睛一瞪,骂骂咧咧地抢先喝道:“好狗不挡道!你挡着大爷的路了,看什么看!小心大爷一脚踹死你!”邹海峰直起身,脸色一沉,那男人被他冷冽的目光逼得一滞,再往他身上做工精致的西装西裤瞅了眼,声音弱了下来,不等他说什么,又大声喝道:“今天大爷事忙,不跟你计较。”说着急急地又一阵风似的往前就走,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
邹海峰气坏了。他日常所交往的都是斯文人,要不然就都知道他的来历,又有钱又有学问,谁不敬着他?这时碰到个无赖,一时没了反应。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邹海峰只来得及记住,这男人左边眉毛上边有一颗黑痣。
真是晦气!
就这样,等他晚上见到方默存的时候,犹自气鼓鼓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很不爽。
方默存见了他这个样子,先取笑了他一番,才问他什么事儿。邹海峰将昨天、今天的事一股脑地讲了出来,末了道:“默存,你说是不是我最近时运不济,才诸事不顺?”
方默存失笑道:“你什么时候改信了这个了?不过是碰到个无赖汉,谁都有可能遇上,跟那种人计较什么?伯父伯母逼你相亲,也是为你着想。既然他们对那位苏小姐赞不绝口,想来也定是位好女孩。桃花运在身,你何必做出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来,给谁看呢?别忘了,我可还形单影孤、孤家寡人一个,羡慕你都来不及。”
邹海峰眼睛眉毛都皱到了一起:“谁羡慕谁去!哼,等轮到你被逼相亲的时候,可别找我诉苦!”说罢又是长吁短叹。
方默存忍了笑,安慰道:“行了行了,不取笑你。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惦着那位江小姐。干嘛不跟伯父、伯母说明白呢?”
这下说中了邹海峰的心事。他抚着眉头,焦躁地说道:“我何尝不想说?只是……默存,你不明白,我……”欲言又止,如此三番两次,倒把方默存的好奇心勾起来了,追问道:“你这几个月不是一直在追求那位江小姐吗?难道不顺利,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邹海峰想了想,终是将自己的患得患失说了出来。正色道:“就是这样,我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她的心意。她对我似乎有情又似乎无意,甚至我都不明白她究竟是否知道我的爱慕之情。你说,这种情形,我如何能对我爸妈说?”
眼看自己平时风流倜傥模样的好友为情所困,方默存不由又叹又笑。邹海峰明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自己的糗事怨不得别人,只是连翻了好几个白眼,不耐烦道:“喂,我可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了,为的是你帮我出主意,可不是让你当笑话听的。”
方默存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替他想了想,确是为难。但是,“你们都来往这么久了,那江小姐怎么可能会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况且,据你所说,她既然肯跟你出来,又愿意收你的礼物,再粗枝大叶的人也应该心里有数,何况我看那江小姐举止细腻,心思玲珑,不像是对事情懵懂无知的女孩子。”
邹海峰一边点头,一边辩解道:“雅筑自然不蠢笨,但是她自幼多病,跟外人很少接触,心思纯净无暇,是最天真不过的女子。若说她不知道情爱之事,也是可能的。”
方默存微微一笑,不与他争辩,道:“的确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其实,要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很简单。海峰,你怎么把罗毅给忘了?要论了解,谁能比罗毅和他太太更了解她?你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直接托罗毅去问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邹海峰恍然大悟,跳起来道:“默存,你说的对,你真聪明!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我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就把罗毅给忘了呢?哈哈,我马上就去找他问个明白。”说着就往外走。
方默存慌忙拖住他:“哎,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慌什么!”邹海峰被他这么一说,也冷静下来了,自嘲地笑道:“呵呵,我这两天被我爸妈念叨的都昏头了。”左右看了看,明智地转移了话题,“默存,你今天去哪了?我本来中午就想找你,结果说你出去了。”
方默存见他难为情,也不揭穿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小心思,答道:“有个美国的好友回国,所以出去见了一面。”邹海峰唔了一声,也不在意,转而说起别的事来。方默存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想起了之前带回来的那几篇风格或奇诡、或温馨的小说,以及那个好久未见的身影。不知怎地,一种惆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