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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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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九晚五的生活不需要适应,虽然枯燥但能踩到实地。
道理虽是如此——
“欸,今,今天就到这儿,我不,不打了不打了。”男生粗.喘.着气瘫倒在地上。
许晋珩面上布满汗珠,眼里的凌厉还未消失,他抿着唇,鼻翼快速开合呼吸着空气。
他边走边取下拳套,从擂台下拿了两瓶水,在喝之前先丢给帮自己陪练的实习生一瓶。
呼吸慢慢平缓下来,许晋珩用毛巾擦了擦自己已经湿透的头发,将其全部往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哥?”
许晋珩喝着水侧目朝刚刚还像脱水的老狗一般瘫在地上的实习生看去。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许晋珩挑眉道:“讲。”
“你要是没尽兴我再陪你来会儿?”
许晋珩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了人一会儿,似是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看到对方因为紧张而上下滚动的喉结以及强撑着不闪躲的眼神,许晋珩轻笑道:“不用。”
对方闻言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许晋珩不再给对方多余的眼神,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
看着已经走到店门口依然抓眼的许晋珩挺直的背影,不紧不慢的气质,小昭突然觉得有些冷。
这人今天来的时候找老板,但是老板不在,询问了之后只是要陪练的,自己便自信满满的上场了,一开始还想着要怎么收好力度,以免伤了客人的自尊。
但从换好服装站在擂台上的时候,他就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对方的眼神充满压迫感,每道扫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都犹如实质。
有一瞬间小昭都感觉自己是颗含羞草,对方仅用目光就刺激到了叶枕,引得自己想合拢叶子回避。
真的躲避是不可能的,真正开始打的时候,小昭发现自己根本挡不住对方的攻击,连拳套都削弱不了对方的力道,震得他双拳发麻。
看着快要走到对面的人群,许晋珩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旁看着绿灯要过马路的人疑惑的侧目,犹豫之间红灯就跳了出来。
许晋珩感受着手机的消息震动,脑子里想着待会儿坐哪路公交会绕更远的路。
上次面对白时戚的警告,自己虽然应的好好的。
但是——
许晋珩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备注,难得有些发空的想着,自己真的能够完全和养母家散干净吗?
自己真的完全不在意吗?
“喂。”
“到哪儿?就这么忙?”养母不耐且刻薄的言语传来。
许晋珩淡声应着:“在路上了。”
许晋珩没贴耳的举着手机,任由养母催促的声音散在嘈杂的道路上。
公交一晃一晃的开开停停,许晋珩看见老小区的门口时有一时的恍然,自己好像好久没有来过了。
好像高中毕业之后基本就没怎么来过了?
老小区充满着人烟气,哪家的孩子又不专心吃饭了,谁又考差了,谁又对婚姻厌恶着崩溃了,谁又和儿媳相看两厌了,谁又在外面受气回来发脾气了.......
人生百态在一扇扇大开着的窗内呈现,老旧的砖瓦也以八卦为食,故意让各种声音“不小心”的溜出。
“现在翅膀硬了!管不到了!白眼狼,当初就说该送回去,福利院也说不了什么。”
许晋珩在老旧的楼道中显得格外的拘束,人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他脚步微微一顿,随即面不改色的继续走着楼梯。
每一步都落的很轻,沉重的情绪在拳击时就发泄的差不多了。
“妈,你别这么说。”
“你也是小白眼狼,就向着他说话。”女人随即转音又换了个语气说道:“不过也没事,你和他打好关系,这次入附中的事情还要靠他。”
许晋珩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空瓶子,负面情绪倾泄得快,但是灌进来的也快。
“咚咚咚。”许晋珩抬手敲门。
门内明显有一瞬的安静,随即女孩微微扬声喊着:“来了”。
女孩小小一个站在门内,脸颊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为自己听到了她们刚刚的对话而升起的窘迫。
许晋珩淡淡朝她看了一眼,对上她惯常的怯怯此刻又有些闪躲的眼神,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小声的喊了声哥哥,随即低头给许晋珩找鞋。
王潇潇找了半天却没有拿出合适的拖鞋,迅速抬眼看了下许晋珩,随即低头往厨房跑去。
许晋珩一直站在门外,直到王潇潇听许椿的话从房间里翻出了一双养父老旧的深蓝色塑料拖鞋。
许晋珩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他进去之后就听王潇潇的客套坐在了餐桌旁。
能感受到王潇潇频繁瞄过来的眼神,许晋珩仿若不知。
许椿从厨房里端来香气扑鼻的菜,是家特有的烟火气。
可是许晋珩只觉得反胃,他们一家都喜欢吃重口味的菜,但是许晋珩在高中得过胃病后就对重油重盐的东西敬而远之。
“专门到给你做的菜,多吃点。”
许晋珩饿意不明显,心里还惦记着公寓里昨天吃剩的水煮鱼,所以只意思着吃着。
许椿看许晋珩没怎么动筷,心里已经有些觉得他不识抬举的不快,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举起筷子夹着一大夹菜欲放进许晋珩碗里。
许晋珩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没什么情绪的朝许椿看了一眼。
许椿夹着本来往许晋珩碗中去的菜在餐桌上明显的一顿,随即带着点力道的全部放进了王潇潇碗里。
看着自己碗里油腻的肥肉,女孩瘪了瘪嘴,不敢出声的将菜往旁边扒了扒。
这边许晋珩已经放下了碗筷,沉默的表示着自己已经吃好了。
“就吃好了?”许椿撇了一眼问道。
许晋珩不耐烦继续在着耗时间,但又不是情绪化的人,于是只嗯了一声。
许椿一边吃饭一边蹩脚的装作自然的朝许晋珩问道:“你高中成绩很好,和你那些老师还有联系吗?”
许晋珩真的宁愿她用平常给自己发消息打电话时直白不耐的语气说话,都不想在这看她拐弯抹角的粉饰平静。
明明情绪上头了什么话都说的出,但是一对上面就熄了哑火,好像不正面相对才是最重要的体面。
但是许晋珩不愿意忍了,他从大学开始的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
每月给的每一笔钱都没有用微信或者支付宝转账而是特地去的银行为的就是那份清楚明晰的存钱记录。
他感谢对方在自己小时候给了自己一个具体的身份,即使同一个户口现在已经成了她不摆在明面上扯着自己的筹码。
“想走关系送王潇潇去附中?”许晋珩直白的问道。
他能感觉到坐在自己身旁的人的一瞬僵硬,但是在这件事情上,王潇潇并没有决定权。
许晋珩从大二开始每个月都给卡里打钱,三年下来累积的数额已经可以和自己小初高三个阶段的学费生活费相抵。
因为一直是优等生,许晋珩初二开始学校就是免了学费,这样算来就金额方面他要还的负担很轻。
这一仗,他得在情理上都赢个漂亮。
许晋珩不是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但是狗皮膏药般的道德指责在自己还没有站到业内顶尖时对事业的发展仍会有影响。
“是。”许椿也没有继续往已经破了的窗户纸上糊纸浆补好的必要。
“如果我不愿意呢?”
桌上的其余两人在许晋珩话落的一瞬间都变了脸。
他看向许椿的目光远没有在法庭上对对方律师甚至对方委托人来的锋利而难缠,但也不是许椿能够轻松接下的。
这是在表态。
这一环节重要就重要在将对立的状态搬到台面上来。
双方都知道,但是许晋珩不允许她们装傻。
“你想怎么样!”许椿板着脸问道。
许晋珩游刃有余的拿捏着谈话节奏,“我可以给她出高中三年的学费。”
许椿每个月能赚的钱有限只能维持基本的日常开销,存款基本上这些年都是靠许晋珩每个月打来的钱。
看着许椿色厉内荏的表情,许晋珩知道她心动了。
“那你每个月还打钱回来吗?”许椿隐约知道许晋珩想要干什么,对方越来越有能力,她就是有心想要困住他也不容易,还不如借此多争些利。
“妈!”王潇潇脸色发白的喊了声许椿,却被她一个厉色而再次噤声。
“呵。”许晋珩突然抬起一边嘴角轻声笑了出来,眼里满是讽刺。
不等对方开口,他便说道:“明天周一,你今天把相关文件给我,我迁了户口出去后,就去找人办王潇潇的事。钱每个月还会给,一直给到她满了18岁。”
许晋珩也不着急许椿给回答,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不过有些情绪在作祟不允许她立马应下。
倒是一直在一旁当哑巴的当事人猛的站起,眼睛红红的哭着不想要许晋珩分户口出去。
不管是因为知道这意味着双方非必要不联系的断绝关系而不舍还是因为其他,许晋珩不知道也不关心。
他对这一家其实都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也自然谈不了什么感情。
女孩此时的眼泪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并不值得他去追究。
就在王潇潇说自己可以不去上附中的时候,许椿爆发了。
她朝王潇潇破口大骂,随即冲回房间拿出自己的户口本身份等资料。
许晋珩看着毫无气质可言的许椿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年得知自己要被他们领养的时候,还有一些小朋友跟自己表达了羡慕。
是啊,当年他也以为这会是个好的归宿。
养母是教画画的,养父是厂里的主管,两人恩恩爱爱,唯一没有孩子的缺陷也因为领养而被弥补。
可是当年的失业潮威力太大,直接打灭了男人的上进心,酗酒使得他暴躁不堪。
而为了撑起家的女人也从艺术的世界坠入了充满烟尘的人间。
生活比基因更具威力,让人面目全非只是时间问题。
许晋珩走出小区之后耳边还有着嗡嗡声,听不清言语,但是起伏的声调以及男女老少的声线还是存在的。
他的身后是以甜为点缀的各类人的麻木生活。
手里拿着的文件袋塑料触感拉得他灰色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这下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许晋珩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看着道路上的来往飞驰的汽车。
他恍惚的想着,
自己好像并没有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只是世界安静了一些,只是,安静的时间长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