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无味》谢氏四又

4、有四味

　　从来没人跟莫子味说过他这样的造型容易被欺负，怪不得初中的时候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总是有人找他麻烦。

　　他还偶然听被他打过的小混混说他卑鄙，钓鱼执法？

　　作为学神，莫子味不可能不知道钓鱼执法的意思，但是一直没参悟透他什么时候放的饵？

　　今天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打扮会让人误会他是老实不惹事还十分怕事好欺负的人。

　　懂了，他犹豫了下要改变穿着打扮吗？

　　衣柜里全都是相同类型的衣服，鞋子也是搭配好的，贸然改变形象先不说他自己能不能适应，还要重新买这些东西也太麻烦了，懒得弄。

　　算了，他又不怕别人霸凌他，来就打好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莫子味没有去天台，前两次的事让他对天台敬而远之，感觉跟自己八字不合，还是去三楼实验室安全点。

　　三楼中间有两间实验室，生物实验室和化学实验室，新城高中学习的设施一向准备的很完善。

　　莫子味路过教职工办公室的时候，碰到了令他印象深刻的梅老师。

　　犹豫了一会儿，莫子味略有些僵硬的俯身说道：“梅老师好。”

　　声音迟疑，还有些嘶哑。

　　“哦，你好。”梅老师严肃的回答。

　　“跟我进来吧，我刚好有事找你，耽误你一会儿，需要给家长报备下吗？”

　　莫子味心头一涩，低低地说道：“不用了。”

　　这语气！

　　梅老师走进办公室的脚步一顿，接着走向自己的座位，示意莫子味拉个板凳坐自己对面。

　　此时办公室里还有几位老师没有走，但都距离他们比较远。

　　“莫子味，我听说过你，你在咱们省初中挺出名的，除了语文之外，其他科几乎都是满分。”

　　莫子味乖乖坐在板凳上，眼脸下垂，整个人透着一股拘谨味。

　　“放轻松，老师找你来不是批评你，全国高等学校英语演讲比赛你知道吧，咱们学校有两个名额，你有兴趣吗？”

　　莫子味诚实的摇了摇头。

　　“这个比赛含金量比较高，如果得到第一名的话，有奖金和高考加分。”

　　莫子味又摇了摇头。

　　梅老师皱眉，仔细观察面前的学生，发现他完全不跟她对视，眼神毫无波动的盯着自己的膝盖，整个人虽然是坐着的，但给她的感觉好像是蜷缩着的？

　　梅老师若有所思的看着莫子味，这个学生不大对。

　　梅老师是个资格很老的教师，什么学生都见识过，她觉得面前的学生心理恐怕有些问题，跟以往接触的孤独症孩子有些相似，又不尽相同。

　　需要重点关注！

　　“老师知道了，莫子味同学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来找老师，即使不是学习上的也可以，你明白吗？”

　　莫子味不明白梅老师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到这里了，他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分开后，莫子味也没心思去化学实验室了，现在人没有刚放学时那么多了，他准备慢慢走回家。

　　没想到刚出校门没多远又遇到了梅老师。

　　放学时间已经超过四十分钟，莫子味现在走的这段路是学校一个小岔路，周围都是老住宅区，没什么人。

　　梅老师的自行车倒在路边，她一手扶着电线杆一手揉着自己的腿，面色有些痛苦。

　　莫子味的内心非常挣扎，一个声音说去帮帮她吧，这是自己的老师，年龄又大，就当尊老爱幼发扬风格了。

　　另一个声音说得了吧，你就不是热心人，干什么热心事，你忘了你一碰到别人就头晕想吐有攻击性了？人家老太太还不够你一拳打的呢，装没看见换条路走算了。

　　莫子味犹豫的看向梅老师，发现她想去够车头篮子里的手提包，腿疼的厉害一直没成功。

　　他还是跑了过去，默默的帮她把车子扶起来打好腿，拿出车头里的包，绕过自行车扶助了她。

　　“是你啊，莫子味，谢谢你，麻烦你把老师书包里的手机递给我，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莫子味点点头，打开咖啡色手提包翻了翻，在内侧夹层里摸到了手机，拿出来的时候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莫子味把手机递给梅老师之后，捡起地上的照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照片里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骑在摇摇车里，开心的比剪刀手。

　　小男孩肤色黝黑，头发刚修剪过毛刺刺的，眼角有些下垂，但是双眼囧囧有神，一看就是顽皮的孩子。

　　他的额头左侧有一块酒瓶盖大小不规则形状的粉色皮肤，十分显眼。

　　莫子味的手微微发抖，死死的捏住手中的照片，眼神恍惚，头部像被重击一样晕眩。

　　梅老师打完电话，放下手机就看到帮助他的学生正在看那张照片。

　　她的眼里划过思念、沉痛，但是仍然微笑着告诉对方。

　　“这孩子是我孙子，调皮的很，是个精力十足的小家伙，特别善良有正义感，是我们全家的开心果。”

　　莫子味忍着头疼缓慢的转头看着她。

　　沉浸在回忆中的梅老师没有发现莫子味的不对劲，接着说道：“该死的人贩子抢走了我的孙子，我们一直没有放弃找他。”

　　莫子味踉跄的后退一步，脑海闪过一段记忆，狂风暴雨的天气，一只瘦弱的胳膊死死把他抱住，不断有人拉扯他，手臂的主人一直没有放弃。

　　一直脚狠狠的踹了过去，银色的闪电划过，被雨水淋湿的额头，露出了那块不规则的粉色皮肤，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莫子味昏迷前想到，怪不得他对梅老师的感觉这么复杂。

　　鼻子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莫子味知道自己在医院，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回忆着昏迷前突然出现的记忆。

　　“子味，你醒了吗？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

　　熟悉的男声在床边响起，莫子味一听就知道是许之汉的声音。

　　“好吧，等你想吃了再告诉我，你这次突然晕厥前发生了什么？”

　　许之汉探究的看着病床上的少年，到底发生什么？他为什么会晕倒？难道又发病了？

　　他已经见过那个梅老师了，当时发生的情况对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他并没有从中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许之汉没想到的是，梅老师确实把当时的事情都说了，但是并没有说她孙子被拐，只是说莫子味拿着她掉落的照片。

　　这是他们家的私事，这件事让他们一家至今仍然在痛苦之中，她不想当着他儿子的面把鲜血淋漓的伤口再翻出来。

　　所以老许什么都没打听到。

　　“…………”莫子味并不打算理会许之汉，与其说他关心他，不如说他在观察监视他。

　　许之汉看着脸色比床单还白的人，知道就算问也不会有答案，识趣的略过这件事。

　　“我把你昏倒的事告诉少将了，他说等空了就来看你。”

　　莫子味并没有把这句话当真，他们俩都知道这只是托词，莫政有空的时间几乎没有。

　　休养了半天，莫子味躺不住了，他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坚持要出院。

　　医生也没检查出来他有什么毛病，没理由拒绝没病的人出院。

　　许之汉只好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现在十点钟，你打算回家休息还是接着去上学？”

　　莫子味没理他，自顾自的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当着他的面叫了辆出租车。

　　许之汉皱眉：“子味，能不能不要这么抗拒我？我真的想帮你照顾你，不要总是拒绝别人的好意行吗？”

　　话里带了点火气，他实在看不惯对方这个样子，要是没有个少将爹，你个小屁孩还敢对他爱理不理吗。

　　“我、不、需、要！你只是个警卫员，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何必管这么多，许、上、校！”

　　莫子味嘲讽的说完，也不管许之汉难看的脸色，上车扬长而去。

　　有些人你不想找他麻烦，他还老在你面前蹦跶，以前还想着报复那些人，可离开莫家之后，他发现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掺和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去了。

　　不过许之汉要是非要自找麻烦，他也不会再放过他就是了。

　　医院距离他家不远，开了没几分钟就到了。到家后莫子味躺在客厅沙发上，仔细回想小时候的记忆，他三岁的时候被绑架了，五岁的时候才获救回到莫家。

　　奇怪的是在森林里艰难求生的记忆他有，反而绑架时候的事记得不是很清楚，断断续续的一直是一所粉红色的房子，还有黑漆漆的屋子。

　　有一个叫他名字的人让他过去，还有那双恶心至极的男人手。

　　…………

　　这一次看到梅老师的照片，他有了另一段记忆，梅老师丢失的孙子应该跟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过。

　　脑海中再次闪现小男孩惊恐的神色，瘦尖的脸蛋，还有当时自己绝望的感觉，是谁要伤害自己，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脑海中一道电流窜过，熟悉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

　　“啊~”莫子味痛苦的抱住头，疼的浑身发抖，只能放弃思考浑身汗湿的摊在沙发上。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头刚舒服点，莫子味不想接电话，准备按掉时发现是李警官的电话。

　　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

　　“莫子味同学，我有点事想问你。”

　　“嗯。”

　　“你知道你那两位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又不熟，他怎么能知道，这个李警官脑子没问题吧。

　　“哦，那两位同学已经录完口供，跟你说的差不多，我们初步怀疑是境外武装分子的一起绑架活动，目前还没有把嫌疑人抓捕归案，你最近警醒些，我们会派便衣警察保护你。”

　　又是绑架！他现在特别听不得这样的字眼。

　　莫子味并没有拒绝，如果那些人真的来报复他，有警察在能省许多麻烦。

　　挂断电话后，莫子味对李警官问的第一个问题有些在意，难得有点好奇心，那两人是什么身份值得派这么多歹徒绑架的？还动了枪！

　　莫子味站起来掰了掰手指走向书房，想着查查好了，就当放松放松脑子。

　　宽敞的书房里，黑色真皮座椅上盘腿坐着一个肤色白皙的少年，少年的眉眼精致，敲键盘的手指细长青葱，像是一个个迷你芭蕾舞演员在弹跳。

　　“那个高个子叫什么来着？”

　　拿出自己的宝贝电脑，刚准备输入的时候莫子味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问那两个人的名字。

　　两手食指点着太阳穴，闭上眼睛，脑子里的画面从今天开始倒带，把有关于两个人的场景都挑出来仔细甄别。

　　这是莫子味独有的技能，他脑子跟别人不一样，能对自己的记忆进行无死角剖析，无用的记忆不占据他日常记忆区，他会自动归档在一个区域，但是如果有需要，他可以随时调用，

　　他把自己的技能叫做回溯记忆。

　　这个技能更牛逼的是，他的回溯记忆是球体而非平面的。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就像现在，明明他是站在谢言的身前看着事态的发展的，但是现在回溯记忆却能知道随着同一时间，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是他在警察局居然能清楚提供最烦描写的原因，事实上他知道的还有更多一些的细节，但都不是正常人能够知道的，说多了对他没好处，所以他只是大略提了提歹徒形象。

　　“——季乾，我想起来了，另外一个家伙叫谢言。”

　　莫子味看着电脑里出现的资料，页面不断跳转，他的眼睛跟着迅速浏览，很快看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原来是混黑的，季存栢，六安组现任当家，经营JUK集团，旗下子公司包含餐饮、娱乐、房地产等，哟，产业还不少，怪不得让人惦记。”

　　差不多把季乾的背景翻个底朝天，谢言的也顺便看了两眼，莫子味无聊的准备关掉电脑，关到一半的时候又犹豫了。

　　莫子味是个顶级黑客，技术顶尖的那种，除了中国的围墙没翻过，其他国家有兴趣的都进去逛了逛，至今没被逮到。

　　“还是不看了，要是真的发现他们违法犯罪的证据，还要举报，这个敏感的时候很容易缩小范围查到我，麻烦。”

　　果断合上电脑，莫子味把自己炫酷的黑本本放进了特地做出的暗格里。

　　之后很多时候他都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仔细查找JUK的资料，深挖季乾和谢言的背景，不然一切都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莫子味来到学校，继续自己懒懒散散的校园生活。

　　第三节英语课上，梅老师的出现让莫子味的睡意全部消失，神情复杂的看着依然认真严肃，摆着晚娘脸的老太太。

　　他以为她受伤了会多休息两天，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能让他有时间想一下，万一被问到昏倒的原因该怎么搪塞过去。

　　显然，梅老师不是能容易让他搪塞过去的人，这是个睿智的老人。

　　午休的时候，梅老师让人把他叫到接待室，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去的路上莫子味就在想该怎么说才能不给她希望，他怕她承受不了再一次的绝望。

　　可打开门看到梅老师眼睛的一瞬间，莫子味的心“当”的一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对着这个老人说谎。

　　她好像已经到了深渊，再没人拉一把就将彻底失去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