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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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谕走到了周绞身前。
女人已经摘下了头上束发的簪子，头发散落着，眯着眼自下而上看着她，一双正气凌然的眼睛眯起来，就显得很不正经。
她就这样看着百里谕，一直到对方脖子以上都红透。“手臂还疼吗？”她记得那伤很深。
“不疼。”
百里谕以为她逗两句就算，像很多年前在冷宫里那样。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她，还偏爱往她身上蹭，捏一捏脸，揉一揉脑袋，更甚时会抱着她午睡，双手死死扣着她的腰，跟抱枕头没什么两样，根本不知道那对自己来说是什么样的折磨，醒来还要调侃一番她的娇羞模样，一口一句“红玉”。
她至今还记得清楚，那人眼睛一弯，抬手刮她的鼻尖：“不就抱一下？我看别家好姐妹都这样亲近，也不见人家红透脸啊？干脆别叫青玉了，改叫红玉吧？怎么样？小红玉?”她就是一个不懂情爱的木头，不仅自己不懂，还怪旁人心有旖念，每每逗弄够了，也不等百里谕狡辩，拿起书就要抽背，不解风情得很。
此时，周绞懒懒散散地躺着，说：“那就帮我把外衣脱了，今天太累。”她这要求其实也不见得多过分，毕竟金尊玉贵了二十几年，曾经府里的丫鬟能住满两个院子，这种程度的伺候根本不算什么。
她老神在在地眯着眼，而百里谕站在原地像是不存在一般，连呼吸都轻得要命。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眼看周绞都快要睡着，她才终于动了。
一抬手将一枚铜钱掷出去，蜡烛立时灭掉，房间陷入一片昏暗。她这才缓缓将手伸向周绞的衣带，却不想周绞一伸手，握着她的手猛地将她一拉。
百里谕是个武人，不至于一拉就倒，可这人是周绞，她便没办法了。耳畔红豆一晃，人扑进了温热的怀里。
身体相触时，两人皆是一怔。
她们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在那个凄凄的冷宫里，冬日的暖阳下，相拥着睡一个午觉，没有隔阂，没有误会，没有令她们形同陌路的诸多事情。
不得不说，有些怀念。
周绞的脑子里有很多东西，但是她不愿去想，或者说，她拒绝去想。往日恩情，前尘仕途，这些让她坚定走下去的信念支撑如今竟然有了皲裂之势，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百里谕伏在她怀里，听见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如果能就这样睡上个三五天就好了。
她缓缓抬头，却又被一只手按着额头压了下去，只好安安静静地充当一个抱枕。
“青玉。”
百里谕正致力于把绞在手指上的衣带松开，闻言“嗯”了一声。
“你想坐上……”想坐上那皇位吗？
“不想。”百里谕说。
她知道周绞在说什么，回答得很笃定。可是其实心里很忐忑，因为她知道这是周绞的执念，每次只要她表达出对此的抗拒，周绞都会勃然大怒。
只是可惜了，这来之不易的温存。
令她没想到的是周绞并没有生气，只是自嘲地叹了口气。
“不想……便不想吧。”至于不想之后要怎么办，她也没说。
百里谕怔了怔，浑身都僵硬起来，她在脑子里叫了声：“阿玖。”
阿玖飘出来，“阿玖在哦，怎么了宿主？”
“那个黑化值……还剩多少？”
阿玖查了一下，然后震惊，真是睡一觉天都变了：“怎么突然降了这么多？只剩下百分之三十了，哦，就是三成。”
百里谕说：“知道了。”然后抬手搂住了周绞的脖子。
阿玖：……我是不是不该在这里？
于是它就真的遁了。阿玖休息一下也没关系，反正这个宿主很靠谱，嘻嘻。
周绞感觉到环在脖颈上的胳膊越收越紧，啧了一声，“别得寸进尺。”
百里谕在她怀里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眼睛盯着她，带着浓烈的依恋和忐忑。但是房间里太暗，周绞什么也看不见。
“对了，”周绞突然想起来，“这次有个云游大夫，医术还不错，明天去让他看看你的嗓子。”她感觉到百里谕身体僵硬起来，安抚地拍拍：“这回不准讳疾忌医。”她曾经想过让王大夫给她诊治，但百里谕却很是抗拒，根本不配合。
“治不好的。”百里谕说。触碰到那旧伤疤，她有些难过，把头往周绞怀里埋了埋。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周绞还未说完，感觉到她的呼吸扑在某个地方，无语地推了推她的脸，“非礼？”
百里谕笑了笑，往上蹭一蹭，蹭到她锁骨附近。
她抬头，能够感觉到那皮肤散发的温热，脖颈，是人的命脉，而现在她只要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一股热意涌上心头，烧得人喉头发干。
或许是因为周绞无声的纵容，或许是此刻过分旖旎的氛围，她的胆子越来越大，向着近在咫尺的皮肤，突然一抬头，吻了上去。
脖颈上传来从未有过的温热触感，周绞脑子嗡地一声，浑身僵住，不知该作何反应。于是她没有作出反应，至少这样……不至于太被动……
除了陡然收紧的胳膊周绞再无其他反应，百里谕受宠若惊。但她也深知过犹不及，不敢太过放肆。
“对不起，不小心碰到……”
而后默默地把头低下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室内一片静谧，心跳就更加无法隐藏，百里谕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烫得她想要落荒而逃。
这种氛围持续到烧水的大婶来敲门：“大人，要添水吗？”
周绞应了句：“进来。”
百里谕赶紧爬起来，红着脸去点燃蜡烛，去门口把水和对方准备的衣服接过来。
“你先沐浴吧，我……出去转转。”
周绞也站起身来地起来，嘱咐到：“多穿点。”
等到周绞洗完后百里谕才进去，这次换周绞出去了。她正儿八经地去前堂看了看下属们的工作进度，而后在后院里走走停停转了半个时辰，试图理清思绪，终于神思清明地回来时已经是后半夜。
百里谕并没有睡熟，周绞进门她就醒了，因为从床上竖起来的时候撞到了头，成功收获睡前拍拍一次。
“周勤在外面守着，不必如此警惕，安心睡吧。”周绞躺在外侧，侧着身，在她肩头安抚地拍着。
想通了一些事情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正视起百里谕的存在，对方不是她复仇的工具，不是她的依附，更不是她的手下，一个前朝被皇帝放弃的公主，没有义务承受自己的野心。
冷宫里的十几年，中书令府的两年，百里谕的人生浪费在这些地方太多，她本该拥有更好的生活，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困住。周绞想，自己不该再做那根禁锢她的锁链。
说到底，是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人近而立，她终于一脚踏进了红尘。
心动是从何时开始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回望过往时，周遭人来人往，只有这个人，永远不会背叛，永远不会离开。她曾以此为恃肆意伤害，如今才幡然醒悟，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个夜晚两个人都没睡好，一个回忆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愧疚得恨不能当场写个三千字告罪书，一个因为这莫名拥有的温柔而感到激动不已，生怕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窗外是一场大雪，屋内是两腔柔肠。
腊月二十九这天，官府整合物资，给每一户百姓都发了一份年货。
因为人手不够，周绞和百里谕、陆无书也在前面帮忙，看见那些因为几升米而抹眼泪的百姓们，在场的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但还是努力地扬起笑脸，一遍遍说着新年好。
有人大呼周大人是个好人，甚至还有大婶要给她说亲，周绞不胜其烦，借口处理公务去了后堂。于是这份烦忧又落到了陆无书身上。
“大婶，我身体不好，体弱多病。”陆无书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也抽空溜了。
最后只剩下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百里谕留下接受大娘大婶们的关怀，说的都是些补身子补气血的土方法。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从未体验过被这样关爱，对着那些怜爱的目光，实在狠不下心离开，于是一直待到了下午。
回去时周俭说周绞去了大牢。明天是年三十，也是王如汇一干人的死期，这其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她处理。
百里谕本想去找她，却在半路上遇到了陆无书。
“青玉姑娘，辛苦了。”他一身文气，看着斯斯文文，面带三分笑。
因为之前追杀过他，百里谕不确定这人能不能认出自己，不欲与他多说，但陆无书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不知姑娘有没有时间同在下喝杯茶？”
这人狐狸一样，不知道在憋什么坏点子，但“青玉姑娘”显然无法拒绝地过于干脆，最后还是和他一起走近了院里的亭子。
“陆某之前听陛下说周大人找了个心上人，还在想能入周大人眼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妙人，来此一见，果然不落凡俗，姑娘巾帼不让须眉，陆某敬佩。”
百里谕：“大人谬赞。”
陆无书斟了一盏茶递过去，问：“姑娘这嗓子……是因病而坏吗？我曾有个朋友也是，后来遇到一位江湖游医开了一张方子，竟然治好了……”
百里谕打断他：“是旧伤，治不好，多谢大人。”
陆无书尴尬地笑了笑，“抱歉。”
见他一直绕弯子，百里谕忍不住问：“大人想说什么？”
陆无书放下茶盏，“姑娘果然看出来了。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要麻烦姑娘。”
“大人请说。”
陆无书难得有些紧张，缓缓道：“我听陛下说，姑娘同周大人是儿时青梅，想必也是京城人士？陆某冒昧一问，姑娘可知道京城席氏？”
百里谕手里茶盏一晃，滚烫茶水洒在了衣袖上。
“姑娘小心……”
“无碍，”她放下茶盏，没有接陆无书递过来的手帕，“大人和席家有旧交？”
看她状态陆无书就知道自己终于找对了人，道：“并非如此，是我一个故人……我义父，他和席家有旧，苦求多年不得，临终前托我替他查一件事。”
百里谕将手藏在袖子里，喉咙发紧，差点再一次退回到那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冬天。
“你……义父是，谁？”
十年前的凌芳殿里，皇帝说：“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答应你母亲好好养着你，一个野男人的女儿……”
此时，陆无书说：“前西北大将军，司徒妄。”
寒风呼啸而过，好像穿越十年光阴，将那些伤痛与愤恨一同带了回来。
经年宿怨，重临吾身。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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