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刀（《荒遐客》续）》萧灵

12、十一 入帐

　　杂耍班的人已经收了场，在台边茫然四顾，一堆人守着吃饭的家伙窝在一起。军营里已鲜少有清醒的人，好一些都抱着酒坛睡去，间歇听到几句呓语。
　　前面带路的兵士打着哈欠，迷迷怔怔地踢翻了一个酒坛子，一个踉跄。李寻欢扶了他一把，等他站稳才松开手去。那人奇怪地看了李寻欢一眼，也没道谢，掸了掸袖子。
　　行过台前，李寻欢突然止了步，像想起什么事带着歉意道：“稍等，在下有些小事，先离开一步。稍后我自会去见李将军，不如军爷们也自行喝酒去吧。”
　　那几个兵士明显没料到这快带到将军跟前了，还能突然说不去了的，但这人是李寻欢，他们虽不了解也有点耳闻：据说此人武功很厉害，先前的轻功他们倒是看见的，其他还真看不出来，不过也不是能随便动上手的人。
　　李寻欢见他们不放心，指了指杂耍班，“你们说的那什么女人我好像给弄丢了，这……总要跟人家班主有个交代。”语气神态甚是无奈。那几个兵士恍然，俱暧昧地笑开来。
　　先前差点跌了一跤的那人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人都跟到这儿了，还怕他跑了不成？”想想其他没找着人的还在外面晃悠，他们这几个还算幸运，闻着满营的酒香，肚里的酒虫也早就馋开了。其他几个听着有理，也就任李寻欢去了，倒还不放心地交代了句：“别耽搁太久，李将军可还等着呢。”
　　李寻欢又保证了几句，看着他们勾肩搭背地朝酒坛去了。
　　满营的酒香，混着从那些醉汉身上散发出的酒臭，李寻欢摇摇头，他难得没了酒兴。兵士如此散漫，真该庆幸近来没有战争的，否则这样一只队伍……他无声一叹，向杂耍班子行去。

　　李将军在他的营帐里，他已喝了不少酒，脸色红得发绛，而那双眼还是晶亮的。他在等李寻欢这个人，也在想李寻欢这个人。他听到过太多关于李寻欢的传说，以至于真见到了李寻欢，他有种说不出的失落，然后是莫名涌上的惊喜。也不过如此啊，小李飞刀，六如公子，李、探、花。
　　“韩宵，你觉得李寻欢是怎样一个人？”
　　一直守立在旁边的韩宵，随口答道：“不就是装腔作势的那种所谓‘大侠’嘛。”
　　李将军的喉口滚过一声笑，“那在你看来哪个人是不装腔作势的？”
　　韩宵倒也努力想了想，“那王屠子绝对弄不懂什么叫装腔作势；小果儿他娘还真是个良善的人，不知道怎么教出小果儿那么贼的孩子；还有我家县太爷，昏官当的也真直白……”
　　李将军听到他提到那个把他推荐过来的县令，脸色不可察觉地一沉，又笑了起来，“韩宵，你可真是忠心啊，到了我麾下做事，还忘不了旧主。”
　　韩宵自觉失言，忙抱拳道：“属下顺口叫惯了，以后一定多多注意，请将军恕罪。”他自己心里却是一惊，想起李寻欢还叫他“韩捕头”，似乎在自己，在李寻欢心里，他从来没成为过李将军的人。难道这就是县太爷的意图？安插一个不是李将军的人在李将军身边。多看多听，少说少做，这不就是叫他……盯着李将军？
　　盯着李将军啊，可即使盯着不对了，他一个小兵又能做什么？
　　他很想问，李将军要留李寻欢这样一个要犯做什么？但总归还是忍了下去。多年的办案，生死来去，让他察觉这个新上任的将军……很危险。狼狈为奸！一时间他脑海里徘徊的全是这个词。县太爷啊，你是嫌我命长了是吧，要是这两尊煞星真联合起来……韩宵欲哭无泪。
　　其实李将军也在掂量韩宵这个人，蒋吉蒋县令，听风评碌碌无为胆小怕事但求自保，没有任何要注意之处，这样一个小官，给了什么样的胆子，往自己这里塞人？塞的还是自己的得力手下。所以他防备韩宵，但韩宵那耿直的性子真没什么好防的……也许真是那县令做的又一件昏事吧。
　　而且他看得出，韩宵对于李寻欢有很深的成见……真是很好用的一个人啊。
　　心情蓦然大好，又灌下了一大口酒，李将军招呼韩宵：“你也过来喝。”韩宵今天被弄地满腹心事，哪里有心思灌这些黄汤，但将军亲自招呼了，他又不好不卖这个面子，可又总怕自己喝醉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连累到县太爷。正值左右为难之际，有人掀了营帐进来：
　　李寻欢！
　　李寻欢从李将军怀里拉出女人走了，韩宵当时可是被惊了半晌，现在李寻欢回来了……那女人呢？
　　“李将军你找我？”李寻欢按着额角，似酒醉未醒，神智还有三分迷怔中。
　　李将军大笑，“寻欢兄来的正好，我刚跟韩宵提起你能文能武素有贤才。本将军有招贤之意，就是不知寻欢可愿屈就？”韩宵嘴角不禁抽搐，什么时候提起过了……
　　李寻欢唇角浮起一抹浅笑，又隐去，抬头愕然道：“多谢将军赏识，然将军可是忘了各城门口还贴着我的通缉告示？这贤不知将军想如何招法。”
　　“这就是了，”李将军晶亮的眸中闪过一抹得逞的快意，“寻欢入我帐下，我自可保你一世平安。如果你出了我这军营，再进了哪个衙门，可不是谁都能保得住你的了。”
　　李寻欢沉了脸，“将军，这算要挟？”
　　李将军摇了摇头，笑容越发奸险，“想必李探花听过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他打量了李寻欢一眼，“我看寻欢脚步虚浮，可是以为酒喝多的缘故？”
　　李寻欢脸色立马变得十分难看，“你……”沉吟许久，终似是放弃地一叹：“那就依将军所言。”
　　“好！”李将军拍了拍手，笑地快意肆然，“韩宵你就选个营帐安排寻欢兄就宿吧。”
　　韩宵看着自己先前所想成为现实，他只觉得这一幕怎么这么的……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