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爱情能够天荒地老》米饭卡卡

14、香雪海

　　我行过许多桥，看过许多云，喝过许多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年华正好的人。

　　他曾说过会让她见识天荒地老，不过经年却沧海桑田，再回首时已惘然。
　　她曾狠狠甩开他的手，却总在午夜梦回时，见到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马不停蹄地寻找着天荒地老，却将自己的心遗失在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
　　醒来的时候，清楚地感受到眼泪的湿度，冰凉地触觉让纯意外的清醒。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自己的悔恨，不再逞强。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最后的记忆，小海抱着她说了这句话。温暖的怀抱是纯贪恋着的，治愈伤痕是纯期待着的，不再一个人是纯想望着的。可是当它真正来临她再一次害怕了。
　　能否放下过往，拥抱明天。
　　她一直期待着一个人能看透她所有的卑微、软弱、虚伪以及坚持。这个人向她递来了双手，她却迟疑了。不明白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还是最好的结果。
　　一个人跑到山上去寻求开悟，说是开悟不过是对着姑姑又哭又闹。姑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拿出《心经》让她抄写。房间里又一次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呆坐了一刻，提笔书写。
　　即使佛根尚浅，也求一丝了悟。

　　自在菩萨，行深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眼泪静静流淌，心渐渐空明。一张张笺纸散落在方塌四周，纯没有理会它们。放下手中的笔，专注地望着窗外。夏进来的时候，纯正托腮望着窗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看着那几株梅花。没有叫她，开始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笺纸。
　　“姑姑，我是否太执迷于一些虚无。刚才一边抄写一边回忆过往。才发现我以为的深爱是经过时间的加工和记忆的夸大，其实我并没有想象中爱他不是吗？”人类不仅欺骗着别人，也常常欺骗自己，擅自篡改自己的记忆，擅自加工自己的记忆，淡化深化苦痛或幸福。
　　“问我何用，不是已经领悟了。”夏将拾起的笺纸认真整理。
　　“我只是想为什么姑姑不早点告诉我。”放开窗外的风景，认真地看着姑姑。
　　“这些不应该由自己领悟吗？就算别人告诉你，已经蒙蔽的你，听得进去吗？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更不要说外界的声音。”
　　两个人没有继续谈论，仍时光静静流逝。
　　也许生命中有这样一个时刻，连心都遗失的时刻。那时的苦只能由自己独自面对，外界的关怀变成了打扰，甚至救赎也变成了打扰。只能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寻找自己的光，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天荒地老无人识。”那带笑的双眸，望向远处的青山。曾经的自己和纯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却给自己无法明喻的安心感，找到救赎的光时也就找到了归宿，不再飘摇，不再寂寞。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了进来。远处传来诵经的声音，大概早课还没有结束吧。方塌上的早餐还有些温度，今天是个好天气，纯自言自语着。今日的她和昨日的她已有所不同，没能顿悟，却也开始了解。
　　吃过早餐，把自己打整了一番，便朝梅园走去。最后的告别，最后的怀念，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昊。
　　他静静对她笑着，一如当年，眸子依旧那样清澈，仿佛时光并没有留下痕迹。
　　“好巧。”原来已经可以这样平静，明明昨天的我还在又哭又闹，明明今天才下定决心。
　　“不巧，因为我在这里等纯。”表情没有波动，稳如泰山。
　　“我们还欠一个结束不是吗？”接到夏姑姑的电话时，吓了一跳。如果不能彻底告别昨日，是无法坦然走在今天的。
　　“结束吗？也许我还欠一个解释。”即使知道现在说那些也没有用，却仍然想要说出。那是属于两个人的事，不应该由一个人来背，不是吗？
　　“愿闻其详。”两人都没有没有移步，站在梅花树下。恍如昨日，心中都不禁唏嘘，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
　　“有一个属于我们的生命存在过，那大概就是我们最后的牵绊了。为了保护他，不惜伤害你，因为我想只要他能存在，我们之间的伤害就能化解。大概上帝也笑我太天真了吧，于是将他带回去了。所以我最后的坚持，也没有了。前面有太多障碍，而我太胆小，不敢跨过只对着它叹气。对不起，对你说谎的我，总是自以为是的我，还有将爱和牺牲混为一谈的我。其实我一直很羡慕昊，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拥有实现它的行动力。从来没有讨厌过你，真心喜欢过你。”已经可以如斯云淡风轻，伤口已被治愈。
　　昊由起初的震惊恢复过来，原来大家彼此彼此。也许年少的他们，真的无法承受那样厚重的爱。等到能承受时，身边已不是彼此。这大概就是成长，这大概就是命。两人都直直盯着对方，似要将彼此镌刻在心底。
　　不会忘记，曾有过的青涩岁月；不会忘记，曾有过的幸福回忆。迷雾散尽，唯有那美丽的记忆越发温柔。

　　一树一树的花开，延绵成一片花海。暗香在鼻息浮动，花影在风中摇曳。
　　如果回忆具有香气，那么在见到“香雪海”的那刻，他们闻到了回忆的香味。如果天荒地老真的存在，见到“香雪海”时，纯想自己看到了。永恒即刹那，刹那即永恒，天荒地老无人识，不必强求。
　　“我没有遗憾了。”在纯的额上轻轻印了一个吻。丢掉项链的那刻，已经放下，知道真相那刻，依然了悟。8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也许压在心中的并不是爱情，而是关于爱情的想望。
　　“我也是。”跨过青春最后一道栏槛，丢掉无谓的想象，这一次一定靠幸福更近了吧。
　　爱情是一种宿命，只是那里面没有你没有我。
　　登机之前给小海打了一个电话，“来机场接我吧。”没有等到回复就挂机了，然后关机登机。昊在一旁看了直笑说：“还有你这种人。”纯从来没有这样任性的对待自己，那个人一定是特别的存在。纯微微一笑没有开口。我只是在赌，赌他和我的牵绊，赌我们的宿命。
　　一出出口便看到了小海，见到本尊时，才发现原来已是如此想念。互相介绍了一下，便和昊分了手，因为不同路。
　　“带我去见那个人吧。”努力说得轻松，心里仍带有怯意。
　　“谁啊。”小海不明白地看着纯。
　　“墨云影。”瞪了小海一眼，便开始装睡。小海看着装睡的纯，一阵暖意涌上心间，如此孩子气的她，以及要见小影的她，都是如此温柔。
　　“墨云影，你好，我叫韩纯。你大概听说过我了，听说我和你很像，但是看着你的照片，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呢。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来这里看你有着特殊的意义，对我还有我身边这个人。我会努力的，给他幸福，还有连带你的那份。”紧紧牵着小海的手，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最后相视一笑。
　　夜幕降临，天空中布满星辰，预示着明天又是个晴天。望着外面的星空，想着今天真是忙碌，仿佛把过去八年过了一遍。明天不再是一个人，明天，会有不一样的明天。
　　相信的力量是强大的，相信自己，相信某人，相信爱，同样也相信爱情，不会迷惑，不再动摇，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回到C市的时候，和小光见了一面。谈论着电影，试探着他，装作不经意说出看到小光年少时的档案。那种假装小悦自己都很讨厌，却又那样自然装出。小光愣了一下，然后又说一定很无趣吧。
　　“没有，还蛮有趣的。”
　　“一定写了墨云影吧。”那时每个同学的留言册，自己都写上了小影的名字，好像提醒着自己还有别人不要忘记世上曾经有过她的存在。听到墨云影时，轮到小悦楞了，没有想过小光会这样坦然地说着，像谈天气般平常。
　　“嗯，写着想见变老的墨云影。”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吗？”小悦看着那双眼眸，空洞的可怕，但脸上表情依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就没有什么话题，现在完全处于抵死状态。
　　“你不是说我像透吗？我也觉得自己和他很像，不过不是外在的像，而是这里。”小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便端着红酒走到窗旁，望着外面的霓虹。
　　沉默——苦不堪言，这是小悦唯一感受到的，望着小光的背影，产生了想要抱住的欲望。慢慢走过去，轻轻触碰，觉得今夜的他特别脆弱，一碰就会消失不见，轻轻将自己靠拢，将双手环了上去。
　　“我活在那十八年里，走不出来。读着她喜欢的书，听着她喜欢的音乐，做着她喜欢的事，吃着她喜欢的食物，讨厌着她讨厌的事物，不管季节如何交替，岁月如何流逝，而我都像在不停的重复……”冰冷的液体落在小悦的手上，小悦拼命在心里说：“我知道，我都知道，现在的我不是在重复你的动作吗？”无法开口，无法言语。

　　如果能够时光倒回，我们的今天肯定不一样。人类总是这样想着的，觉得回到昨日一定能够改变人生。呵呵，在人类历史上做得最出色的一件事，就是找借口。为自己的贪欲找借口，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为伤害找借口，无时无刻不在找借口。为过去的错误找借口，为失去的东西找借口，会说着，如果时光倒流我们一定不会怎样怎样。呵呵，时光倒流，人类再一次找到安慰自己的方法，继续为自己找着借口。时光倒回是否真的能够改变，一般来说，还是会按着原路行走吧。因为人类是十分懒惰和胆小的生物，容易安于现状，不求改变。
　　即使时光倒流，让过去重来一遍，我们还是会按既有的剧本变成今天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