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仙农》二九木一

5、第 5 章

　　直到三人在位置上坐稳，还有些发懵。她们只看到贺芝言将一张卡交给侍者，然后就在她的推拉下进了里间。
　　“别人送的卡，别客气，敞开了吃。”她大手一挥，颇有挥斥方遒的意味。
　　三人环顾周围，重重点头，可不得敞开吃，四百一位呢。
　　滨海城市海鲜取材方便，用料扎实，大多人习惯在闲时到路边摊大排档小酌一番，校门口的小吃街更是学生党的优先选择。海鲜自助，两百日常适宜，三百可以在月初浅尝，超过四百只能当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因此几人均敞开肚皮吃，一向注重身材管理的张梦歌也将体重问题抛诸脑后。
　　贺芝言面前只摆了一盘生煎，四粒生煎堆成小塔，白色面皮上撒着芝麻和细碎葱花，底部焦脆看着极有食欲。
　　这是刚刚才出锅的，尚且烫嘴，味道比起记忆中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事实上，贺芝言也不大能想起记忆中的味道了，时间久远，哪怕她是小神仙也还是会遗忘。
　　但是初尝时的喜悦与生煎的温热感倒是一直存在心底。
　　那是她母亲从凡间给她带回来的，她从前因为神格不稳，因此一直未去过人间界，家人每逢下凡也会给自己带回些新鲜玩意，例如她从未见识过的风景。
　　她只在父母长兄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个不完整的凡尘世界。贫苦安乐的人类，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妖类，力求□□的修道者，他们在阳光下共生，组成一个时而动荡时而稳定的世界。
　　神仙们下往凡间就是为了维护三者平衡，不叫一方壮大，也不能任一方变得孱弱可欺。
　　贺芝言初来乍到时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历练，她以为自己是由人的召唤方才来此，但一段时间后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她未获过封号，还没从学堂毕业。虽然也有不少同窗在学生时期就下凡历练过，但均数由历练堂的小仙引渡。
　　她则是在药田伺候花草时莫名来此，且此处怎么看都不像父母长兄们所说的那个人间界。
　　三千世界，轮回无渡。她一向看得开，只要身处的世界有植物，那她就不会觉得无聊。
　　“芝芝，你又吃这么少。”同住一年，早已经清楚彼此的生活习惯，贺芝言对食物摄入量的把控简直精准到克。
　　鲜肉生煎外皮酥脆，内陷鲜美多汁，一向对食物品质没要求的贺芝言也对此也颇为喜爱，但她吃的极慢，进食状态并不似享受，比起她和植物相处时的状态可差远了。
　　张梦歌问，“不合胃口吗？”她是本市人，自小就善食海味，还有几分品鉴能力，这家餐厅的海鲜品质数上乘，十分对得起这价格。
　　“好吃的。”虽然她并无进食需求，但还是分辨得出食物的滋味。
　　此时，大堂角落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面对贺芝言这桌，正踌躇着是否要上前问候，就在他下定决心向前跨步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按在他肩膀上。
　　手的主人冲男子摇摇头，“不必去打搅她。”
　　男子闻言轻轻呼出一口气，又轻声问，“后厨刚到几只澳龙，是否需要送过去一份？”
　　青年点头，沉吟片刻后接道，“选只四斤的，做成虾球。”
　　待这份摆盘精致的龙虾球被端上桌的时候，几人正进行‘中场休息’。
　　“等一下，我们没点这个。”张梦歌叫住侍者。餐厅里除了自助也可点些旁的吃食，都是些贵得令人咂舌的高档食材，眼下这份龙虾，以她多年经验来看，应该是价格不菲的澳洲岩龙虾。
　　侍者脚步微顿，想起经理的嘱咐，“这是咱们会员专供，免费的，请放心享用。”
　　三人想到进门时贺芝言交给前台的那张黑色鎏金卡，顿时了然。倒是贺芝言听后沉思了一会儿，李邈将卡送给她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这是张会员卡，只告诉她，“想吃就来。”
　　她问，“这是李邈让你送过来的吧？”虽然她并不认为以对方的性格会做出这种事，那人别扭到送她一张卡就教人怀疑是否被魂穿的程度。
　　侍者一噎，并不敢将老板‘出卖’，随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祝您用餐愉快。”
　　贺芝言了然，用筷子夹起一粒虾球送入口中，垂眸不去看三张写满了八卦的面容。
　　“呜呜呜，吃了这只龙虾，这顿就算回本了。”张梦歌敢肯定，这绝对是澳龙。
　　芝士焗虾味道鲜美可口，旁边的配菜亦滋味十足。几人用过后甚至认为其他菜品已然失去色彩，‘不配’再上饭桌。
　　天热，即便是美味难得也不宜吃的太饱。
　　几人在座位上稍事休息，小聊片刻。
　　李望歆将身侧的三个袋子按不同颜色分别递给他们，轻咳一声后才缓缓开口，“听学姐说咱们这学期的笔记特别多，张梦歌你别笑，你们英语系的也不少。”宿舍里，除了张梦歌是英语系，他们三人都是西班牙语。
　　“别打岔。我，我这半年视频收益还不错，数据稳步增长，就送你们点小礼物，感谢你们这一年的照顾。”话没说完，她脸颊已经红透。“别看我，看袋子。”
　　她依旧是之前那个内向的李望歆，但不会再因为高敏感而受到伤害。不仅如此，她还在室友的鼓励下用自己的爱好赚到人生第一桶金。在视频网站当一名文具类博主，就是她在室友鼓励下勇敢踏出的第一步。
　　袋子里除了本子还有几样花花绿绿的小文具，看着十分可爱。是那种小学生觉得幼稚，而大学生觉得刚刚好的程度。
　　漂亮的卡片上是李望歆用浑圆板正字体所写的几句心里话，“怪不得你付款的时候要支开我们。”刘熹芜直爽也极易流泪，这会儿眼圈都红了。
　　李望歆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
　　贺芝言对此觉得新奇，在漂亮本子上写字会更有动力吗？大概吧。
　　她‘自小’就不算合群，小学初中的知识对她来说浅显易懂，因此她大部分都沉浸在自己的芥子空间内神游。所以同龄的小朋友做什么都不会带她，好在她对与人类小屁孩相处这事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高中时期大多同学都住校，唯她走读，因此大学之前她都没交过朋友。倒也不是同学们孤立她，而是她认为植物之外的事没什么值得交付注意力。
　　硬要说的话，她有限的社交生活都集中在八岁前在孤儿院的那段日子。
　　餐后几人在商场里逛了逛，充满活力的年轻面孔随处可见，在这种地方遇见熟人实在不算奇怪。
　　李邈身着白色衬衫黑西裤做正装打扮，皮鞋上一尘不染，像是刚从哪个会场出来。半挽起的衣袖将他手腕上的机械表展露，他侧头对身边的几人说了什么，然后大步向前走出。
　　“这帅哥不会是向咱们走来的吧，罪过罪过，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可不要逼我犯错……”张梦歌唇边带笑，显然在开玩笑。
　　贺芝言轻笑，“我过去一下，你们先逛。”说着，也往李邈的方向会合。
　　就在两人即将碰上的时候，李邈抬手做出止步的手势。只见他低头深呼吸几下，然后放下手臂，“可以了。”
　　贺芝言无奈，这人怎么还这一副臭毛病。从两人第一次见面，李邈和她就不对付，后来误会解开了，这人还是别扭的紧。
　　“龙虾球很好吃，谢谢。”贺芝言中规中矩的道谢。那家店是李邈名下的产业。
　　李邈‘嗯’了一下，然后又不说话了。
　　“你过来就为了和我‘嗯’一下？”贺芝言偶尔喜欢逗弄他。
　　“靠。”他抬手揉揉头发，梳理整齐的头发立即炸成鸡窝。无法，他每次见到贺芝言都觉得很尴尬，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不对劲。但奈于她在李家的地位，他又没办法做些别的，毕竟他不想成年了还吃竹板炒肉，家法很疼的。
　　“下月八号是我老爸的生日，你记得去。”他说话时眼神尽量逃避贺芝言，说完后紧紧抿着嘴，一副‘爱咋咋地’的视死如归模样。
　　看他这副样子，贺芝言：“啧，你怎么不问了？”
　　旁人若是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定然搞不清状况，偏偏李邈懂了，他抿嘴将头侧摆，不分给她一丝眼神，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掉，“你记得去。”他嘴唇上下碰碰，说完就要走。
　　“我当然会记得。”毕竟他爸爸这名字还是她取的呢。
　　李邈只是做出走的动势，但双脚并未移动，“你……”
　　“放心，李空青真不是我爸。”贺芝言坏心眼的接到。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青年显然有些气急败坏。
　　看到貌美青年生气也算是一件乐事。注意到贺芝言的笑脸，他意识到自己又上套了。连忙在心里劝解自己，气出病来无人替，毕竟，这是自己留下的‘祸根’。
　　今天是公司开例会的日子，他难得从实验室里出来，开完会后又出来给同学过生日，谁承想在这儿碰见贺芝言，碰见了总要打招呼的，避开有违家风。
　　被贺芝言这么一打岔，他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和这位祖宗告别后，他唾弃自己没骨气，一脸衰相地走了。
　　不过，帅哥即便是不开心也是好看的。贺芝言心底感叹，一边笑吟吟地目送他的离去。
　　李邈与贺芝言‘同岁’，他曾在自家老相册中看到过这张面容与父亲的合影，这就导致在去年初见贺芝言时他内心产生的荒谬结论。
　　父亲说贺芝言是旧友之女，他自然而然的就联系到那张老照片上。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人不可能长生不老，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必定是母女。又因为他曾无意中知悉家中长辈在暗中找一个人，这么一联系，他就将贺芝言误会成父亲的私生女，而照片中的是他的老情人。
　　可怜的李邈，至今未窥探到事件之真相，亦未曾见识过自家仙逝的曾祖与其合影。
　　不过好在误会解开了，他再与贺芝言相处时，只有一点点别扭而已，真的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