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惊魂记》睿纤

11、第十一章：深夜

　　同一个屋檐下，有人春光无限，有人却孤单只影。
　　冯萧毫无睡意。
　　房间里，巨大的敞开的落地窗洒下一片银亮的月光，风吹过的时候摇动着薄纱的窗帘，轻轻地撩起，又轻轻落下，那是秋天的呼吸，温柔得像情人的抚摸，冯萧靠在窗边，手中轻轻晃动着一杯红酒，月夜下的美茵河潺潺流过，河面闪动着月亮忧郁的微光，在安静的深夜里传来碎语般的水声。
　　冯萧来慕尼黑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家里的逼婚。自从夏彤事件之后，冯家加快了物色新媳妇的举动，五年内冯萧不知道被相亲了多少次，每次都是对方很满意很满意，但是冯萧却提不起一点兴趣。
　　与夏彤那场斗智斗勇的较量虽然已过去多年，但是至今回忆起来却仍让冯萧记忆犹新，兴奋不已，可是在那之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没有对手的剑客，有种令人悲哀的孤独。
　　月光映在冯萧的脸上，他低头看着杯中的酒水，镜片反射出淡淡的亮光，黯然落寞。
　　其实他早就知道夏彤不会和他在一起，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女人太强了，他与她旗鼓相当，他确实赢了她，却无法赢得她的芳心。
　　但是当他知道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难以言状的嫉妒爬上他的心头，这世上绝对不仅仅只有他冯萧一人优秀出众，这一点冯萧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是他无法接受的是，他一直认为能让夏彤依偎在他身边的男人，应该比自己更优秀更出众才有这种魅力打动她，而不应该是一个平凡普通甚至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冯萧并不是瞧不起小人物，而是当他知道自己完败在这个小人物的手下的时候，他有种不甘心。
　　因为输得不明不白，所以不甘心。
　　那个苏远！冯萧脑海里立刻闪现那张苍白冷漠的脸，他凭哪点赢得了夏彤的芳心，他又凭哪点赢过自己。
　　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水，镜片后的眼神闪动，那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儿，冯萧对自己说，怎么会有人看走了眼？甚至连自己都以为传闻中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就真的是不起眼。
　　他躺在沙发上，取下鼻梁上的眼镜，随手搁在茶几上，然后揉搓着眼角的睛明穴。
　　说实话，即使没有赢得夏彤的芳心，冯萧仍然觉得不遗憾，因为他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打败他，那样的话他一辈子都觉得是块硬伤，所以如果让他重来一次，他仍然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冯萧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矛盾所在——他希望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一定也有资格让他折服，但是让他折服的女人，他又不会甘心输给她。
　　就算对手是个男人，以冯萧遇强更强的个性，只怕也不会输。可是，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就好象天使阿姆拉永远只有七只翅膀一样。
　　冯萧一样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他的骄傲，他的自信，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月光照在他光洁的脸上，他微侧着身，就这样睡着了。

　　深夜的慕尼黑在月光照耀下安静诡异，幽暗的街道上空空如也，没有车，也没有人，只有黑色的树影随风摇动，白天看起来色彩斑斓的矢车菊在月光下好似从地底伸出的枯劲的爪子，有种恐怖的美艳。
　　黑夜之神的面纱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如果说白天的慕尼黑好似天使羽翼下的快乐城市，那么眼前这个世界就好似魔鬼脚下的黑暗之都，除了阴森诡异的空荡，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
　　苏远一个人走在空空的街道上，轻轻的脚步声伴着夜风荡起一阵回音。一只野猫喵呜一声从街边窜出，苏远停下脚步，那只猫也停在路中央，相隔着几米远互相对望着，观察着。
　　能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看到一只黑猫，苏远开始有些好奇了，要知道眼前这个世界并不是人类的世界，能在这里看到活动的物体，只有一种解释，那代表着它在天使的城市里已经死去。
　　但是猫除外，猫是地狱的使者，特别是黑猫。它们有时候会自由穿棱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
　　迎着月光，眼前这只猫黑亮的皮毛发出缎子一般的光泽，大大圆圆的一双眼泛着绿莹莹的光，它虎视眈眈地盯着苏远，嗓子里隐隐发出低沉威胁的叫声。
　　苏远冷冷地看着它。他不害怕这种动物，但是也谈不上喜欢，毕竟眼前这只猫对他充满了敌意，他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猫可以感觉到你是人还是鬼魂，这是动物的天性。
　　显然这只猫无法判断眼前这个直立行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它慢慢向后退着，拉开距离后，它转身箭一般地逃走了
　　苏远目送着它消失在黑夜中，十分好奇地发现，那只猫奔跑的过程中留下一道银色的轨迹，像残留的雾气一般，那银色的雾气停留在半空中缓缓变化着，扩散弥漫。
　　苏远走上前半蹲下身，伸手慢慢触碰，没有感觉。他用手在雾气中轻轻搅动，他的眼前突然重现那只猫奔跑时的样子，就好象电影画面的重播，明明是他刚刚看到的影像，但是现在却又再次亲眼看到。
　　他从雾气中抽开手，眼前的影像立刻消失，月光下依旧是黑幽幽的树影，空无一人的街道，低头，那片雾气依然存在，只是比先前更扩散更稀薄。
　　苏远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确定。他直起身，撇下那片奇怪的银雾，继续向前走去。
　　他很快便找到了陆烨和黎越住的那所公寓。
　　大门紧闭。苏远走上前，伸手轻轻一推，大门便打开了。
　　公寓里一片黑暗，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屋内的陈设，如果可以对比，你会发现仅仅是时空不同，但是所有的物件摆设却是相同的。
　　苏远慢慢走上二楼，那里有三间卧室，他经过第一间卧室的时候，停下脚步，感应了片刻，那里面的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他接着走到第二间卧室门前，也不是，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停下了脚步，重新回到门前，伸手按在墙壁上，他闭上眼，沉静了片刻，墙壁上在他手按住的地方开始变得透明，然后屋内的景像越来越清晰。
　　这是冯萧的房间。
　　沙发上冯萧睡得很熟，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像一层柔美的轻纱，他的脸庞映在月光里有种很特别的质感，英俊的五官落下参差不齐的投影，显得极富立体，睡梦中的冯萧没有了那份精明和咄咄逼人的气质，反倒有种很安静内敛的沉稳。
　　但是苏远注意到的并不是这个，淡淡的月光里，弥漫着一丝丝淡紫色的雾气，那是从冯萧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缕缕好似飘动的火焰。
　　苏远有点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他冷笑一声，这人身上的颜色居然是紫色的，果然还是要在“这里”才能看得到。
　　可是，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那些与我更无关。苏远挥挥手合上了墙壁，继续向前走。
　　第三间卧室是陆烨和黎越的房间。
　　苏远用同样的方式打开了一条通道，他看见了他的目标。
　　黎越依偎在陆烨怀里，两人睡得很香甜，黎越身上散发着白色的雾气，这原本很平常，但是苏远却发现那白色雾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红色。他奇怪地皱皱眉，可是当他的视线落在陆烨身上时，却惊讶地发现，这个人身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常见的白色或者别的任何的颜色的雾气。
　　那是生命存在于他们的空间必然会产生的一种能量辐射，只要是有生命的物种都会有这样的能量显示，物种越简单，颜色越单一，只有人类的能量颜色会呈现不同的分别，从某种意义来说，也代表着其灵魂的善与恶，善念越多，颜色越浅，白色最纯洁，恶念越多，颜色越深。例如，当一个人计划一件谋杀案时，他身上的能量辐射会变成黑色。
　　可是这个叫陆烨的人，他的身上什么雾气都没有！
　　苏远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确实，这样的能量变化并非随时都能看到，只有当他身处在特定的空间时才能看到，就好象现在。
　　也许这种能力并不稳定。苏远宽慰自己，也许古军辉正是发现了这些才会挑选自己。
　　苏远记得以前曾经看见过所谓的“灵魂”。在他活着的时候，有一年的夏天，他在一幢很古老的大宅子里见到过，他追逐那个灵魂，甚至还用玻璃瓶将它装了起来。
　　他还记得，他将这件珍贵无比的礼物送给了夏彤。
　　可是结果如何，他不知道。因为他再也没见过那个瓶子。
　　苏远收回神思，拉大墙壁上的透明区域然后穿了过去。
　　通道在他身后闭合，眼前的感观色调一下变得柔和温暖，同样是黑夜，同样是银色的月光，却没有了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窗外隐约透进路灯的光线，远处，城市里的灯光仍旧明亮，倒映在潺潺流动的美茵河里，波光莹莹。
　　苏远慢慢走近床边，居高临下俯视着睡梦中的黎越，在人类的世界里，苏远看不到任何能量的变化，但是他能感觉到，他觉得刚才他见到的那一丝红色的东西就是他要找的目标。
　　他拿出枪，慢慢抬臂，将枪口对准了黎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