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番外六 阿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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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阿齐独自一人坐在酒吧的角落里，面前摆着一个精致的高脚杯，透明的杯中斟满了深蓝色的液体，在屋顶彩灯的照射下透出淡淡的光晕。
酒杯中的冰块晶莹剔透，如同深海里的水晶，令人赏心悦目。
这杯酒是Crazy酒吧新推出的产品，新来的调酒师调好后，第一时间送来给阿齐试尝。
阿齐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从喉咙缓缓滑到胃部，唇齿间残留的甜香令人着迷。
不愧是从法国回来的最优秀的调酒师，调制出的酒似乎有种令人着迷的魔力。
阿齐起身走到吧台前，把那杯深蓝色的酒轻轻放在桌面上。
年轻的调酒师走过来，笑着问：“齐哥，怎么样？”
阿齐点了点头，淡淡道：“明天开始销售吧。”
调酒师难掩眼中喜悦的神色，点点头说：“我会做好准备的。只是这酒还没有名字，不如齐哥给取一个？”
阿齐沉默片刻，微微笑了笑，说：“就叫它……蓝色迷情。”
蓝色迷情……
记忆中一些零碎的片段突然在眼前晃过——
雪白的床单，纠缠的身体，像要将人焚烧一般火热的亲吻，耳边低沉温柔的声音……
“你给我……喝了什么……”
“别怕，只是一些助兴的酒……这种酒的配方可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哦，叫做‘蓝色迷情’……怎么样？喜欢吗？”
“不……呜……”
生涩的他在酒精的作用下慌乱地不知所措，因为身体的反应羞红了脸，发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任凭那个人为所欲为。
很疼，但是……
很幸福。
被他有力的手臂温柔拥抱着，被他温热的唇仔细亲吻着……
很幸福。
因为那个时候，他正疯狂的爱着那个人，甚至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
阿齐笑了笑，转身走进了电梯。叮的一声，电梯门关上了，四周的镜面上映出他的影子，脸色异常苍白。
算起来，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可还是清晰的……就像昨天刚刚发生一样。
那一夜，那人对他特别的温柔，生涩的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那些技巧的逗弄，很快就全身无力倒在了床上，发颤的手指却始终紧紧抱着
那人的背。近似膜拜一般，认真的抱着。
他记得那天晚上，他是带着微笑入梦的。他以为，睡在那个人的怀里，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边没有人。
床下最隐秘的暗格被打开，里面原本存放的机密资料，不翼而飞。
桌上留了张字条，潇洒的狂草触目惊心——
“阿齐，资料我拿走了，谢谢你的帮助哦。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爱上你了，对吧？”
屋内的空调开得很低，他突然觉得全身阵阵发冷。
利用？
这个尖锐的词如同利剑一般在脑海里划过。
原来只是……
利用……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叶敬辉最信任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叶敬辉在出国之前把机密资料交给了他来保管……那个人，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阿齐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怔怔地看着墙壁上的镜子，镜子里印出他苍白的脸，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全身那些纵横交错的暧昧红痕提示着昨晚的激情和放纵，如今看来，却像一个最可悲的小丑。
他在那个屋子里静静地坐着，从天亮坐到了天黑，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跟那人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
那个人对他很好，很温柔，会微笑着抚摸他的头发，会在睡觉时替他盖好被子，会在每天早上亲吻他的额头，会陪着他一起看电影，到外地的时候还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报平安。哪怕昨晚做-爱的时候，也温柔细心的顾虑着他的感受，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珍宝一般，让他体会到最美妙的快乐……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爱上你了吧？
这行字在眼前跳跃着，像是在讽刺。
是啊，只有他这样的笨蛋，才会傻乎乎的被那些伪装出来的温柔所迷惑，才会因为一句句甜言蜜语而心跳到快要窒息。
手指攥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心脏像是被用力扭转了一般，痛到麻木。
故意接近他，只是为了拿到那份资料。
那个温柔的男人，居然是叶敬辉的死敌——
关天泽。
阿齐嘴角扬起个难看的笑容，把关天泽留下的字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笨拙地站起来，双腿却还在发颤。强撑着一口气站起来，把凌乱的床铺收拾整齐，再换了条新的床单。
然后等叶敬辉回来，处置他。
他不知道叶敬辉会用什么方法处置他，他清楚记得，钟叔曾经说过，背叛店长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叶敬辉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最亲，最敬重的人。
而现在，他成了叛徒。
（二）
那年，他十四岁，大雨天，无家可归的他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钟叔开着车从机场接叶敬辉回来，路上遇到红灯，车子停了下来，叶敬辉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第一次见到叶敬辉，他就觉得这个男人很漂亮，那种特别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他忍不住好奇地盯着叶敬辉看。叶敬辉对上他的目光，也不生气，打开车门，慢慢走到他面前，还把他抱了起来。
他很怕自己满身的泥水会弄脏那个漂亮的人昂贵的西服，紧张地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可那个人却毫不在意，直接把他抱进了车里。
叶敬辉把他带回了家，亲手替他洗了澡，还给他穿上干净的衣服。
可他依旧很害怕。他被那群小混混揍惯了，极怕陌生人的接触，他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起来。
叶敬辉笑着逗他：“既然无家可归，长得又不错，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他不敢说话，戒备地看着叶敬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叶敬辉继续问，见他依旧沉默，于是笑眯眯地道，“我在秋天捡了你，就叫你齐秋吧，谐音气球，很好记的。”说罢，还摸摸他的头，问：“喜欢吗？”
阿齐垂下头，良久后，才轻声说：“谢谢。”
其实在那之前，他一直没有名字。
他经常被街上的小混混打得鼻青脸肿，那些小混混叫他杂种。
后来才被叶敬辉捡了回去，取了个名字叫做齐秋。
店里的人，都叫他阿齐。从此以后，阿齐这个名字就一直陪着他。
叶敬辉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心底最尊敬的人。年少时很多个哭醒的夜晚，叶敬辉总是温柔的一遍一遍拍着他的肩膀说别怕。刚来夜店上班总是被人调戏，甚至有人开出天价要买他的初/夜，叶敬辉笑着说，这是我弟弟，不是任人欺负的男/妓。
那一刻他真的很感动，他知道店长有个亲弟弟叫做叶敬文，那么俊美优秀的男人才是店长的弟弟，像他这样连名字都没有的小人物，怎么能跟“弟弟”这个词联系起来？
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在叶敬辉身边跟了这么多年，叶敬辉并没有看轻他，还处处护着他，他知道店长对他好，所以他心里也暗自下了决定，以后就算店长让他去死，他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反倒是他背叛了叶敬辉。
弄丢了叶敬辉交代一定要保管好的重要资料，他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还。
没有想到的是，叶敬辉回来之后并没有处置他，连打他一下都没有。
只是赶他走。
像他这样的小人物，随便哪天死在街头，也不会有人记挂。让他去哪，他也能活得下去。
只是，他舍不得这家夜店。
因为他把这里当家。
（三）
他到了另一个城市，用这些年的积蓄买下一辆二手的出租车，老老实实做一个出租车司机，以此谋生。
他是在一个学校门口遇到陈然的，穿着运动服的男生，脸上的笑容灿烂而耀眼，健康的蜜色皮肤上，汗水一滴滴的落下来，富有朝气的大学生，怎么看都觉得阳光帅气。
大男生钻进阿齐的车里说，“中华路84号，谢谢。”
他的声音很好听，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看上去特别单纯可爱。
阿齐租的房子就在中华路83号，凑巧跟陈然住隔壁，忍不住回头说：“好巧，我也住那边。”
陈然便微笑起来，说：“啊，真有缘，你开车送我回去，我请你吃饭吧！”
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陈然为人特别热情，整天跑来阿齐屋里送这送那，每次看见他暖暖的笑容，阿齐就觉得心情也会快乐起来。
他要求的不多，有人对他一分好，他就感激地想用十分来回报。
过了不久，陈然跟他表白了，他还记得那个大男生说“我喜欢你”时涨红了脸的样子，那傻气的模样让他心底都变得柔软起来。
又过了几天，叶敬辉跟司明到了这个城市旅行，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意外。
叶敬辉被关天泽设计下药，陈然被关天泽绑架。
阿齐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接到关天泽的电话，按他的吩咐去郊外一个别墅里找陈然。
——陈然会出事吗？他那么单纯的大学生，不该被自己连累的。关天泽那个变态不知道会怎么折磨陈然……
一路上，阿齐满脑子都是那个阳光帅气的陈然。
赶到郊区别墅之后，他在关天泽面前放下了尊严。
“求求你放过他……让我做什么都好，陈然是无辜的，求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哥，这个阿齐，果然跟你说的一样好骗呢。”
阿齐震惊地回过头，看到的是拿着录影带的陈然，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耀眼，只是看着他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伪装出的温柔，剩下的，只是……不屑一顾。
“不过是个男/妓罢了，真以为我会爱上你？想起跟你上过床我都觉得恶心。没办法，为了拖住你，只能用这办法，还次次有效。”
“阿齐，说真的，你跟多少男人做过？”
“哥，你还说他是夜店红牌呢，技术真是烂得要命。”
陈然的脚踩在脸上，阿齐却不觉得疼了，是不是因为……已经疼到麻木了？
第二次，依旧是利用。
陈然是关天泽的表弟，他们原本就知道叶敬辉和司明要来这边旅游，查到他正好在这儿做司机，才蓄意接近他。
关天泽很清楚，柔情攻势对很少有人关心的阿齐最管用了，所以把以前用过的方法，再用了一次。
还是那么的有效。
阿齐果然跟关天泽预计的一样，笨拙，又好骗。
毕竟，关天泽是他第一个爱过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被软禁在郊区别墅的那段日子，阿齐这辈子都不敢去回忆。可那些片段却像噩梦一样缠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很多次半夜惊醒的时候，眼前会出现陈然那张扭曲的脸，还有关天泽阴险的笑容，那两个人，在那一个月的时间用尽办法折磨他，把对叶敬辉的憎恨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后背被针头刺了多少个孔，他都数不清了。
陈然嘴上说他恶心，却还夜夜压着他泄欲，后面又没人清理，动一动都会流出那些恶心的白色液体。
很多次被折磨到极限的时候，他甚至想……
如果当年叶敬辉没有救他，他就那么饿死了，会不会更好？
现在被软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起他的存在。更不会有人来救他。
后来，他在关天泽，陈然的电话中听到了一些秘密。也是，他们从来不会防备他，毕竟在他们眼里，他，阿齐，不过是个微乎其微的小人物，软禁在那里根本不可能逃出去，更别提通风报信了。
可阿齐就是出乎意料地逃了出去。
装疯卖傻，一步一步从那个院子里爬出去。
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他偷出来的那点钱只够买车票，看见路边卖的包子他只能忍着饥饿吞一吞口水。怕关天泽他们追上来，慌慌张张买了车票就往B市赶。
冬天的天气冷得刺骨，他只穿了件单衣，在雨里瑟瑟发抖，但是他必须要在这里等叶敬辉经过，他有很多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叶敬辉……
也不知等了多久，手脚都冻僵了，才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子开了过来。
如同十四岁那年一样，叶敬辉发现了他，走下来，把他抱进了车里。
（四）
如之前所说，这些事过去已经一年了。
第二次被叶敬辉抱回家的时候，阿齐本以为自己会死，他甚至希望自己就那么死掉。饿了很多天，又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冬天淋了一整天的雨，撑着一口气见到叶敬辉，把关天泽他们的阴谋给说了出来。还活着……做什么呢？
没想到，叶敬辉把奄奄一息的他送到医院抢救，请了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把他从鬼门关强行拉了回来。
长期饥饿导致的营养不良，贫血，被性虐待造成的外伤，伤口感染……
他就像个损坏的机器一样，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毛病。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补这补那，也不知打了多少药物进去，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才算是愈合了。
可心里的那些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
——你不会以为我爱上你了吧？
——不过是个男/妓罢了，真以为有人会爱上你？
——想起跟你上过床，我都觉得恶心……
那些刺耳的话响在耳边，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头顶，痛感尖锐地让人无法忽略。
他甚至想过自杀，因为他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只是他太笨，连自杀都笨手笨脚，被人发现又给救了回来，还被叶敬辉抓去看心理医生。
一年后的今天，他终于能够像以前一样微笑了。
他再次回到Crazy酒吧，成了这里的总管，叶敬辉不在的时候，一切就由他说了算。店里的人都不再叫他阿齐了，而是尊敬地称他“齐哥”
。
他每天都很闲，在店里不用做太多的工作，只是调配人手，或者品尝调酒师新制的酒，再根据原料给酒定价销售。
比如今天喝到的这杯“蓝色迷情”。
阿齐对着电梯里的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一些。
过去的事情，偶尔会在不经意间回想起来，如同噩梦一般折磨着他的神经。可是这些，他都不会让别人发现。
他怕店长知道后担心，怕再次面对那些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一样的心理医生。
阿齐对着镜子微微一笑，伸手按了3楼。很快，电梯上行，叮的一声停在了三楼。
三楼的1号房，是店长叶敬辉专用的房间，此时，那间房的门，开着。
阿齐款步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
“阿齐，进来吧。”
屋内依旧是叶敬辉喜欢的摆设，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鞭子，是他这些年的收藏品。屋子正中的大床上，叶敬辉正懒洋洋地躺着，睡衣松动了，锁骨若隐若现，他也毫不在意。
正对床的巨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法庭的公审。
镜头对上被告的脸，阿齐猛地一僵——
关天泽。
叶敬辉笑了笑，说：“他也算罪有应得了，不是吗？”
阿齐怔了怔，低下头去，“嗯……”
叶敬辉坐过来，摸了摸阿齐的头，笑着说：“别再想他了，他不值得。”
阿齐的头埋得更低了，轻声说：“……我知道。”
“改天给你介绍个好一点的对象，试着交往一下，好吗？”叶敬辉的声音很温柔，甚至带着诱哄的口吻。
阿齐知道店长是真的关心他。
可是，爱情这种毒药，他再也不想尝了。
两次，他已经精疲力尽，遍体鳞伤，他不敢再试第三次。
他太笨，总是被人骗，骗了一次还不吸取教训，又被骗第二次。
只是因为太渴望温暖，太渴望被人关心，所以……有人对他一点点好，他都感动到不知所措。
这样的性格，太容易被利用了。
阿齐抬起头来，笑了笑说：“不用了，店长。您让我留在店里照顾生意，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
“真的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
叶敬辉盯着阿齐看了良久，才轻叹口气，说：“随你吧。我不勉强你。”
阿齐点点头，说：“好。”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何，眼前竟有些晕眩。
关天泽和陈然都没有好下场，这个结果在他回到夜店的时候就料到了。叶敬辉从不吃亏，以他和司明的手段，那些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掉。
可那又如何呢？就算关天泽和陈然都死了，过去的一切，从来都不会改变。
他，齐秋，心底早已被锋利的刀划下了太多的伤痕。
这辈子，他只能躲在这个酒吧里，在那些炫目的灯光下露出微笑。
他甚至害怕去外面看见阳光，害怕那些人会用嘲讽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轻蔑地说——
阿齐，多笨、多蠢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番外六 阿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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