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逆风云》李风云

19、第十八章 云母屏风烛影深 邪王人狂

　　大齐东，洛水河畔。
　　李风云一身男装，白衣翩飞，玉树临风，穿行于热闹的人群之中，她径直往林伯的屋舍走去，这些日，她一有空便去林伯的屋舍教萧衍武功。
　　一路袅袅娜娜，行人纷纷侧目。
　　美人扇轻摇，她忽然止步，唇角含笑道：“老疯子，你跟我一路，怎还不现身？”
　　“丫头，许久不见。”来人斜靠在墙上，头顶竹笠，年在五十许间，他的身形高瘦，手足颀长，一对眼神深邃莫测，但亦另有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隐约可见其昔日风采，“找处地方喝酒，如何？”
　　“呵，一代邪王——楚人狂找我喝酒，岂有不奉陪之理，走。”李风云上前轻拍楚人狂的肩膀，潇洒随意，放荡不羁。
　　“哈哈…就喜欢你这不拘小节，从不把世俗的礼法教条看在眼里的性子，对味！”楚人狂豪迈一笑。
　　一老一少，勾肩搭背，毫不在意路人异样的眼神。
　　二人寻一僻静处，靠坐于树下，百年花雕当水饮。
　　“老疯子，我外号——千杯不醉，今日你等着被我喝趴下。”
　　“不醉个鸟，谁先倒下还不一定。”
　　不多时，地上已经多出三、五个空坛子。
　　“老疯子，说吧，今日找我何事？”语毕，李风云仰头喝下几口花雕。
　　“辞行。”
　　“去哪儿？”
　　“十年前，萧剑南挑断我的手筋，我现今根本无法拿剑，已经成为废人一个。我要去吴国，我必须要找到神医——鬼面，当世只有他才能治好我的手，然后去找萧剑南决一死战。”
　　“你从少林寺的水牢逃出来，即使你不去找萧剑南，他也一定会来找你。”
　　“南剑圣，北邪王，世人都道我乃轻狂邪妄之人，却将那满口仁义道德、假仁假义的萧剑南奉为圣人，何等讽刺，何等可笑。我楚人狂若是真小人，那他萧剑南便是假圣人。他掳我妻，杀我子，后又将我囚禁在少林寺整整十年，此仇不报，何以再世为人？”
　　“萧剑南素有侠义之名，而且为人城府极深，老疯子，找他报仇千万要小心。”
　　“当年，若非他以我的妻儿要挟我，那一战，我岂会输给他？岂会让他囚禁我十年？还让他白白得到一个‘剑圣’的美名。”
　　“或许在世人看来，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从不把那些名门正派、礼法教条放在眼里，但你行事却是极为光明磊落，赢要赢得光彩，输要输得磊落，我李风云敬重你这样的英雄。”一年前，李风云去少林寺盗取《洗髓经》，因缘巧合下，救出被囚禁在水牢里的邪王楚人狂，二人禀性行事颇为对口，遂引以为知己，算是莫逆知交。
　　李风云与楚人狂身上多少都有点邪妄的色彩，这点邪妄可以让他们对权利淡然无视，可以让他们对金钱视如粪土，更可以让他们为目的而不择手段，藐视正统，我行我素，他们的冷和邪，要的是命，求的是意，缺的是友。
　　楚人狂一声长叹，道：“在水牢的这十年，让我想明白很多事情。曾经年少轻狂时，哪里肯为一个女子放弃击剑长歌、醉卧红颜的日子。我妻子曾经多次劝我放弃功名繁华，与她桃源厮守，可我心比天高，哪里肯？风霜流年后，我才发现，傲然于世又如何？争得名噪一时便又如何？到最后，无非是黄沙一捧，孤坟一座。什么一代邪王，什么男儿大业，都只是过眼云烟，怎及得上她深情的一笑。若还能见到她，我只想问一句：可以原谅吗？”
　　“老疯子，愿你得偿所愿。”
　　“当年与萧剑南的那一场煌煌之战，没想到会成为我遗笑天下的大闹剧，经那一战，天下人人知道我楚人狂败给萧剑南，千古骂名扑天而来。”历史习惯成者王，败者寇，不论过程，只论结果。以楚人狂的智慧，如何不明白等待自己的，只能是千古骂名，历史向来都是胜利者的话语权。
　　李风云轻笑道：“贪那千古美名做甚？既不能吃又不能卖的。”
　　“你这丫头…”楚人狂大笑一声，“真是太对我胃口。”
　　“会在乎世人看法的，会贪千古美名的，就不是邪王——楚人狂，而是剑圣——萧剑南。”
　　“萧剑南在乎的，我楚人狂不在乎，邪王向来就没有什么侠义之名。”
　　“这才像——邪道之王，你一生跌宕起伏，却终能淡笑风云，此等胸襟天下无人能及。”狂过、负过、恨过，时也、运也、命也。
　　“能够在幽林小谷隐居，品清茶一盏，听玉箫一曲，再加上有她陪伴身旁，淡忘刀光剑影的江湖，远离俗世红尘的纷扰，能得上天如此垂青，我楚人狂——今生无悔，来世更待。”
　　“老疯子，希望你与萧剑南一战之后，你我还有机会坐在一起喝酒。”
　　楚人狂爽朗大笑，看地上的酒坛一眼，道：“你个丫头，长得比天上的神仙还好看，喝起酒来，比男人还凶。格老子的，我就不信喝不倒你，来，干。”
　　“你喝得过我个鸟，别把你自己喝趴下。”
　　二人又举坛对饮，对酒当歌，好不畅快淋漓。
　　二人海喝豪饮间，却出现四位年近百岁的少林高僧，面色不善得望着他们。
　　四位高僧皆是面容古奇，巍若松柏，各个手拿禅杖，若收起脸上的不善，倒也慈眉善目。
　　“李施主，请交出——《洗髓经》，邪王，请随我们回少林寺。”圣僧单手竖掌于胸前，微微低头道。
　　“到我手中的东西，岂有送回去的道理？”李风云放下酒坛，这几个老不死，真是阴魂不散。
　　“李施主，请别逼我们动手。”
　　“你们若是告诉本公子——《洗髓经》上的秘密，本公子倒是可以考虑还给你们。”李风云邪气一笑。
　　“李施主，《洗髓经》一书，事关重大，老衲未经本门方丈同意，断不敢随便将此事泄露出去。”
　　趁少林四大圣僧说话之际，楚人狂上前在李风云耳朵边嘀咕道：“打得过吗？”
　　李风云小声道：“论智慧跟武功呢，我都在他们之上。可是这次，他们比上次还多两个人，恐怕打不过。”
　　“但是这次，我们这边不是有我吗？”楚人狂打一个酒嗝道。
　　“这次就是因为多你这个累赘，我才打不过。”
　　“那我们还打吗？”
　　“打个屁。”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
　　楚人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风云拖着往京都繁华的闹市之中奔去，人多的地方最容易浑水摸鱼。
　　二人一转角，李风云抬头一看，居然是——百花阁，真是天遂人愿，她与楚人狂跨步迈进百花阁。
　　尾随其后的少林四大圣僧见二人进入烟花之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四人皆是傻楞在外面，一脸为难。
　　“师兄，现今该如何？”
　　“等。”
　　“我们在外面打坐，直到他们出来为止。”
　　“我不信他们永远不出来。”
　　语毕，四人盘腿而坐，开始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