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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白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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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妻子沦为情人。”
方杜衡与昭月一起呆在厨房里做比萨,昭月概说与池门城种种,方杜衡的总结便是这么一句。昭月有些窘。妻子沦为情人,自己对这一点是清楚并且甘愿的,但话从方杜衡口中出来,只觉含了很深的嘲讽。
“没见过这么傻的人。”方杜衡补充。昭月不多辩驳,只是笑。她只知没有池门城便没有现在的自己,个中原委不可能一夕之间对人说明白,自己清楚便好。
那池门城坐露天座位上,甚悠闲,都不对昭月与方杜衡独处介怀,顾自看画报,后来有两个洋女人坐在一旁,没一分钟池门城就和她们聊起来。
昭月在屋内透过窗玻璃可看分明了,这男人年纪虽不小,招眼的指数却很高,一脸清朗笑意,古城秋日阳光闪耀,撒到阳伞外地砖上又溅起,溅得那人熠熠生辉。他要招人实在太容易,所幸还不是那号人。
“哪,给他续杯吧。”
方杜衡几时站在昭月身旁,意味不明的,有几分揶揄。昭月红了脸,强作镇定,接了咖啡壶走出去。昭月只道池门城在洋人面前秀英文,没想到他们的对话她一句都听不懂。原来人家用的是法文,她倒忘了,他的生意在法国,懂法文很正常。池门城顾自和洋女人你来我往,对昭月只瞥了一眼,完全当她作路人甲,昭月心里暗笑,面上却平静,为他们续了杯,径自走开。
时间近中午了,方杜衡将午饭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这顿饭声势较大,惜禾林翌南也要过来的。惜禾是有意要在方杜衡这里聚餐,借机告诉方杜衡,她要和林翌南结婚了。这消息昭月也是刚得知。两人私下里聊,昭月只惦记方杜衡的事。
“你对他真忘干净了?”
昭月记得春天时惜禾还踌躇得厉害。惜禾淡淡笑:“伤害他我不担心他愈合不了,伤害翌南,会一辈子不安。我以为会一辈子只认他一个,结果也没有呢。”
昭月便明白了,惜禾是把心移到林翌南身上了,和自己把心移到池门城身上是一样的。“从今以后不会再换了吧。不需要再换了。”
对惜禾说,也是对自己说。惜禾一看昭月神情便知她想着什么人,伸手就摸昭月腹部,吓得昭月连忙后退一面却咯咯笑。昭月怕痒,最怕这种突然袭击的,做好心理准备才让惜禾摸过来,腹部是平坦的,无异样。
“哪哪哪,你这个狠心的丫头啊。真要自己就把这么重大的事情解决了?不告诉他?”
“等我做好准备了会为他生,到那时再把现在的事告诉他。”
对这个话惜禾可一点不觉得安心。万一和池门城无法复婚也为他生?惜禾计划着和池门城好好谈一次,想要为昭月做一些事。
※※※
这五个人的聚餐席上,昭月时刻留意方杜衡的神情,池门城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方杜衡的目光更多在惜禾身上,这个林翌南也注意到了,惜禾自然也晓得的。这一顿饭,真是暗流涌动。当惜禾公布了结婚消息后,昭月反倒不敢看方杜衡了。不忍看。这会儿就池门城神色自若。方杜衡是直接盯住惜禾了,片刻才开口:“你们还没结婚吗?”
“公公婆婆一直不大同意,现在终于都同意了。”
池门城也看出端倪了:方杜衡果然喜欢的是苏惜禾,这么看昭月必是个多事的局外人,为方杜衡瞎操心。
午餐结束,林翌南被惜禾遣回,惜禾的目标是池门城,昭月则想着安慰方杜衡去了。
惜禾与池门城相对坐在露天座位上,目光坦荡打量彼此。
“昭月这几天状态很好,想来都是池先生的缘故。”
池门城柔然笑,他也觉得应该是自己的缘故呢。
“池先生对昭月有什么打算吗?比如,复婚……”
惜禾目光炯炯,她只要池门城给她点头,不要犹豫不要踌躇不要彷徨,简简单单的点头。但池门城还是彷徨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郁明妃,是慕兮。惜禾对他这副犹豫神情很不满,心凉了,语气也凉下来,“原来池先生不打算和昭月复婚呵。”
“我只想把什么都搁下然后跟着他走。复婚,可能不会顺利。”
池家上下老小有多排斥昭月他最清楚,只觉和家人周旋斗争很累。
“虽然结婚不代表保障,但名分对女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惜禾对池门城那个浪漫的远走高飞的愿景可没什么概念,她只关心昭月的名分。在她看来,妻子这个词与情人相比涵义与分量是截然不同的。只有做心爱男人的妻子才觉得自己的一生有了圆满的归宿。
池门城感觉到了惜禾的不满,眼下无法对她承诺一定能给昭月完满结局,只有凝眉,消了之前的从容。惜禾犹不停下,继续逼近。这会儿在她眼里池门城可没原来那么高大完美了,她只觉他对昭月轻率了。
“当初,不离婚不行吗?和慕之的照片只是角度,这样的照片就可以招致离婚吗?”也许是他根本无意留昭月。这等男人,终究不牢靠啊。
池门城面有忧色:“是,那时应该设法护住她的……”
惜禾可知道,他分给昭月的财产也少得可怜,才一栋微不足道的别墅。越想越心寒。
池门城算和惜禾默契了,自己也谈起这个。“那会儿,连财产分割都顾忌着家里,几乎没东西给她,要给她东西,得等我死后才能了……”
惜禾这才惊异。“为什么?”
“离婚之时便做了不能复婚的设想,我暗中拟定遗嘱委托了律师。死后家里怎样干涉都不必顾忌,只管把想给的交给她。可惜,那会儿她大概也老了。是我亏欠她,所以只想趁活着时多多对她好。”
惜禾怔住,再无话说。遗产自然不是她和昭月稀罕的,但至少昭示着他那颗心。女人啊,不能圆满的话,得到一颗心也是好的。
谈话结束,池门城犹叮嘱惜禾:“请不要告诉昭。”这不是愉快的事。这事莫说昭月,池家上下也没一个人知道。用心良苦的秘密,要埋到他离世才能见天光。
※※※※
昭月不知池门城究竟要呆到几时,她无心赶他走,但怕肚里的孩子等不及。
“你回去吧,不好一直在这里,那边大大小小的事需要你料理呢。”差点没加一句,或者你料理完了再回来。
“才过了四晚你就赶我走吗?这颗心是石头做的?”
“自然。石头做的才坚固。”
昭月和他玩文字游戏呢,她狡黠的神情池门城总要看得怔住。太难得,太难得,因而就忘了她的坏,只知耽溺。这双墨玉眸现在常常有笑意,当年,真是古井一般,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静就是与抵触近义的慌。此前她始终像根木头,是僵的,如今她已柔软如水草。当然,不要奢望她像蛇,那不可能,他亦不需她做蛇。
“昭,你是属于植物系的女人。”
“啊?”
饶是很懂解人意,这么莫名的一句昭月也一时不解。夜里寒凉,被衾里身子渐渐烫起来,大脑几乎要空了,懵懵懂懂地答:“植物,动物?”
“但树和草从不乱跑,你却乱跑……”
当年是为讨好她不惹她厌烦所以放她自由,如今愈舍不得了,拐弯抹角地埋怨开,似乎有所感,脸从女孩子的怀里抬起来,幽幽说:“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昭月抿唇生笑,听意思,她成了薄情郎,而他成弃妇了。这身份昭月喜欢,于是志得意满,但瞬息之间便转为不知所措。男人总有办法让女人不知所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