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警长-追昔》一头糖醋蒜

2、二、相处

　　现在人们再提起一只耳专案，最多的是对我的称赞。
　　称赞黑猫警长的勇敢无畏，称赞黑猫警长的机敏聪慧，称赞他为森林除害。
　　然而我对这些称赞并不感到喜悦自豪，相反，我如今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一只耳专案。
　　因为，它让我失去了我最好的兄弟。
　　人人都知道黑猫警长，却没人记得白猫班长。
　　升为警长之后，我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永远冲锋在第一线，因为冲锋就意味着有牺牲的风险，而这份风险并不是警长所能随意承担的。因此更多时候，我是拿着对讲机站在不前不后的位置，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我的兄弟们。
　　他很勇敢，每次出警时，无论多么危险，他总是冲在最前面。尽管我曾不止一次地暗示他作为班长不用太过身先士卒，但他的回答永远只是一句。
　　“您当年做班长时，也是这样的。”
　　我哑口无言，在他直白的眼神下，我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卑劣。
　　我不愿意让白猫牺牲，难道别的警员就可以随便牺牲吗？
　　白猫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有时候看着他，仿佛就像看到了当年的我。
　　之后，我不再和他说这些话，只是在每次出警时，我都会分出一小部分注意力在他身上。
　　我希望看到他朝气蓬勃奋勇向前的样子，但我更希望看到他安然无恙。
　　关于一只耳专案，我认为，我并不是最大功臣，如果没有白猫的协助，我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侦破这样一起大案。
　　一只耳确实很狡猾，在狭小的老鼠洞里，他居然能想到往空气中喷洒面粉，这样一来，我们的枪就没了用处，而且视线也受阻，无法施展拳脚。
　　作为警长，第一要素就是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绝对冷静。我拍了拍头上的面粉，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当目光瞄到墙上的水龙头时，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只是我离那龙头太远，视线又很模糊，一只耳等鼠的位置不明，贸然行动实在太过于危险。就在这时，白猫，他像是能读懂我内心的想法一般，拿起水管，拧开龙头。
　　果然，面粉变成了浆糊，那些急于逃窜的老鼠全部都被粘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有老老实实接受被捕的命运。
　　然而这些抓获的老鼠中，并没有一只耳。
　　尽管我承认，一只耳的确诡计多端，但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他也无可避免地乱了阵脚，他匆慌逃窜的背影被我捕捉到。
　　我毫不犹豫地举起枪，bang地一声，一颗子弹应声飞出。
　　一个急转弯变向后，他大笑了起来，似是在嘲讽我的枪法。然而他还是太天真，他不知道的是，那颗子弹是追踪弹。
　　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耳，从此一只耳便诞生了。
　　他也是个狠角色，狠心丢下自己的左耳和一众弟兄们，跌跌撞撞地跑向暗道。
　　当时老鼠洞的情况实在混乱，那些被捕的小老鼠吵吵嚷嚷个不停，为一只耳的逃跑创造了机会。最终，我们还是让他给跑了。
　　“我去。”白猫说罢就要带一队人去追捕一只耳。
　　我拦住了他，索性一只耳受了伤，形单影只，应该不会跑太远。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好这群小喽啰们。
　　可我没想到，一只耳的动物脉很广，广到能说服食猴鹰来为他报仇。
　　那一战，我记忆犹新。
　　在森林公安局成立以来，食猴鹰一案，是牺牲警员猫数最多的一案。
　　食猴鹰身材高大，巢穴的位置又在悬崖之上。他占据地形优势，先是伤了白鸽侦探，又是推翻石块砸伤试图攀登的警员们。
　　“该，该死的猫，快来送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食猴鹰嚣张的话，我差点炸毛。
　　然而，身为警长，我还是冷静了下来，毕竟炸毛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更不能让那些牺牲的兄弟起死回生，只有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抓获食猴鹰，才是最重要的。
　　我把我最信任的白猫和两名得力的警员悄悄叫来，告诉了他们我的计划。
　　这个计划很危险，但也很重要，只有交给白猫，我才能放心。
　　白猫一听便明白了，拿了铁链就绕到后方准备偷袭。
　　我心里担心白猫他们的安全，但由于角度问题又看不到他们，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在心里不住地祈祷。
　　终于，不负我所望，白猫的身影出现在了食猴鹰后方。
　　好样的，我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
　　然而出乎所有猫预料的是，食猴鹰的力气大的出奇，儿臂般粗的铁链被他一把挣断，两名警员不幸坠亡，而白猫幸运地在下坠过程中抓住了一旁的树枝。
　　看着食猴鹰朝白猫飞去，一把将他抓起，我心里一惊，飞快跑上前，顾不得炸飞的毛，也顾不得所里那些关于开枪的乱七八糟的规定，二话不说，直接抽出枪射击。
　　白猫不能有事，这是我当时心里唯一的想法。
　　“直升飞机中队，立即赶来参战。”我拿出对讲机说道。食猴鹰盘旋着飞远了，飞出了我们的射击范围，但白猫还在天上，随时有可能被食猴鹰丢下来，需要直升飞机救援。
　　还好，森林公安局的出警速度很快。我刚刚下达命令没几分钟，远处就传来了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一列直升飞机纵队由远及近飞来。
　　我强自镇定下来，有序地指挥着直升飞机，殊不知，我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虽然眼睛看着直升飞机纵队，但注意力却一直在抓着白猫的食猴鹰身上，心脏突突直跳，我甚至能感觉到我指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果然，食猴鹰在一口叼走了白猫的帽子后，就将他丢下。
　　我心里一紧，连忙组织直升飞机上前抢救。
　　万幸，白猫被直升飞机准确地接住了。
　　我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和食猴鹰好好算账的时候了。
　　这家伙吃了那么多小动物，抢走白猫帽子，害的白猫陷入险境，又让那么多兄弟牺牲，罪不可赦，要不是他在天上，我真恨不得钻到直升机里亲自给他来上几枪。
　　这家伙的确难缠，我在出警前制定的五项作战任务竟然全用上了，抓捕过程中总计牺牲了近百名警员，损毁了三架直升飞机，森林公安局付出了有史以来最为惨痛的代价。
　　不过好在，最终还是将这个坏蛋绳之以法，连同他的老巢也一并端走了。
　　只是遗憾的是，还是没抓到一只耳。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安慰自己，一定能抓到一只耳的。
　　再次听到关于一只耳的消息，是在红土案中，河马嘴里得知的。
　　本来这只能算是一起偷窃案件，只是三个小偷里，除了河马态度较良好之外，野猪和大象都不好惹，所以抓捕过程也颇费了一番力气。
　　野猪极为彪悍，光是抓捕他就花了一个晚上，这也是我在当上警长以后第一次重新亲自上阵抓捕犯人。
　　我本来以为面对五名警察，野猪会和河马一样主动自首，可没想到，他居然敢袭警。
　　白猫爬上树，用警棍重重地给了他一下，本以为能让他老实点，没想到直接激怒了他，闷着头冲了过去，一连撞倒了三棵树，连带着把白猫撞倒在地。
　　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我的怒火也被点燃了，挡在白猫前面，双手抓住了野猪的两只角：“站住！”
　　与野猪一番缠斗，最终我用电棒将其电晕，使他一头撞在树上，两只用来攻击的角此时深深地钉在树干上，成了囚禁他的镣铐。他动弹不得，只能束手就擒。
　　“警长，您没事吧？”白猫把野猪押下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身边来关心我，毕竟我刚刚可是骑在野猪身上，与他好一番搏斗。
　　“没事的。”我摆摆手，对他笑了笑，表示我真的没事。
　　当上警长后，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亲手制服罪犯的快感了。如今又体验了一把，我突然就能明白，为什么包括白猫在内的那些年轻警员们，都那么热衷于在每次战斗中冲在第一线了。
　　成功抓捕野猪之后，我们又在森林里搜寻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大象的踪迹，本以为他是畏罪潜逃了，可没想到第二天天亮，发现大象正靠在红土围墙边惬意地大快朵颐呢。
　　森林里的居民都在现场准备听审，河马和野猪双双落网，森林公安局的大半警力将他团团包围，在这种形势下，他竟然还能坐在那里怡然自得地大口吃着红土。
　　在我多次警告无果之下，大象愤怒地用鼻子揪断一截树枝，与警员们打斗起来。
　　白猫果然又双叒叕在最前线，他挥舞着电棒，面对大象铜墙铁壁般坚硬的皮肤，他聪明地选择挑大象最脆弱的地方攻击——鼻孔。
　　大象被电的受不了了，逃窜到红土围墙边，用鼻子当做机枪，用红土当做炮弹，远程射击着，其威力甚至不逊一架小型冲锋枪。我们对峙了很长时间，也没能占到便宜。
　　这种紧急情况下，一时间也想不到多好的战术，我只能让白猫带着警员们冲锋，索性我们猫多，肯定能制服大象。
　　然而我显然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在刚刚经历食猴鹰一案后，我并没有有效地吸取相关经验。我忽略了大象和食猴鹰的相似点，他们都属于力大无穷那一挂的，我们虽然猫多，但和大象一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只见大象甩开了警员们的钳制，而白猫却还死死地抓着他的鼻子不放，被他一下子甩飞，狠狠摔在地上。
　　我正要上前救援，就看到大象迈着他那重近千钧蹄子朝白猫踩去。若是真被他踩到，那白猫一定会变成一滩肉泥的。
　　我心下一惊，不顾周围居民们还在围观，掏出枪，安上麻醉弹，给大象来了一枪。
　　警局里关于开枪的规定很严格，我自己也是奉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枪”的准则，可是每当白猫遇到危险，那些规定和准则就统统烟消云散了，因为在我看来，白猫遇到危险＝万不得已。我绝对不能允许白猫有一点事，哪怕一点。
　　说实话，如果大象没有试图对白猫造成伤害，我或许不会采取这样强硬的手段来制服他，毕竟周围还有居民在。
　　虽然骤然开枪吓到了不少居民，但河马和野猪也被吓得不轻，审判时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我会像对待大象一样开枪“打死”他们，这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令我意外的是，在这种偷盗案件里，居然还能听到关于一只耳的消息。
　　河马胆子小，为了减刑，他把他所掌握的关于一只耳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全交代了出来，这也为我们搜查一只耳的踪迹省了力气，直接将目的地锁定在了玉米地。
　　红土案结束后，我给了白猫几周的假，建议他多休息休息，好好养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然而白猫仅仅在床上躺了不到一周，就来警局报到了。
　　我默许了他的行为，几年相处下来，我最了解白猫的性子，嘴上说是在床上躺不住不习惯，心里还不是记挂着抓捕一只耳的事情，知道这几天我在着手安排玉米地围剿一只耳的行动，生怕自己错过。
　　作为朋友，我对他不爱护自己的身体感到生气；可作为他的上级，我却对他这种积极的态度表示肯定并感到欣慰，毕竟作为保护全森林所有居民的警察，拥有这种认真办案无私奉献的精神是很重要的。
　　一只耳的动作真的很快，比我预计的时间早了一天。
　　虽然有些仓促，但好在事先我就已经着手进行准备了，所以在接到螳螂姑娘的报警后，我带领警员们迅速赶往了现场。
　　顺着螳螂姑娘的指引，我们来到了一个洞穴前。
　　直到现在，当我再次回忆起一只耳专案的细节时，我都会对我当时犯下的错误感到愧疚。因为我显然完全丢掉了身为一名警长该有的沉着冷静，我迫不及待地想抓到一只耳，迫不及待地想赶快结案好让白猫安安心心地回去休息，可我低估了一只耳的反侦察能力，在他的误导下走了错误的洞穴，又一次失去了抓捕他的最好机会。
　　我十分懊恼地捶了自己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白猫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对待朋友的方式安慰我。
　　是了，懊恼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失去这次机会，情况就骤然变得严峻了起来，因为前面不远，就是海滩了。倘若一只耳偷渡出境，那么我们就需要与其他公安局进行交涉，抓捕行动就会变得复杂起来，一只耳逍遥法外，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恐怖行为威胁居民们的安全。
　　于是我一回去，就把一只耳列为一号通缉犯，没日没夜地加班制定抓捕一只耳的方案。
　　在我全身心投入工作期间，当然也会有别的案件发生，只是那些案件远不如一只耳专案重要，于是我索性委派给白猫，锻炼锻炼他。
　　白猫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每一次案件他都办的非常出色，即使没有我的参与，他也能很好地带领警员们侦破案件。
　　他知道我这几天很忙，所以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一般不会来打扰我。然而那天晚上，他带着从螳螂姑娘家采集的样本，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
　　螳螂姑娘在三天以前结了婚，对象是她同村的一个小伙子，这件事我知道，因为螳螂姑娘曾打电话来邀请我去参加婚宴，可能是想感谢我那天帮他们驱赶走了蝗虫。然而那几天我正忙着一只耳专案，所以婉拒了她的邀请。但白猫和参与灭蝗行动的警员们倒是都去了，而且听说他们玩的很开心，白猫还给我带回了伴手礼：一块写着囍字的小蛋糕。
　　可没想到的是，新婚三天，新郎就意外丧命。我着实替螳螂姑娘感到伤心。
　　“警长你看，一定是一只耳干的。”白猫把新郎的尸体并一张一只耳脚印的照片递给我，说道。
　　我捋了捋胡子，一只耳与螳螂他们素无过节，即使是那天偷吃玉米被赶跑，也不至于上升到谋杀的地步。所以从杀人动机的角度，我并不认为一只耳是凶手。
　　尽管一只耳不是好鼠，但也不能贸然把莫须有的罪名胡乱安在他身上，一码是一码。
　　“警长，你快下令逮捕一只耳吧！”白猫义愤填膺地说道。他本来就是正义感爆棚的好警察，加上前不久还参加了螳螂姑娘的婚宴，和螳螂夫妇也有感情，更何况局里上上下下所有猫对一只耳都是恨不能生啖其肉，他此刻毛都炸开了，迫切地期待着我会下达逮捕令。
　　我把尸体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到尸体周围有许多锯齿状的伤痕，心下更加肯定，凶手不是一只耳，因为他啃不出这种伤痕。
　　但我决定借此机会给白猫上一课，于是我对他说：“你先把尸体送化验室，凶手可能并不是一只耳。”
　　白猫显然很疑惑，可他对我的话是从来不会反驳的。
　　我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作为警察，有正义感是好事，但不能感情用事，要从客观的角度看待问题。虽然现场发现了一只耳的脚印，可我们不能仅以此就断定凶手就是一只耳。”说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办案也是这样，要在多方面考量之后再做出判断。”
　　白猫很认真地点头，把尸体送去了化验室。
　　尽管白猫已经做了班长，尽管他已经开始像当初我教导他一般教导下面的警员，但当他面对我时，永远是一副谦恭的样子，永远给我以足够的尊敬，这也是我最喜欢白猫的一点。
　　我抽出空来参与了螳螂案的侦破，但不同于以往的案件，这一次我把更多的具体事务交给了白猫，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几乎全部亲力亲为。白猫也是好样的，出色地完成了我交给他的各项任务。
　　接到老鹰传来的报告，我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微笑，一只耳果然意图潜逃出境。
　　我带领警员们赶到了海滩，从老鹰手中拿到了一只耳的非洲地图。
　　非洲？我心里疑惑，一只耳去非洲干嘛？
　　老鹰一脸愧疚，连连向我道歉，说自己没能成功拦截一只耳，只拿到了这一张地图。
　　我安慰他：“没关系，接下来几天，麻烦你时刻注意海滩，一有情况，立即向我报告。”
　　不知怎地，我心里老是感觉慌张，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我不信这个，但总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之后几周内，一只耳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森林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就连我联系了非洲当地公安局，也没有一只耳的情况。
　　好好的一只鼠，还能突然蒸发了？
　　总之，一定要找到他，那样的一个亡命之徒，放他在暗处实在太危险了。
　　我没日没夜地部署着相关作战方案，设想了千百种情况，还派了几名警员日夜轮班在一只耳的洞穴处蹲守。按理说是万事俱备，可我心中的不安始终不能消散，甚至愈来愈严重，严重到我几乎是夜不能寐。
　　白猫明白我如今的困境，尽管他不能在部署作战方案上帮到我，但他主动担起了我没有精力顾及的其他重担，打理公安局上上下下所有事务，带领警员们每晚出去巡逻，在没有我参与的情况下侦破其他案件。
　　这样多的事务，我这个经验丰富的警长做起来有时尚且都会感到力不从心，更何况这方面经验还不够的白猫呢？我跟他说可以分担一些给其他得力的警员，但他虽然当场答应了，可下来以后还是坚持亲力亲为。
　　我明白，他不想让我有后顾之忧。尽管他也很累（因为我多次经过他的办公室都能看到他趴在一大堆文件里睡觉），但他不放心把这些事务交给别的猫，就像我不放心把这些事务交给除白猫以外的其他警员一样。
　　总之，有这样一个真正懂我、让我没有后顾之忧的好兄弟，我感到无比的幸运。
　　我在心里决定，等一只耳专案侦破，我一定要好好犒劳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