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生物收集指南》深海手术刀

40、第一个纪念品（1更）

　　奥陶纪限定-海神盔虾版冬阴功汤，有多好吃呢？
　　好吃到，乌拉拉直接吃撑了！

　　“呜……撑……”
　　乌拉拉扶着墙，想回到卧室去躺一躺。

　　“提议：暴饮暴食后不要立刻躺下。容易造成消化不良。”
　　AI机械臂挡在卧室门前。

　　“呜呜呜……”
　　乌拉拉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撑得实在难受。
　　但还是老老实实听AI的话，绕着飞船大厅——饭后一万步走。

　　这不能怪他。
　　太好吃了，实在是太好吃了。

　　虾头经过翻炒之后，榨出的虾油是整锅汤的精华。
　　虾肉、鱿鱼，还有海鲜菇，全都吸饱了汤汁，鲜香之余Q弹爽滑，一路攻城略地大军压境，没有遭到任何反抗，高歌猛进着占领了所有城池。
　　而香茅呢？香茅和青柠汁里应外合。在大军到来之前就已经潜入鼻腔，说服了所有嗅觉细胞。
　　嗅觉细胞纷纷倒伏，虔诚地迎接着，颤抖着承受了香味大军的侵袭。
　　哪怕在嗅觉细胞已经饱和，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时候，大块大块的鲜虾，大片大片的鱿鱼，咀嚼之时爆出的湿润汁水，唇齿之间迸发的极致鲜甜，都强势地、不容置疑地再次席卷了嗅觉。
　　至于味觉。味觉也早就沦为酸甜汤汁的俘虏，嘶溜嘶溜，咕咚咕咚，大量唾液分泌出来，从最初的几乎来不及吞咽，到最后已经无须分泌润滑——汤汁口感顺滑，鲜虾鱿鱼软嫩之余又不失弹性。已经不需要唾液的润滑就可以毫无阻碍地溜进食道，在胃里翻滚团圆。

　　还有小辣椒呢。
　　恰到好处的辣，像一团小火苗。先是风风火火地窜上舌根，然后一拍脑袋：哎哟，冲过头了！
　　它一点一点地退出来，回到舌尖，回到嘴唇……
　　嗯，是这里！
　　这里是最适合燃烧的地方！

　　乌拉拉很快就吃得嘴唇红润，脸颊发烫。两个眼睛泪汪汪，莹莹烁烁闪着光。
　　整个人都像怕冷涂了蜡——精神焕发！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他的继续。
　　咕咚咕咚。嗝。
　　乌拉拉一碗接一碗，连干三大碗。
　　终于在伸手想舀第四碗的时候，被AI拦下了。

　　AI计算的结果是，再喝第四碗，会超过乌拉拉的胃容量。引起疼痛不适。
　　即便是现在，也已经接近于暴饮暴食的程度了。

　　于是，为了舰长的胃和胰腺，为了这颗星球最后的人类荣光。
　　机械臂举着小皮鞭，在乌拉拉身后督促：走，继续走。
　　不走完一万步不准停。

　　“呜呜呜……”乌拉拉走累了，揉着肚子想坐下来歇一会儿。
　　“请舰长不要偷懒。”AI严肃提醒，“暴饮暴食之后需要适当运动，促进胃肠道蠕动。否则胃肠道负担过重……”

　　“知道了知道了，胃肠穿孔胰腺炎！”
　　乌拉拉含泪认命，只好扶着腰重新站起来。

　　啊，这可真是甜蜜……噢不，是酸甜可口、鲜到眉毛都要掉下来的负担！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再喝三大碗！

　　啊，调料！我的生命.之.光，我的食欲之火……

　　AI：“……”
　　小皮鞭又举起来了。

　　……

　　经过一番适、度、运、动，乌拉拉肚子撑到爆的感觉终于缓解了。
　　“呼……”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了！

　　回到卧室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是繁星满天。

　　透过卧室里的透明窗户，乌拉拉看到外面的天空，是曾无数次见过的熟悉景象。
　　深蓝夜空如一块天鹅绒巨幕，无数繁星静静躺着，闪烁着清冷的、伶仃的光芒。

　　无论是在蓝星上，还是在这颗星球上。
　　无论是4亿年后的人类时代，还是远古奥陶纪的今天。
　　只要抬起头，所见的都是同一片星空。

　　“并不是。”AI忽然开口，毫无感情地纠正，“目前舰长观测到的星空，其中没有任何一颗星星符合已知星图。因而这并不是舰长曾在蓝星上观测到过的同一片星空。”

　　乌拉拉：“……”
　　您就是氛围破坏者？

　　“这只是一种……比喻啦！”乌拉拉敲了敲机械臂的头。
　　唔，也不能说是头。
　　摄像机的位置，机械臂的最前方，如果AI有完整身体的话，这里就相当于是“头”吧。

　　大概是敲击摄像机的行为会引起视野震荡，AI作出了一点点躲避行为。

　　“比喻。”AI平静地说，“这是本AI无法理解的领域。 AI可以记录比喻句，可以引用数据库中含有比喻的文字。但AI无法识别真实语境中的【比喻】。”

　　“啊哈哈，这题我会！”乌拉拉眉开眼笑。
　　作为一个深受种花家文化熏陶的中学生，乌拉拉如数家珍地给AI举出了很多例子。

　　什么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啦。
　　什么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啦。
　　还有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一开始，乌拉拉是很开心的。
　　毕竟吃饱了，喝足了，一觉睡到自然醒，抬头看到漫天繁星。
　　这情景真是惬意又诗意。

　　给AI讲解比喻的时候，他也很得意。
　　因为他忽然发现，哇，我好厉害，懂得好多啊！
　　这么多古诗，张口就来！
　　好有文化一我！

　　但是，古诗念着念着，乌拉拉就沉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湿润起来。

　　“……舰长？”
　　AI机械臂静静伫立在他身边，询问，“舰长，您是否觉得身体不适？”

　　“不是啦……”乌拉拉抽抽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揉起眼睛，“我不知道怎么说……就……突然有点想哭。”

　　AI：“为什么？”

　　乌拉拉：“……”
　　他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情绪，甚至他自己可能都无法理解这种情绪。
　　又怎么解释给AI听？

　　于是他只好摇摇头，朝AI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然后转过头，继续望着窗外的明月，与星空。

　　AI：“……”
　　无法理解。

　　连比喻句都无法理解的AI，当然更加无法理解舰长的心情。

　　人类的情绪是非常复杂的东西。
　　是无法通过公式，程序，代码。
　　是无法量化无法复制无法流水线生产也无法……准确描述的东西。

　　AI没有说话。
　　它中止了试图分析舰长状态的程序。

　　它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床旁，用黑色的镜头，注视着这位星球上唯一人类的背影。

　　……

　　接下来的几天，乌拉拉又去深海下潜了几次。终于如愿集齐了5个大房角石。

　　在AI的协助下，十几米长的房角石甲壳被排列成规整的五角星形状。
　　然后——

　　“成功收集房角石（5/5），完成系列任务：奇奇怪怪的房子们-1。”
　　“获得任务奖励：鱼竿*1（可升级）。”

　　虽然AI提示他获得了奖励，但这一次，乌拉拉没有急着去确认那个鱼竿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兴奋地走进了五星房角石屋。

　　“哇！！！”
　　出乎意料。
　　这真的出乎意料。

　　虽然早就猜到五个房角石是用来做成五角星的形状了，但当AI真的连接打通各个部分，把房角石们拼接起来时，乌拉拉还是被这奇奇怪怪的房子一整个吸引住了！

　　这房子是没有门的。
　　或者说，它不是没有门，而是把门开在了正上方。

　　由于五个房角石是完美拼接的，在任何一个地方开门都会打破其规律性，因此入口放在了五角星的中央。
　　也就是五个房角石螺口的对接处。
　　由于房角石内部的软体部分都已经被清理干净，因此螺口都是光滑平整。拼接而成的房子中心，是个五边形的空地。
　　房子本身就搭建在怪石嶙峋的荒野上，这块五边形空地的中央也正好是个乱石堆。
　　AI调整了乱石的排列，将之组合成了天然石阶。
　　因此，不需要另外设计入口，只要沿着怪石拾级而下，就可以走进五星房角石屋。

　　从怪石台阶上下来，乌拉拉面对的，是五个一模一样、令人失去方向的房角石入口。
　　每个房角石，内部都有钙质进行天然分割。当然，为了方便居住，AI还是对房间布局进行了一定修改的。
　　太小的空间，就扩展一下。破漏的墙壁则视情况而定，如果是在表壳上，就保留下来，作为一扇自然的窗户。如果是在内部，则或是做成小通气口，或是放上装饰品变成一个小展示台。
　　至于装饰品……

　　“为什么是营养液！！！”乌拉拉惊了。
　　这眼熟的瓶子！
　　这令人一看就产生不好回忆的粉红色和草绿色！！！

　　乌拉拉光是看着就开始反胃了。

　　“因为舰长目前没有什么可以用作装饰的藏品。”AI说，“提议：舰长可以到浅海区域，捡拾一些贝壳。或是在工房解锁【工艺品】功能。否则，五星房角石屋内所有装饰区域，AI都自动默认以营养液进行填充。”

　　乌拉拉：“……”
　　好吧。

　　如果他有【物品栏】的话，营养液确实是目前唯一可以放进装饰格里的物品了。
　　毕竟，他所拥有的，不是工具就是武器。
　　至于贝壳什么的……软舌螺每次吃完肉就把壳扔掉了啊。
　　他又不是来海边玩……他是一天到晚出了门没地儿去只有下海，又怎么会对收集贝壳感兴趣……当然是吃完就扔啊！
　　这可是，厨余垃圾啊！
　　留着会馊掉的！

　　不过，AI的话也提醒了他。

　　之前，乌拉拉对于【收集】的概念，仅仅停留在猫头鹰博物馆里的物种图鉴收集上。
　　但其实，古生代一路走来，确实有很多值得纪念的东西。

　　比方说，第一次找到磷矿石，比方说，第一次被大全牙虫贴贴……

　　一念至此，乌拉拉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AI，我们来拍照吧！”

　　“拍照？”AI提出疑问，“本AI全程记录舰长及飞船的情况。舰长需要调用哪一个时间段的影像？可以随时截取录像作为截图。”

　　“不不不。”乌拉拉嘿嘿笑着，拉着机械臂走上石阶，和它一起来到五星房角石屋子的前面。

　　“拍照和视频监控根本不是一回事啊，拍照更有纪念意义，更有仪式感！比方说……这样！”
　　乌拉拉指挥AI在他旁边站好，又让AI调度飞船上的摄像头，调成拍照模式。
　　然后教AI比了个“V”。

　　“这是我们第一次造房子！”乌拉拉欣然道，“你看，这件事不会被收集到猫头鹰博物馆里去对不对？但是这也是一个很值得纪念的事情啊！所以就拍照留念……以后还可以把照片贴在房子里，做装饰！”
　　AI：“……”

　　这艘飞船毕竟原本是用作中学生夏令营用的，照片冲洗设备当然是有的。
　　因此乌拉拉立刻就拿到了他和AI的第一张合照。

　　“哇，好怪啊。”
　　乌拉拉哈哈大笑。

　　确实。和一个机械臂合照，看上去完全就是乌拉拉一个人在自娱自乐。
　　就像那种，看到景区里造影各异的铜人，就兴奋上前合影的傻乐游客。
　　看上去毫无互动性，一点都不像“合影”！

　　“那么问题来了，有哪些适合朋友间合影的动作呢……”乌拉拉让AI打开数据库，看看能不能搜索到相关的词条。
　　AI：“……”

　　机械臂上的信号灯微微闪烁着。

　　乌拉拉的注意力全在屏幕投影上，专注地寻找着朋友间合照姿势的摄影干货。

　　“唔，好难……”乌拉拉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那就是……AI只有手，没有身体！

　　作为一个夏令营飞船，AI数据库里确实有“如何跟朋友合影”这方面的干货。
　　但是乌拉拉看了无数张示意图，发现这些图片的构图要点，都是各种互动。
　　最常见的，一群人手拉着手，一起跳起来，同时离地啊。
　　还有一个人站在中间最前面，两侧的人从后面探出头，一个个露出脸来的啊。
　　还有那种很亲昵的，彼此勾肩搭背，或是脑袋碰脑袋，拼成一个圆圈一起朝下看的……

　　合影姿势真的很多。
　　偏偏没一个适合AI的。

　　“唔……要不你挑一个？”乌拉拉询问AI的意见，“你觉得呢？”

　　AI：“……”
　　机械臂上的信号灯闪烁了几下。
　　安静下来。

　　“第一个，可行。”AI说。

　　“第一个？”乌拉拉手指滑动着屏幕，赶紧把干货往上翻。

　　噢，第一个。是指手拉着手一起蹦起来的那个！

　　“对哦，这个可以！”乌拉拉哈哈大笑，“这个只要用手，不要用头，可以！”
　　AI：“……”

　　AI将照片镜头捕捉到的画面实时投影到乌拉拉眼前，乌拉拉根据画面，调整自己和AI的角度。
　　他抓住AI的手。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哦。”乌拉拉说。
　　AI：“好的。”

　　于是，在舰长的指挥下。
　　一。
　　二。
　　三。

　　“茄——子——”

　　乌拉拉蹦跶起来，脸上展开笑颜。
　　机械臂的金属手指紧紧握住他，一股托举力，轻轻将他拉向高处。

　　“哇！”乌拉拉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蹦，居然蹦出了两米高！

　　照相机镜头正好捕捉到了他跳到最高点的那一刻——完美地把他和AI背后，高大的五星房角石屋全景囊括进去。

　　最终的成品非常令人满意。
　　非但完美离地，而且构图精巧，比例适中。
　　既捕捉到了乌拉拉最灿烂的笑容，又展现了身后的五星房角石屋，以及房角石屋所在的这一片旷古恒寂的灰色荒野。

　　少年明媚的笑容和灰色荒野形成鲜明对比。
　　生机勃勃的房角石甲壳也和充满科技感的黑色金属机械臂形成鲜明对比。

　　“哇！好棒！”
　　乌拉拉高兴地举着照片，跑进房角石屋里去。

　　第一个装饰品——

　　不，第一个纪念品，get！

　　从今往后，他还会有好多好多奇奇怪怪的房子。
　　他还会有好多好多有趣的纪念品。
　　来记录他——他和AI，在远古星球这一段奇幻壮丽、值得纪念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