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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七章 ...

  •   “门主……放过藜宫主吧。她还是个孩子……”
      觉风坐在高高的台上,一身皂色锦衣,长长地衣摆从脚踝边拖到地面上,映着韬光殿内灼热的烛火,流光溢彩。他靠在黄花梨木做成的宽大座椅中,手持一把香扇把玩,脸上无任何表情。
      “门主……求你放过她……”
      觉风懒洋洋地向下瞥了一眼长跪在地的柳凌濯,冷冷地道:“怀上了?我还真的没想过会这样。”
      “门主,独步诀属下一定会找到的,只求门主不要再折磨她了。”柳凌濯伏在地面上重重地将额头往地上撞去,一面哀求着。
      “凌濯,你起来。”觉风抬抬手。
      “门主……”
      “柳凌濯,你什么时候觉得你可以凭一己之力就拿到独步诀了?”觉风问道。
      柳凌濯一愣道:“属下不敢,属下无能。属下虽不能只手拿到独步诀,但属下愿为门主誓死效力,肝脑涂地,绝不敢有半分不敬之心。”
      觉风忽地一笑:“你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怎的现在为一个孩子又大发誓词?”
      “门主,属下这些年来多少算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且不论夏谷主做的事是对是错,藜宫主却是无辜的!她本也不属于凤凰谷,何苦一定要将她牵扯进来?”
      “否则又怎能牢牢拴住苍儿呢?”觉风反问道。
      他的双眼向殿外看去,眼神空若无物。
      “各人有各人的命……丫头命大,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用不着你来操心。”
      柳凌濯抬头看着觉风,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觉风啊觉风,你难道不怕自己会遭到报应么?
      “凌濯,你方才说你愿意为我肝脑涂地,是么?”觉风手中的扇子指向柳凌濯。
      “是。”柳凌濯连忙低下头应道。
      “肝脑涂地么,这还不需要你做到这一步。不过有一件事你若是办成了,别说是丫头,你再向我提要求也可以。”
      “谢门主!”柳凌濯立刻面有喜色。
      “先不忙谢。近些日子天山似乎不太太平啊,你觉得如何?”觉风问道。
      “属下在长安见到了复庄主的很多得力部下,他们都在找峨嵋的慧心。”柳凌濯道。
      “凌濯,你觉得复笙会是这种为一个女子倾巢出动的人么?”
      柳凌濯一愣,这才道:“看上去不像。”
      “慧心是什么人?”
      “峨嵋大弟子,最有可能继承旻暇师太衣钵的一个弟子,可惜,她现在已经犯了门规。”
      觉风“嗤——”地一笑:“那么长安又是何地?有何人?”
      “长安乃我朝京师,皇宫大院,群臣显贵皆咸集于此地。”
      “那么复笙派了大堆人马在这个慧心早已离开的地方四处奔走又是为了何事?”
      “探寻慧心的下……”柳凌濯话说至此也发现事情并未如此简单,住了口。
      “看来你也不笨。”
      “这不可能……复庄主没有要造反的理由。”柳凌濯道。
      “纠集势力就一定是为了造反么?在京师造反,复笙是不是太闲了?”
      “这……”
      “翅膀硬了,都想飞了……呵呵,可他也把我觉风想的太简单了。”觉风皱皱眉,随即一笑。
      “门主想要如何?”
      “让他知道,唐门的基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下来的。凌濯,你去找到他散布在长安的部下,一个一个地除掉。他是踩在我唐门给他搭的台子上才走到今天的,想从我头顶跨过,那就准备好在半路上摔下来!”

      “你回来了?”正走到内院西侧墙外时,柳凌濯一头撞上了从屋内出来的向霸天,抬头问道。
      “回来有些日子了。”向霸天理了理衣袖上的绑带,答道,“你这趟去长安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听说你这回出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柳凌濯在向霸天的肩上一拍道,“我去收拾一下东西,这回还去长安,门主这儿都交给你了。”
      “才刚回来又去?长安那儿到底是怎么了?”向霸天疑道。
      柳凌濯但看他不语。
      向霸天摇摇头:“罢了,不问你了,你我所做之事也是心里有数,只是具体的左手不知道右手做了什么。”
      柳凌濯笑笑:“你自己也小心。”
      “我怕是比你小心的多了。”向霸天转头看向院内角落的一间空屋,“我们本就是卖了命脑袋提在裤腰带里做事的,还是小心点别去趟什么浑水,惹得与无名兄一样莫名其妙地就再也没出现过就麻烦了。”
      忽然间从向霸天口中听到这个消失已久的名字,柳凌濯心中不由得一凛,猛然想起觉风双手负于身后立在竺兮台边闭目沉思的样子。又想起了夏疏苍与复笙站在风口谈话的情景,无奈地摇头道:“多谢提醒。”
      向霸天见他一脸有事的表情,耸耸肩道:“那你收拾去,门主方才还叫我过去。你可别此行一趟长安就回不来了,那可得换我去四明宫去找那小魔头了。”
      柳凌濯听到他提起藜芦,心中更是一阵愧疚,低头调整了好多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笑笑:“成。”
      向霸天憨憨地一笑,厚实的手掌反过来在柳凌濯的手腕上拍了拍,匆忙向韬光殿跑去。
      “霸天兄,你信不信报应?”柳凌濯忽然间喊道。
      “什么?”
      “你信不信会有报应?”
      向霸天想也不想答道:“信。我信我自己肯定会下地狱。我造的孽太多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想到你也会信这种东西。”柳凌濯“嗤——”一声笑,“我也就随便问问,你居然答得这么一本正经……”
      向霸天翻一个白眼,转身向外跑去。
      柳凌濯靠在走廊褪色的栅栏上,垮垮地垂着双手,脑海里混混沌沌一片。
      杀了多少人,杀什么人,他从未在乎过。多少年前自己还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乞者,饥寒交迫垂垂欲死。正是觉风经过,给了一顿饭的钱,给了一把锈钝的短刃,说了一句话。三样东西改变了柳凌濯便决定这重生之恩该当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觉风说,你本就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何必要这嗟来之食。
      柳凌濯握紧了配在腰间的一柄破旧的短刀,刀护手处的铁饰已经生锈,变得斑驳,露出了铁黄的锈末。
      觉风,我替你去杀人,我替你去作恶,请你放过藜芦一马,也放过你自己一马吧!

      “半月前,倒是真的有个女子,一把火,连同无名斋周围一排的房子都糟了殃。”老人摇着手中的蒲扇叹道,“这季天芾也不知道是惹到了什么人,连夜就带上妻儿逃走了,都不知道去的什么地方,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那老人家,您可知季天芾离开这儿之前有什么人找过他么?”柳凌濯蹲在一边的门槛上听老人娓娓道来。
      “找上门去的可太多了……什么样的人都有,据说是因为他那儿新来的账房身份不明。那个姑娘长得确实漂亮,上门提亲的都不少,都被季天芾给轰走了。不过就在这儿被烧的前几天,有一个年轻人,带着两个孩子去找过季天芾,说自己是那姑娘的丈夫,要见她。季天芾不肯,那年轻人就说要看自己的孩子。在门口等了半天,他家厨娘才把账房的孩子抱出来让他看了一眼,连抱都没让他抱又送回里屋了。”
      “那那个自称是珞水的丈夫的男子有没有带其他人来长安?”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那个你们叫做珞水的姑娘好像不愿意见他。后来那年轻人站在门外登了足有两三个时辰,还是等不到就走了。后来着火的那天晚上,那年轻人也赶过来了,说什么都要冲进去,别人拦都拦不住。”
      “那然后呢?”
      “这么大的火,谁能进得去呢……火灭了之后他就在周围一直转一直转,在那堆灰烬里找东西,但凡像是他妻子用过的东西都捡走了……”
      老人说话的口气幽幽地,边讲述,闭着眼睛感叹。
      “那……那这个人现在呢?”
      “我怎么清楚呢?听说那年轻人在京师中找了好多权贵帮自己寻找季天芾的下落。”老人把玩着手中的核桃,向身后破旧的藤椅中靠去,“这些都是年轻人喜欢去问的事,你问我这个老头子我也只能说得出这么些来了。”
      柳凌濯恭敬地答道:“那也只有您这样的老人家能不含私情地将原委说清楚,若是年轻人,恐怕多多少少还会有自己的想法在里头吧。”
      老人温和地笑道:“那是我老了,也没这么多的心思去激动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老人家您了。”
      “那倒不必,还让你在这儿听我这样一个老头子唠嗑……只是,听有人说那个小伙子背景不简单,你若是单纯好奇问问也就罢了,牵扯进去恐怕不好。毕竟这都是些别人说的‘江湖’上的事,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没事就不要掺和进去了。”
      柳凌濯点点头,转身望着身后已成灰烬的楼宇,苦笑一下。站起身来拍拍膝盖处的褶皱向老人道别。
      复笙,莫要怪我,我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要怪只怪你为何会惹到了觉风。弱肉强食,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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