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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梦中事(四):少年 ...

  •   夏日。

      云州有座石质拱桥,孤零零的落在河面,岸边垂柳依依,才显得它不那么落寞。裴雁晚手里攥着截红线,全神贯注地将其拴在自己小指末端,口中嘟嘟囔囔道:“……什么传说啊,都是骗人的。”

      嘴上说着不信,行动却完全惯着情郎,江允说要来姻缘桥,她便陪着来,说要系着红线从桥面走一遭,她便认认真真地系线于手。

      江允稍半蹲身子,透过扑簌纤细的睫羽去瞧裴雁晚的眼睛:“我心里当然有数,只不过图个吉利。”

      “这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才信的东西,你还是少时年岁吗?”裴雁晚系好红绳,便牵着江允迈上了石桥阶梯。她想来自己也是江允少年时代的见证人,心头猛地涌上一股知足。

      江允垂首凝视颤颤巍巍的红线,出口笑道:“你少年时,是什么样啊?”

      话音轻如鸿羽,飞旋着飘向水面。忽有一道炫目耀眼的白光倏然刺向江允的眼,他瞬间目盲,什么都看不见了。

      *

      江允定了定神,却发现已身不在河畔。天幕漆黑,云州城的夜永远热闹非凡、锣鼓喧天。

      路旁高楼灯火通明,恍若是老天有意提醒他今夕是何年,便派某个匆匆过路人吆喝了一句:“……太昌二十年的夏夜,凉快爽人!”

      原来是太昌二十年夏。

      江允眉心抽痛,正欲抬手轻按时,突有一名少年从身后撞了他的肩膀,又急匆匆向前奔去。

      他不欲与少年计较,打算往路边走一走,少年却愧疚地回了头,边往前跑边朗声笑道:“公子,多有得罪!”

      银钗别着灵蛇髻,石榴红襦裙浓艳如火。

      少年尚未长成,身躯青涩稚嫩,腰间挂着把细长利剑。面庞因年岁而略显圆钝,却露着机敏狡黠。

      江允看清她的脸时,眼睛瞬间明亮三分。

      如若在太昌二十年的云州城,江允能与某人某物产生什么关联,必然只有方才冲撞了他的姑娘。

      裴雁晚这年十七岁,正值少年,举手投足朝气蓬勃,半点儿不显沉稳。她似乎追着什么人远去,银铃般的笑声在风中回荡,钻进江允心口,让人心弦缭乱。

      江允追了上去。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栋华丽精美的高阁立于灯火之间。

      江允望见门前鬼鬼祟祟的裴雁晚时,眸色不可避免地暗了。

      阁前金制招牌价值不菲,明晃晃地刻了三个大字——千星楼。千星楼是什么去处,江允心里如镜澄澈。名为戏楼,实则是南风汇聚之地,楼中的伶人名为戏子,实则出卖色相。

      江允犹记得今年七夕与裴雁晚同游弄溪,偶遇千星楼里某位伶人,那时他才晓得裴雁晚曾……曾出于好奇,进过这等风月场所,与某伶人闲谈作乐。

      气血上涌,江允脑中嗡嗡作响。

      裴雁晚一溜烟跑进千星楼,仅留下的背影。江允见状,立时也跟了进去。

      千星楼是云州有名的销魂窟,男女宾客皆可招待。江允本以为能闻见酒气脂粉气,不想扑鼻而来的是淡雅茶香。旁人见他气度不凡,衣料名贵,便以为遇见贵客,都笑脸相迎,甚至有一两位伶人欲上前挽住他,谄媚笑道:“郎君……”

      江允拧起眉目,将佩刀抽出一寸——这是他自裴雁晚处学来的威慑之法,果然奏效。他保持着拔刀姿势,淡淡道:“我寻刚刚进楼那位穿石榴裙的姑娘,她去哪儿了?”

      大厅里已不见裴雁晚的身影,想必是进了包间。

      江允的刀法平平无奇,伶人们不知他的深浅,又惧怕他的气场威仪,纷纷发怵。

      有个胆子大的伶人指向二楼,道:“第三间。”

      江允归刀入鞘,大步迈向二楼。

      待他走远,原地的伶人们窃窃私语道:“八成是来捉奸的。”

      “你们瞧他带的刀……楼里不会出人命罢?”

      “冬月被砍死也是活该,小浪蹄子仗着年轻就敢勾引我的客人,我呸!”

      二楼布置风雅,江允也的确怀着“捉奸”的心态,然而他没有捉奸的立场——太昌二十年,他于裴雁晚尚是陌生人,哪有资格管人家的事?

      只不过千星楼纷乱混杂,裴雁晚虽警惕聪颖,江允也不能坐视她独自混在风月场中,唯恐她吃丁点儿亏。

      包间外摆了两盆吊兰,江允无意瞥了一眼,竟瞥到抱着琴快步走来的冬月。

      哦,原来他叫冬月。

      七夕时分,江允与冬月一面之缘,从而晓得了裴雁晚曾逛过烟花之地的秘闻。彼时江允想把冬月一头淹进河里,今日再见,恨情未消。

      冬月见门外堵了位天人模样的公子,狐疑不解地放慢脚步。楼里的哥哥刚刚来叫他,说二楼有位要听琴的姑娘,于是他才抱着琴匆匆赶来——可是门口这位公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你的琴?”江允压低声音,假假地笑着,“里头的客人要听琴吗?我去罢。”

      冬月不服气地狠,自己与楼中兄弟抢客人便罢了,怎地还来了个陌生人要与他抢!故而他咬紧牙关,愤愤道:“她是我的客人,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孤魂野鬼!”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最锋利的武器,莫过于口舌。

      而最能威胁人的,当属武器本身——江允收起笑意,长刀抵着冬月的脖颈抽出两寸。

      命悬一线,冬月惯会读懂生死,他将琴往江允怀里一扔,连滚带爬地逃命去了,不忘骂道:“王八蛋!龟孙!”

      江允浅拨琴弦试音,音色平平无奇。

      他推门而入,与斜倚在床头的女子目光交接。

      裴雁晚明亮的眼神扫过来,落在江允俊美的面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我认得你,方才我在大街上不小心撞了你——可我已经赔过不是,您还有何事?”

      剑客眯起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如冠玉的男人,而后她的视线落在银纹长刀,笑道:“一把好刀。你是用它来寻仇的吗?”

      “我乃楼中伶人,来为姑娘弹琴奏乐。”江允的仪态温顺端方,脊背直而不僵,如今悠悠坐在茶桌前,宛然美得如一副画,“先前街市偶遇,实属巧合。”

      他卸下腰间长刀,与裴雁晚的明心剑齐齐摆着。刀剑相依相偎,静谧安好。

      裴雁晚轻快道:“瞧你挎着把宝刀,原来只是把‘文刀’?”

      剑有文武之分,“武剑”开刃见光、司人性命,“文剑”则多是文人墨客向往风雅的点缀,仅作观赏用。

      ——所谓文刀武刀,乃裴雁晚自己封的。

      未及对方回应,裴雁晚便兴冲冲地探过半个身子,明媚的笑脸与江允近在咫尺:“若你懂得刀法,可愿与我一较高下吗?”

      “……不愿。”江允冷冰冰地回绝,“江某只会弹琴奏曲。”

      以卵击石,是一种孤勇,也是一种愚蠢。

      乐声如流水倾泻,悦耳动听。裴雁晚惬意地舒展手臂,忽咣当一声,床头柜中央放着的小木盒摔了个七零八落。

      千星楼行风月事,匣中物品自然也是风月物。

      裴雁晚面不改色地弯腰,长臂如捞月般精巧,轻轻松松捞起一件玉质的小玩意儿——赫然是一根尺寸可观的玉质角先生。

      江允的舌头为此打结,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而见怪不怪的裴雁晚则审视着角先生,不屑评价道:“没用的东西。”

      江允:“……”

      在竹烟居杂物间里,有一支落灰的木箱。裴雁晚收拾东西时曾翻出来过,江允碰巧在那时凑过了脑袋,迎头看见的便是几根角先生。它们被裴雁晚安置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只因它们是“没用的东西”。

      “那什么是有用的东西?”江允那时僵硬地攥着抹布,低声问。

      “我自己,和你。”裴雁晚笑答。

      神思平定,江允看见裴雁晚面无表情地把角先生收回匣中,转而拾起一把线香。

      此香无需点燃,裴雁晚已嗅出了配料,白檀、丁香、茉莉……不一会儿,她得出了结论:“催情所用。”

      盒中仅这两样物件,裴雁晚妥帖地归回原处,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江允身上。她眨眨眼睛,道:“我让你来弹琴的,快弹呀。”

      江允还在为角先生耿耿于怀,心弦乱似急雨,弹出来曲不成调。

      “……公子若不愿意奏乐,不必勉强。”裴雁晚稍微懂些音律,能听出乐师所奏的尽是怨气恼火。她不明白对方怒从何起,但自己也没了作乐的兴致,便懒趴趴道:“我想在此小憩,公子可以离去了。”

      “跑来千星楼小憩?”

      “虽荒诞古怪,但并非不可。”裴雁晚脱口而出,“我要等师兄来寻我。”

      好在江允修养极佳,不至于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瞥过少年艳丽的裙装和发顶一丝不苟盘起的发髻,冷冷问道:“哪位师兄?”

      姓李姓王或姓赵?

      更或者姓秦?

      “说了你也不认识,我跟他闹脾气呢。”裴雁晚咕嘟咕嘟灌下一盏竹叶酒,未解馋意,便倾壶又倒,“世上怎会有他那样的人?除却罗里吧嗦,哪里都好,皮相剑法,无一不拔尖的。”

      “心悦他?”江允的发冠上别了支白玉钗,他却恍惚觉得是绿玉钗。

      裴雁晚坦然答道:“未至那般境地,只是觉得他优秀罢了。”

      她生出一些怅惘,借着酒劲大胆道:“反正我也不认识你,干脆说给你听,你听完不要嘲笑我。”

      江允洗耳恭听。

      “我觉得,我师兄……似乎喜欢我。”裴雁晚只显犹疑,不显扭捏羞涩,“可是我不喜欢他呀,这不是平白浪费他的大好年华吗?今晚回去我就给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对,是该说清楚,免得他日日纠缠你。”江允坚定沉稳地附和,手指静默地捏出惨白色。

      至于秦某人尚未表明心迹便遭到佳人察觉,而后又惨遭拒绝,并于当夜痛彻心扉地痛饮三坛酒的事,属于后话。

      江允在记忆里抽丝剥茧,他记得裴雁晚与秦渊三个月的情缘发生在太昌二十一年,而今是太昌二十年,中途还有数月光阴。

      想来是秦渊死缠烂打,烈女怕缠郎……

      “其实师兄的皮囊真真儿俊秀,就算放在身边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裴雁晚冷不丁一句话,惊起江允浑身鸡皮疙瘩。

      哦,原来最后还是屈从于容颜罢了。

      呵呵,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活该被裴雁晚抛弃。

      ——江允想着想着不禁觉得膝盖疼,先不论秦渊,单是他自己,也是被裴雁晚残忍丢弃过的啊。他几乎要把手指绞断了,才能保持面色的平和:“他会来接你?”

      “今日我和他出来玩呀。”裴雁晚抿着唇微笑,“他这会儿必然心急如焚地寻我呢。”

      急死他急死他。

      江允不动声色地饮下一口酒,丝毫不觉得裴雁晚有何处做得不对。红帐中斜倚的少年容颜正衬烛火,他无法在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品出妩媚动人,却鬼使神差地弃琴而去,缓缓坐到少年身边。

      裴雁晚坐直了身体,警惕地打量着稀奇古怪地“伶人”。她将右手负于身后,随时准备砍出手刀:“不许坐过来。”

      “若你的师兄寻不到你呢?”江允温柔地笑笑,“天色晚了,早些回去罢。”

      谁知裴雁晚摸出一枚钱袋,一股脑扔进他怀中,愤愤不平道:“钱都给你,你可以走了吗?”

      “……”江允掂掂钱袋重量,知道裴庄主有钱,但不知道出手如此大方。他在裴雁晚浅薄的耐性里品味出一丝轻蔑,于是又故意道:“姑娘当我出卖色相才艺,好打发?”

      “你出卖色相才艺与否,和是否好打发并无关系——我只想睡觉。”

      “收了你的钱却不能让你满意,是我的罪过……”

      话音刚止,裴雁晚已横眉倒竖地扑过来。

      凶恶的小狼制服猎物,理所当然地把猎物压在身下。

      裴雁晚只管有效制敌,不管跨坐在男人大腿上的姿势有多么暧昧。她一手掐着男人脆弱的脖颈,一手按着对方的小腹,阴沉道:“往上往下,都是你的命脉所在——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说清楚。”

      夏日衣衫单薄,江允不慌不忙地禁锢住裴雁晚左手,带着她缓缓挪开手掌。月白色衣料蹭出褶皱,少年温软的手掌紧紧贴着男人的胸膛。

      裴雁晚呼吸轻颤。

      啊,软软的。

      她喉间轻动,将男人的衣襟扯得更敞,见美人不阻止,索性变本加厉,以至于能窥见两点艳丽的红。

      啊,红得略诡异离谱了。

      江允骤然明白裴雁晚所思所想,瞬间羞愤交加。昨夜裴雁晚赖在他怀里不走,指尖掐来捏去,硬生生弄得他眼角含泪才松手——所以才会又红又肿啊!

      他满腔委屈诉之不尽,总不能向身上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说!

      裴雁晚对男人的胸肌感到新奇,她此刻并不觉得眼前的美人是卖身的卑微之人,只觉得他美得惊心动魄,甚至想要折磨他、摧毁他。

      “我没有目的,只盼姑娘喜乐。”江允闭眼,一派委屈模样,“起身罢……手拿开。”

      十七岁的裴雁晚,还未与秦渊互通心意,竟已尝试过角先生的无用,也敢进纵情声色的千星楼,将陌生男人扑在榻上欺负。

      哎呀,江允无奈地摇头,简直就是个疯丫头嘛。

      那样大胆,那样鲜活,骑着烈马撞翻一切桎梏她的东西,只为踏上顺心的通途。

      美色冲昏了裴雁晚的头脑,她连声道着“冒犯了”,匆忙地翻身下地。她耍狠掐着自己的手臂,暗道美貌真是杀人利器,此后万万不可再醉心于此。

      灯火中怒放着石榴红裙摆,裴雁晚正要俯身整理时,从红帐中伸来一只骨感白净的手,如白色蝴蝶般,轻盈落在裴雁晚裙间。

      手的主人藏不住笑意,道:“无妨,不算冒犯。毕竟此处是千星楼,嗯……”

      剑客意味深长地垂眸,任榻间美人娴熟地为她理顺裙摆。她赏着江允的无暇容颜,春心轻动:“美人,我们共饮一盏罢。”

      江允欣然答应。

      美酒甘冽,入喉畅快。

      喝酒误事伤身,裴雁晚怕积酒成疾,来日走不稳路、拿不住剑,故而饮酒素有节制,平日只是小酌几杯,偶尔放纵地痛饮数坛,醉了便去折磨江允,叽里咕噜把梦话说到天明。

      竹叶酒不易醉,一坛下肚仍清醒明白。

      于是又一坛,再一坛。

      裴雁晚唇齿间留着淡淡的酒香,她低垂昏沉的头颅,突然喃喃道:“又不是我非要当庄主的,一群手下败将本事不如我,只敢背后议论。”

      “议论你什么?”江允愣住了。

      “说我两面三刀、心口不一呗。”少年盯着美人紧皱的眉,娓娓道,“我上擂台是为了比剑,不是为了夺位,但有人不信。”

      她抱过明心剑,绯霞飞至耳根:“总之庄主之位如今是我的了,有能耐就来抢。”

      “若有人不服?”江允挑眉。

      “打到他服。”利剑与寒光一道出鞘,快得惊人,“谁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我从来不是讲理的人。”

      生机勃勃的热血滚烫、灼人,在少年血脉中沸腾奔涌,冲动不息。

      江允抿了一口酒,忽有些为裴雁晚的血与热迷醉。他体会到裴雁晚因年龄增长而产生的变化,十七岁冲动热烈,十九岁稍显平稳。

      哪一种更好呢?

      都很好。

      江允不禁想起自己的十七岁。黑马玄袍,迎着春风烈日从景王府奔至城楼,与倾慕的人闲聊整个白日。偶尔会有陌生女子掩面而笑,低声说,看,景王殿下来了。

      酒劲愈发重了,裴雁晚澄澈的眼渐渐朦胧,她忽然靠近江允所在的方向,低声道:“你生得很漂亮。”

      是由衷的赞美,不是轻浮的撩拨。

      江允颔首,心口流着热淌淌的血:“能受你夸赞,荣幸之至。”

      楼中管弦声音韵袅袅,裴雁晚侧耳倾听乐声,时不时抬眼看一眼同坐的美人。直到她猛然捕捉到愈来愈近的脚步,便嗖的站起,咧嘴笑道:“师兄好像来了。我去和他说清楚,我不喜欢他。”

      十几年的同门师兄妹,青梅竹马的情谊,她与秦师兄同游街市不算什么逾矩的事。直到师兄在车马擦身时一把揽过她,她才发觉哪里出了岔子。

      于是急冲冲地逃进千星楼,寻位皮相绝佳的美人纾解。

      果不其然,房门徐徐开启时,门外站着江允最厌烦的男人。

      秦渊清俊出尘,在天牢里磋磨一年仍不减俊逸,何况他今年刚刚二十出头,正值最好的年岁。他轻轻喘气,拉起裴雁晚的袖口便往外走:“姑娘家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裴雁晚朝江允眨眨眼,做了个“后会有期”的口型,便挣脱秦渊的手快步跑远。

      秦渊急忙去追。

      房间寂静如无人,江允孤零零坐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摇摇头。裴雁晚会有自己的故事,如若命运按部就班,她还会经历与秦渊短暂的情愫。

      江允不会干涉太多。

      他会在将来的某一日等她。

      啊,琴弦被他活生生挑断了呢。

      *

      眼前又浮现出刺眼的光,江允蓦然回神。他仍走在姻缘桥上,裴雁晚用红绳牵引他,长发甩得欢乐。

      剑客停在桥中间,答道:“我少年的时候……就那样罢,脾气比现在躁一点儿,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江允歪着头瞧她:“是吗?有没有撩拨过哪家公子?”

      他的胸膛仿佛还停着只不安分的手,揉得他心烦意乱、呼吸急促。

      “喜欢才会撩拨,不喜欢我看都不会多看。”

      裴雁晚的回答还没结束,河面小舟旁便哗哗激起了高浪,从水中跃出数位赤裸上半身的年轻男子,个个容貌英俊,胸腹、肩背刺着形色各异的纹身,健硕的胸肌悬着水珠,粼粼一片好春光。

      裴雁晚的凉气还未来得及倒抽,水中的男子们便齐齐望向她,展臂高歌,歌声嘹亮动听。

      江允:“……?”

      这是云州城的一种风俗,女子在画舫船头亭亭而立,男子浮水而出,高歌求爱。然而现今浮在河面的男人们并非是为了向裴雁晚求爱,他们仅仅在排练队形与歌声,出水时恰巧看见桥上的裴雁晚罢了。

      江允见裴雁晚双眼都瞅直了,气冲冲揽过她的腰,咬牙切齿道:“回家,不要再看了。有伤风化,伤风败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梦中事(四):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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