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无可奈何花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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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娆旋开了门锁，轻轻一推，门开了，伴着带着些许怀旧尘埃的吱呀声，月光悠悠趁着开门的瞬间漏了进来，倾洒下斑斑清辉。雪娆忽然觉得忐忑起来，觉得自己像是惊扰了什么。唉……深重的叹息声，倏地一惊，却原来是自己发出的。还是触到了开关，“啪”，屋子里被光亮充满。
雪娆抬起头，墙上巨幅的油画在光影下流泻着莫名的光华。她慢慢地走上前去。多么慵懒风情的画面啊，画中的女子惺忪双眼，似是迷醉，猩红的嘴唇，云鬓微斜，湖蓝的旗袍倾裹着姣好的身姿，她应该是在歌唱吧，眉宇间还有着点点的寂寥。雪娆觉得这神色莫名的熟悉，是了，她在《倾城》画刊的封面也类似于这个姿态，但仔细看看，自己却是有形无韵。再走近一点，油画的斑驳粗砺呈现了出来，她伸手轻轻抚了上去，已经加了镜框的画让她看得到却感受不到画面划过手心的触感，只剩下冰凉而已。她想她知道她是谁，除了那倾城的名伶，除了那绝世的红颜，还有谁呢?
玲珑，玲珑，雪娆喃喃念着。目光却触及到画布的右下角，一个“霖”字在时光的流逝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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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口便可瞥见屋内的春光旖旎，绝不似屋外的萧索清冷。玲珑脱掉了罩在外面的貂皮大衣，尽量把眉眼都舒展开来，笑盈盈地走了进去。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要求自己是最美的。就如身上的这件旗袍，最好的苏州丝绒锦缎，最好的上海师傅做的，湖蓝色，跳脱却不妖，最适合这种场合。他秦啸之是何许人也，他举办的酒会派对玲珑又怎能怠慢呢。她亦知道，这时候众人的目光刹那都汇聚在了她身上，包括正在与宾客寒暄的秦啸之。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虽然眉角含笑，鬓角风霜，但那种震慑威严的气势依然强大地存在，他抬起了嘴角，看着玲珑。于是，玲珑定定地朝他走去。
“秦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纵使面对的人是秦啸之，纵使是第一次见面，玲珑还是那么不卑不亢，柔媚却不轻浮。
“哪里，哪里，玲珑小姐能来参加敝人的派对，真是不胜荣光啊，早就听闻玉城的当家花旦是个明艳大气的人儿，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来来来，我来为你引见。”秦啸之的眼里露出了欣喜之色。玲珑自是配合地走到了他身边。
“这位是大兴船务的陈老板，这位是远东洋行的李老板，对对对，这位是利达银行的MR Smith……”没想到秦啸之竟然如此尽心，这是玲珑始料未及的，但面上依然大方宁静，波澜不兴，一边又恰到好处地配合着秦啸之的介绍一一招呼着，认识这些人，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她都懂。她不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坊间烟花，也是见惯场面的电影明星，应付这些人应是绰绰有余，虽然很多人还是喊她戏子。
“玲珑小姐，这位是华茂洋行的老板贺振天，哦，这是他的夫人。”
玲珑第一次那么近地打量着贺振天，与秦啸之差不多的年纪，却比秦啸之更臃肿些，眉目还是清朗的，眼神中闪过丝丝精明谨慎。坐着上海滩数一数二大洋行老板的位置，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只是当下却也略显谦逊地应对着秦啸之。这就是缪嫣嫣的靠山，玲珑心里想着，眼神却溜到了他身边的妇人。姿色平平，体态发福，就是一个中年女子的模样，怪不得贺振天对缪嫣嫣心心念念了。男人，哼，玲珑心里冷笑一声，却是微微欠身对那妇人颔首微笑，“贺夫人，您好。”
“玲珑小姐，您好，我可是非常喜欢看你的戏哦，我瞅着你们玉城啊就你是个认真演戏的。”说着，似有所指地扫了眼身边的丈夫。贺振天的脸色青了一下，但瞬间定了下来。
这时，秦啸之正好又把她引到了别处，像是无意地说了一句：“今天，我可是只邀了你一位大明星哦。”
心中的凉薄变成了凄楚，脚下的步子沉了起来。是啊，便是风头如缪嫣嫣又怎样，能和贺振天站在这里的还是那个唤作贺夫人的人，而自己如今又能比她缪嫣嫣好到哪里去呢。
像是看出了她的踟蹰，秦啸之递过了一杯洋酒，“玲珑小姐先自己玩玩，我去招呼下别的客人。”玲珑被他的敏锐惊了下，看来跟这号人物周旋还真是件费心费神的事情。抿了一口酒，分明看到有人的目光中在说，狐狸精。那又怎么样，她继续抿着杯中物。只是她却不知，有一双眼睛从她进来就一直在注视着她。
“霖少，怎么不下去跟大家一起玩？”聂晖走上楼正好看到站在楼梯口倚着扶栏的人。
“你不觉得站在这里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吗？”他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目光却是在楼下，这里正对着门口和大厅，一览无余。
聂晖也看到了那抹湖蓝色，眉头紧了一下。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非常感谢诸位赏光参加今天的酒会，今日在此举办这场聚会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犬子接风洗尘，犬子少霖终于学成回国，这也是他在上海大展拳脚的开始，今后还承蒙各位关照了。”秦啸之的声音打断了酒会的喧闹。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从二楼阶梯上缓缓下来的年轻人。是的，年轻人，挺拔、俊朗，意气风发，妥帖的礼服价格不菲，他唇角噙着笑，向父亲走去，还体贴地在父亲耳边耳语一句。
“爹，妈妈只是暂时留在美国为你打点生意，您就迫不及待地找好红颜知己了，佩服佩服。”说罢转过身又眉目含笑地看着众人，余光扫过还端着酒杯的玲珑。
玲珑想，这真是个精神的年轻人呢，天之骄子一般。
秦啸之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面不改色，“来，少霖，为父为你引见这些前辈叔伯们。”
秦少霖配合地跟随在父亲身边，笑得纯真。如此出色骄傲的人，引得在场不少年轻女子纷纷瞩目。
大提琴厚重的音色荡漾了开来，第一支舞开始了。
“May I?”秦少霖一派西式作风，站在了玲珑面前。潇洒地把手伸向她，玲珑已经有些微醺了，未及多想，把手放了上去。在众人的惊诧中，他们开始在中央翩翩起舞。两个人跳舞是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的，一瞬间，玲珑有些嫉妒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他可以这样自信、为什么……
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玲珑深深困惑，也许现在有着如此灼烈又单纯目光的人并不多了吧。
“你舞跳得不错哦。”这只是一句社交中的寻常话，玲珑想。
“你也是啊……”秦少霖还是这样和煦地笑着。
玲珑突然大笑了起来，“你跟我不一样，怎么能跟我比呢，哈哈，真是个公子哥儿。”
她想，她是喝多了吧，竟然这样失态起来。秦少霖不再说话，低低看着她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一曲终了，玲珑想了想，理了下头发，走到乐队旁边嘱咐了一下。
“各位，今晚是秦少爷归国的接风酒会，玲珑在这里斗胆献丑，为大家演唱一曲，既是助兴，也是祝福。”
应该是喝多了吧，有些轻飘飘，有些迷离。玲珑似乎都记不得唱了什么，又有多少人在听。她的嗓子是魅惑的，仔细听还有一种侵蚀到骨子里的寂寥。
“岁月静妍，流转芳华韶华一现，若是思念，如影如燕，等等再见，却是那无可奈何花落去……”玲珑半闭着眼睛，这首歌，只为自己……
秦少霖看着如花蝴蝶般的玲珑，她在笑着，但总觉得有一种愁笼罩着她，是沁入骨子里的那种……
依然是聂晖载着玲珑回去的，她一直含含糊糊地唱着“无可奈何花落去……无可奈何花落去……”真是醉了，聂晖摇摇头，从后视镜中看着她那张猩红的嘴。玲珑猛烈地吐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