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七里

6、第 6 章

　　半月过去，游墨华还是踪影全无，杨元贵这个上门女婿倒没有很担心的样子，每天光是守着替姐姐拜堂的游二少爷，不论新婚情热还是相敬如宾都扮了个十足。
　　两个人同寝同食，杨元贵晨起喂饭，夜间暖床，把游少君伺候得要多周到有多周到。
　　游老爷一直很伤心找不到女儿，看见女婿这么贤良淑德就更加伤心，可怜游墨华没有福气，放着家里这么好的相公不要，非要跑到外面去。
　　福气都给游少君这混小子享到了，他还整天摆出一副臭脸，动不动就对杨元贵又打又骂，棍棒交加。
　　还好好女婿又温柔又体贴，简直就是个滥好人，不管游少君怎么撒泼怎么凶，他还是每天都黏着他，笑眯眯的哄着他，哪怕他把裙子都撕掉穿回男装，杨元贵看他的眼神也还是没差，又甜蜜又爱怜的样子，看来已经扮相公扮到走火入魔了。
　　游老爷正在认真的考虑要不要提醒一下好女婿，他的妻子还没有回来，他眼前的这个不是游大小姐，是游二少爷。
　　杨元贵自己来找游老爷说话了。
　　自从进了游家的门，半个月里面只有一趟回去杨家见父母，都没有再出门，连学堂也没去过，学业都耽误了。
　　“嗯嗯，耽误了学业可不好……”
　　游老爷之前都不放心给他出门，要是等女儿回来女婿跑掉了，那不是白白折腾了一场，搞不好谷老爷又会找上门来。
　　不过杨元贵这些天来完全没有要跑的意思，别说要跑了，要他跟游少君分开一小会功夫，他就忙着找去了，想想这个状况还是有点奇怪，让他出门去学堂也好，免得他再等下去等不到游墨华，脑袋都坏掉了就麻烦了。
　　于是杨元贵回去房中，跟游少君依依惜别。
　　“我今天只去半天，很快就回来，你一个人呆在家里面要乖一点，不要跟老爹斗气，不要撕裙子，不要拽自己的头发，更不要去院子里玩蚂蚁……”
　　“你快点滚！”
　　游少君抬腿一脚，把他送出门去。
　　“少君——”
　　杨元贵站在门口跟他挥挥手，看到他气得挑眉瞪眼，一张脸又红又艳好像桃花瓣，这才笑眯眯的走了。
　　这些天亲亲热热的相处下来，游二少爷的样子变得更加娇艳动人，真是越看越看不够。
　　本来也舍不得跟他分离，可是偶然听到仆人们说起学堂里的同窗，就是那两个塞绣球给自己的笨蛋，好像是因为抢绣球闯了祸，出了些事情。
　　还是有一点不放心，要去看一看。
　　刚刚走到学堂的门外，墙头竹叶青青，屋中朗读声声，连日来经过了许多事情，心中更是添了旁人，这学堂却好像一枝一叶都没有变动过，就跟第一回踏足进来一样。
　　不知哪个同窗眼尖先看到了他，大喝一声，哗啦啦涌出一片人来围着他说话。
　　人人都嫉妒得想要给他一拳一脚，大家一同去看绣球，只有他杨元贵得了便宜，娶到如花似玉的游大小姐。
　　杨元贵一边得意的笑，一边连连讨饶，请同窗们手下留情。
　　扰攘了半天，大家终于肯放过他，杨元贵从人群里溜出来，走到学堂后头关牧的位子跟前。
　　他个子长得高，早早就看见关牧一个人闷头坐在位子上，好像没有看到杨元贵回来，大家的乐子也跟他没有关系。
　　季徽和不在学堂里，据说季老爷动了真怒，要把他送到徽州去。
　　关牧从那天起大概再没见过季徽和，整张脸都阴沉沉的，杨元贵笑着同他招呼，他也是爱理不理，一只手撑着头，懒懒看着窗外。
　　杨元贵把提来的喜饼摆上桌，笑道：“这是谢媒的礼。”
　　关牧头也不回，道：“客气客气。”
　　杨元贵也不管他愿不愿，在他面前坐下，看到桌上摆着一封信，他既不拆看也不扔掉，多半是季徽和叫人送来的。
　　伸手刚想拿，被他用力打开，打得好痛。
　　杨元贵甩着手，摇头跟他笑：“这世上的东西，当是你的，便是你的。不当是你的，求也求不来。”
　　“游大小姐可好？”关牧斜看他一眼，问道。
　　“好。”杨元贵点头，想了一下，还要跟他说清楚有多么好。“安静的时候像小猫，胡闹的时候像小狗，嗯，也不对，撒欢的时候像小狗，用咬的，发怒的时候像小猫，一下子就能抓出几道血印……”
　　“……”
　　关牧听到目瞪口呆，也不知道他究竟娶了个什么大小姐，这么稀奇古怪。
　　杨元贵摸摸下巴，自顾自满足的回味了一下，终于把神思拽回到眼前来，伸手握住关牧的手，让他撕开书信封口，抽出信笺摊在他面前。
　　“所以说，这个就是你的，你还是认了吧。”
　　关牧低头看信，杨元贵看见他脸上一时怒，一时喜，一时满是困惑疑虑，一时又恍然大悟，果然春意乱人心，春愁伤人神，可也终究还是春来好。
　　这一趟回来，要是能帮到这一双笨人，也算谢过媒人。
　　如果不是他们抢了绣球，几番阴差阳错，如何能有一个游二少爷出现在自己眼前，虽说是姻缘天定，只愿各有所属，也能各有所得。
　　杨元贵去见过关先生，请先生允了第二天复学，这才从学堂中出来，迈开大步赶回去。
　　“杨元贵。”
　　路旁忽然有人出声叫他。
　　杨元贵转头一看，果然是游二少爷，他站在学堂的大门边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脚边的地面都被他踢了一个小坑出来。
　　“少君，你在这里等我？”
　　杨元贵欣喜得不得了，上前牵住他手，看看他只有一个人，一定是偷偷跟着自己出来，一直站在这里等，等了好半天。
　　游少君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
　　“怎么了？”
　　杨元贵奇怪的问道，这些天虽然他脾气还是很大，但是都没有不给自己碰了，现在特意跑来等着，不知道为什么又闹别扭。
　　游少君也不理他，扭头就向前走，杨元贵两步追过去，跟着他走。
　　“你跟着我干什么？”
　　“跟你一起回家啊。”
　　“……你去你的学堂里呆着吧，喜欢牵谁的手尽管去牵好了，我姐姐不会回来了，你这个冒牌姐夫也不要呆在我家里了！”
　　“呃。”
　　原来是在窗外看到他握住关牧的手，所以在生气。
　　杨元贵忽然觉得很高兴，忍不住笑起来，游少君回头看到他一脸傻笑，更加气到冒火，用力踢他的膝盖，踩他的脚。
　　杨元贵哈哈笑，两手环住他的腰，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圈。
　　“少君，你在吃醋啊。”
　　“我没有——”
　　游少君大声喊着，在大街上就这么被他抱起来，虽说前后没有看到行人经过，可是还是好丢脸。
　　“放我下来啦！你真是完全不知道羞耻，你去抱你的同窗去！快点去！”
　　“我才不要，我去抱了他，有人会想要咬死我的，当然不是你。还有人会气到哭，哭肿了眼睛就不好了。”
　　杨元贵放他下来，趁机亲了一下他的眼睛。
　　“我才不会哭！谁会为了你这种烂人哭！”
　　游少君落地就用力推他，杨元贵由着他撒气，被他推得坐倒下去，摔了一大跤。
　　明明屁股都摔痛了，还在不停的笑，游少君看见就气不过，拣起一块石头丢到他身上，转头跑掉。
　　这一石头砸到肩膀还满重的，杨元贵诶哟叫了几声，也不见他心疼回头。
　　只好认命的自己爬起来，去哄到他不要再气。
　　站起身之后，发现前路看不到游少君的身影了，回头找了一圈也都没有，那么短短一会功夫他最多跑出去几步远，可是就是看不到，学堂外头的街面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难道躲到哪里去了？
　　“少君？少君——游少君——”
　　杨元贵一路走一路叫他，街边每一个小巷屋角都看过了，还是没有。
　　越走越觉得担惊受怕，他虽然会打人会把人绑起来欺负，但是从来不会玩弄别人的心思，一定不是故意藏起来逗自己，难道他从近路跑回家了？他对这条街的路也不熟悉啊。
　　难道，难道，是谷家的人？
　　游墨华逃了半个月，游少君扮了半个月的姐姐，一直都没有惹出什么事情，总不会到现在被谷家的人发现了。
　　他们抓他去是要干什么？他是游二少爷又不是游大小姐，总不能逼着他冲喜吧。
　　可是，自己还不是跟游二少爷做了夫妻。
　　“少君！”
　　杨元贵一路上七想八想，心里面七上八下，慌神到手都抖起来了。
　　三步并作两步敲开了游家的大门，冲进去就找游少君，但愿老天爷保佑他是先回来了。
　　游老爷迎面过来，差点跟他撞了个满怀。
　　杨元贵跳到一边去，刚要大喊游少君，游老爷抓着他的胳膊，笑得脸上开花一样，抢着跟他说：“回来了！”
　　“少君回来了？”
　　“少君？他去哪了？是墨华回来了！”
　　游大小姐出走多日，终于回府，一家上下都好像过节一样，游老爷笑得合不拢嘴，连好多天不见得游夫人也出来了，人人都是满脸喜气。
　　可是，游二少爷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