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主［山神］》白狼君上

4、猎物

　　黑域不能在一座山，甚至山中的一个地方待太久，山间草木会因他的气息贪婪生长，聚集，最后导致山气息的混乱，甚至更严重的事。

　　他穿过密林，感受一座又一座山，山间草木的气味，泉水的湿润，脚下泥土的触感，鸟儿的叫声……

　　作为回应，山也因为他的到来，感受到他的气息而变得安稳祥和。

　　但此时小狼的到来，让黑域放慢脚步，任它追随。

　　“这小崽子就那么爱跟着你！拿你当主人了吗？”听弦在后面喊道。

　　黑域不理会他，白狼却停下来看了看听弦，随后开心的去追黑域。

　　又是听弦投喂狼崽开始的一天。虽然听弦习惯晨起捕猎食肉，但是这幼狼还未学会自己捕食裹腹，黑域留它下来，却要自己每天来喂，让他着实不爽。

　　母亲手足接连被杀，离开族群，又是先天异色……这样的幼狼若放任它独自在山里，是很难活到成年的。

　　万物生灵生生死死太过平常，弱肉强食，种族延续是根本。肉食动物以捕猎为生，面对的危险也更多，等到衰老受伤又会被其他猎食者猎杀成为食物，以养育后代。

　　生死本就是一个循环，如四季更替一样普通。秋天叶落归根为树木提供营养，来年长出新的嫩叶枝丫。然而见证这一切看穿这万物法则，在听弦跟随黑域的几百年间，见他有慈悲不忍，这却是第一次。

　　“黑域，你自己要养的自己喂啊！”

　　“黑域，养这崽子能干啥啊，还是给我吃了吧！”

　　“黑域，他丫的吃的越来越多了，你体谅一下我好不好！”

　　……虽然嘴上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听弦依旧每天带回来细嫩的骨肉丢给小狼吃，他知道说什么黑域那边也必然是没有回应的。也不知是听弦给的伙食太好，还是这小家伙本就命不该绝，几天下去竟是明显可见的结实了许多。

　　见它自己咬得动筋骨，听弦就不再把肉撕碎，而是给小狼整块骨肉。又渐渐过渡到干脆一整只带皮毛的猎物。两个月过后，他捉来体型小的活的猎物，来教小狼自己捕食。

　　野兔跑得很快，为了让小狼练习扑杀，听弦将伤了一条腿的兔子扔到小狼面前。眼前猎物好似认清命运般倒也不再挣扎，不逃跑。

　　第一次见到活的猎物，小狼却显得不知所措，伸爪扒拉扒拉，兔子鼻子一翕一张，身子却是动也不动。便张嘴尝试直接咬，但这活生生的兔子，小狼竟下不去口。

　　僵持了太久，久到听弦实在看不下去了，想一爪子拍死那兔子得了，却被黑域抬手拦下。

　　而小狼饿着肚子，看黑域严厉的表情，委屈的不行。

　　“听弦，此后不必再喂它了。”黑域看着小狼说道。

　　听弦听了一愣，但想来终于解脱皆大欢喜，便瞅瞅小狼，点点头。

　　谁曾想狼与兔子的僵持竟持续了三天，期间小狼甚至试图去为野兔舔舐伤口，而换来的却是被兔子狠狠踢了一脚。兔子倒也真的不慌，吃吃草，养养伤。

　　直至黑域在此地停留的太久，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

　　先心软的还是听弦：“这小崽子固执得很啊，你既然要留它，饿死不也白救了？算了算了，大不了我……”

　　黑域凌厉的眼神让听弦不敢再说下去，他深知小狼若是熬不过这次、学不会自己捕猎，成不了捕食者的弱者，等待它的命运也只有成为猎物。

　　“你自己无法捕食，也不必再跟着我了。”黑域沉声对小狼说道。

　　小狼慌了，它看着黑域“呜呜”的叫着，早已饿得不行，只得含着泪咬死了兔子，一口一口撕下皮肉，吞入腹中。

　　此后听弦带小狼去捕猎，教它怎么寻找猎物的踪迹，怎么蛰伏隐藏，怎么发力，怎么攻击。每每见这小崽子把眼前的猎物都放跑了，简直笨的无可救药，听弦只能安慰自己不能动怒。然而久而久之他发现小狼还是心软，便直接开卷：“你个小崽子！再敢放跑一只，我就把你吃了！”

　　功夫不负有心……隼。

　　终于，终于笨徒弟也算能出师了。几经周折，小狼叼着靠自己抓到的第一只山鸡，远远跑了过来。

　　这小子总算做到了！听弦这样想着，还没反应过来，小狼已经绕过自己向黑域跑去。它要把自己第一次抓到的猎物，第一时间叼回去给黑域吃。此时的听弦心里真是万马奔腾：“好，好小子，真是天天的白喂你了！”

　　黑域在调息，小狼小心翼翼的把口中的猎物放到他面前，张嘴吐出放好，然后乖乖的趴在身边看着他。眼睛睁得圆圆的，似乎想听到主人的夸赞，却又怕打扰了他。

　　黑域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满身牙印，死状凄惨的山鸡，又看了看满眼期待的小狼，抚了抚它的头随声道：“去吃吧。”

　　见黑域没有吃它带回的食物，小狼一脸乖巧，却又似有些许失望。但难过也只是一瞬，又衔起地上的山鸡开心的吃了起来。

　　听弦大松一口气，估摸着这孩子到底是开窍了，此后的每天，他不再管小狼的吃食，任它自己去捕猎填饱肚子。

　　日复一日，几个月过去，小狼长成了接近成年狼的体格，一身光亮的白色背毛好生漂亮。和黑域听弦他们仙神之体，不须每日进食不同，作为一只合格的肉食类动物它必须自己捕猎。而在逼不得已杀生的选择中，它也渐渐学会如何让猎物一击毙命，少受些苦。

　　虽然白狼早已学会自己捕食，但是黑域久久未提放它回山的事。

　　一日想来听弦随口问道：“这崽子一晃长那么大了，当初你不管它也不让我吃。但是，你说假如哪天，它要被别的猛兽看上了，被叼走吃掉，你管是不管啊？”

　　“不管。”黑域道。

　　出乎意料的，平时任他调侃不答的黑域，此刻竟如此认真的回复。听弦笑了笑，振翅飞去。

　　一路来黑域走，白狼就随着走，黑域停歇它就去周围搜寻狩猎，但尽是些小型的猎物。直到那一天，寻着血腥味它看到了一头老虎紧紧的咬住鹿的脖子不放，鹿还在挣扎，不停哀嚎着。

　　看着鹿眼神中流露出绝望的哀伤，白狼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面对老虎作出攻击的姿态，它低着头，呲着牙齿，紧绷身体，低吼着。

　　老虎被突如其来的白狼分了神，只口下力道一缓，鹿便趁机挣脱开，跳入林中，不见身影。

　　到口的猎物就这么溜掉，老虎暴怒，立马把矛头对准了白狼！亚成体的狼和这成年虎的体量差了不止一倍，未经世事的白狼哪里是它的对手！然而眼见老虎就要攻来，白狼却没有逃跑，没有后退，而是做好破釜沉舟应战的准备！

　　看着眼前不惧生死的小狼，老虎并不打算放过它，愤怒的嘶吼着，猛扑过来！

　　眼看着老虎近在咫尺，白狼起身迎战，却被老虎轻松摁倒在地，虎啸声响彻山谷！

　　力量差太多了，白狼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而虎牙瞄准咽喉就要咬下来！

　　危急时刻，黑域忽然现身！他右臂挡住老虎张开的巨口，左手在虎耳下脖颈处轻轻一点，杀红了眼的老虎竟突然失了神智，松开口，重重向一旁倒了下去。

　　黑域起身，看到白狼的耳朵向后背着，一脸惊恐夹杂着委屈的眼神看着他，紧盯着他被血浸透的手臂。

　　“还以为你打定主意，真由它生死。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听弦在树梢上，一边梳着翅膀的羽毛一边说道。

　　黑域没有理会听弦，严肃的对白狼说道：“这山间万物自有死生定数，不得肆意插手其中！”言罢转身对着虎头的方向抬指，将虎口和地上他的血都悉数抽离，像被无形的火焰燃尽，化作一缕烟尘消失不见。随后转身顾自离去。

　　刚虎口脱险，又第一次见黑域如此生气的小狼，缩紧身体趴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黑域走出树林，到阳光下。靠在巨狮边坐下，褪去半边衣袖，虎牙留下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液流淌的脉络，像一朵朵血色的花。阖目握紧拳头，催动灵力疗伤。

　　听弦远远看着黑域的背影，显然习以为常，再看身旁一脸担忧的小狼，安慰道：“没事，你家主子死不了。”

　　黑域的伤口慢慢的，一点点的合上，皮肉重新连接在一起，最终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受毒所困，愈合伤口又耗费了气力。

　　“伤好的越来越慢了啊。总是到处走，不如今天下山，去人类的村子里找点酒喝？”

　　看黑域看着自己却喘息得无力回应，听弦假装嫌弃继续道：“你说你，都几千岁的人了，还天天和自己过不去！瞅我干什么，又不是说拿你泡酒喝！”

　　黑域不会笑，听弦的笑话也冷的并不好笑，但以看到他生气又无力说自己的样子，听弦就开心的不行。

　　“你不去啊，我自己去了！”听弦招呼还躲在一旁不敢上前的白狼道：“小崽子乖点，看好你家主子，等我回来啊！”说罢又起身飞走。

　　黑域原本无血色的脸越加苍白。

　　白狼一直望着黑域，此刻怯生生的凑上前，想去为他舔净沾满血污的手臂，而黑域却抽过手说道：“不要。”

　　以为黑域还在生自己的气，白狼失望的又沉下身子趴在原地，也不敢再看他，却感受到黑域的手抚着它的背毛。

　　趴在黑域身边久了，白狼终于放松下来。害黑域受伤对白狼来说自责不已，但它始终觉得自己至少救了一条鹿命。这么想来让青春期的小白狼有点小开心，但没得到一句表扬又感觉有点憋屈。随着内心的思维跳跃，不时动来动去的耳朵出卖了它的小小心思。

　　直至三日后，黑域带它路过一处洞穴。熟悉的老虎气味，让白狼绷紧了神经。

　　黑域走向洞穴，白狼加快脚步护在他前面。

　　来到近处时，洞中有些许声响，只见一只幼小的虎崽探出一个小脑袋，成年老虎的气味还在，应该是刚出去打猎不久。

　　白狼上前嗅了嗅，应该还有另一只幼虎，可此刻只剩一些腐败的气味。

　　“此前这里有两只幼崽，两天前较弱的一只因为食物不足饿死了。”黑域看着仅剩的一只虎崽对白狼说道。

　　两天前？白狼才明白，以为自己救下一只鹿的时候，同时一只虎崽却因为食物不足饿死了。

　　鹿命是命，虎命也是命。

　　物竞天择，死生由命。

　　不吃下猎物，就成为猎物，最简单赤裸的猎食者生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