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主［山神］》白狼君上

30、羽山

　　墨白的居所若说与人类屋子的不同，就是从来不燃烛，夜里也从不点灯火。天色已暮，借着月光，耀灵端着茶来到黑域房间。
　　将茶盘放在桌上，见黑域还在闭目调息，耀灵唤道：“主人，墨白先生这里的茶可真香啊，像加了花瓣一样。”
　　“嗯，放那吧。”黑域道。
　　“主人，今天可以也留在你房间里吗？”耀灵试探着问了下。
　　黑域睁开眼睛看着耀灵没有说话，即是默许，也在等着他说下去。
　　耀灵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我不吵你的，我就想在能看见你的地方就好……实在不行，要不我……”
　　“不要走了。”黑域打断道。
　　耀灵不知，他以为藏在暗处偷笑却被黑域看得一清二楚。
　　“把茶给我吧。”黑域道。
　　耀灵应了声，把茶慢慢端过去。黑域一手接过来，闻了茶香，抬眼看着耀灵略有慌张的样子，一饮而尽道：“好茶。”

　　清晨，天色还未亮，耀灵悄悄从房里溜了出来。转了半天跑到院口，在墙上摸索却找不到门，不远处的墨白见状不作声，伸手一挥，一道门从墙上硬生生现了形。
　　耀灵偷跑出来，想要自己一个人去羽山，可他哪里知道羽山在哪。
　　就在愁的四下观望时，听弦却突然出现：“干嘛去？小崽子还学会开溜了？”
　　耀灵赶紧伸出食指朝听弦作出“嘘”的动作。毕竟刚出门没多久，心想要是被黑域听到肯定不会让他去的。随后只得小声和听弦说了大致前因后果。
　　“孔雀翎？你疯啦！”听弦惊讶道。
　　耀灵警惕的要去捂听弦的嘴：“小声，小声一点！”
　　听弦急的一把抓住他胳膊继续说道：“不是，你这小子我昨天和你说的话，你还是就着饭吃了？这用青鸾的毛作药引这像话吗？”
　　“墨白先生说了，至少可以试试嘛……”耀灵依旧很坚持。
　　“他说的你就信了？墨白这家伙又闲得骗小孩我找他去！”听弦转身就要回去。
　　耀灵赶紧两只手抱住听弦手臂拖住他：“听弦你告诉我羽山在哪吧！你认识的对不对，在哪个方向啊？”
　　“你也不许去，跟我回去找黑域去！”听弦抽出手来拉着耀灵就往回走。
　　耀灵全身都在抵抗，一边还带着撒娇的哀求：“不能告诉主人，我是偷跑出来的，求求你了听弦。我真的想去羽山，万一孔雀翎真的可以救主人哪！”
　　听弦停下脚步，且不说墨白时常说话不清不楚，耀灵口中这个万一又有几成把握？之前他一直努力想让黑域放弃求死之心，曾经找了百年唤醒黑域的也是他，现如今耀灵口中的坚持也是他的坚持……罢了，也对，万一呢……
　　“我带你去羽山。”听弦转过头对耀灵说道。
　　耀灵抬头，一脸惊喜期待的望着听弦。

　　听弦抱起耀灵，背后直伸出一双巨大的羽翼，飞向天空。
　　由南山到羽山，中间经过琴鼓山，听弦是特意绕了一些路的。
　　他飞得很快，不过一会，便到了羽山的地界。
　　进山前，听弦对耀灵说道：“羽山上只有羽族，记住在这里你不能杀生不能捕猎。我先送你上山，青鸾在千羽殿，你要自己进去。”
　　“嗯。”耀灵认真应到：“听弦，那个孔雀王长什么样子啊？”
　　“长啥样？”听弦努力回想着几百年前头脑中青鸾的样子说道：“就是，那个，男的，青绿色头发……”比划了半天，却也再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啊？就这样吗，昨天和晓晓聊天时，她和我说书里看到的孔雀王是传说中雌雄莫辨的美人，面首三千，荒淫无度……”耀灵皱眉道。
　　听弦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赶紧打断道：“晓晓？墨白教他都看的什么书啊！什么乱七八糟的，等我回去我要找墨白问个清楚！”
　　“那……是不是真的啊？”耀灵不明所以道。
　　“什么真的假的！不认识，你不会开口问啊，问就知道是谁了！”听弦仍在内心崩溃中。

　　临近正午，耀灵和听弦还在往山上走。墨白宅内这边的黑域却突然惊醒，屋内不见耀灵，推开门冲了出去也找不耀灵和听弦的踪迹，整个庭院都感受不到他们两个的气息。不远处悠悠琴声传来，见墨白不紧不慢的在凉亭内抚琴，黑域直冲了过去。
　　黑域急的一把抓住墨白的衣领问道：“耀灵在哪？”
　　墨白止了琴声缓缓应道：“羽山。”
　　“羽山？”黑域诧异：“去那里作什么？”
　　“找青鸾求孔雀翎。”墨白故作无辜的说道：“我说给你做药引，没想到那孩子还当真了。”
　　黑域松开墨白，飞身冲出庭院的幻境。
　　墨白起身大喊道：“喂！蛇神别冲动！听弦也在羽山呐！”随后摇了摇折扇，笑了笑。

　　千羽殿在羽山深处，耀灵跟着听弦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心里模拟着一会见孔雀王要如何开口的细节。
　　“对了，还有一事，当着青鸾的面你可千万不能提你主人的名字！”听弦突然想到忙嘱咐着耀灵。
　　“啊？为……”耀灵疑惑。
　　听弦打断道：“记住，别问。”
　　耀灵识趣的点点头。
　　“喂，小崽子。”听弦唤了声耀灵。
　　“啊，什么？”耀灵应声看向听弦。
　　“你为什么认定了要追着他啊。你不怕他吗？”听弦问道。
　　耀灵认真的摇了摇头道：“我就是，就是想……看到他我就开心啊。”越说头埋得越低。
　　“那死你也不怕吗？青鸾一直视他为仇人，他要是知道你为谁而来，你想过后果吗？”听弦拉住耀灵，一脸严肃的和他说道。
　　难得看到听弦一本正经的样子，耀灵竟笑了：“怕死啊，可想想主人就什么都不怕了，如果没遇到他，我怕是不知要死掉多少次了吧……若是有办法可以解他身上的毒，死有何惧。”
　　看着耀灵坚定的眼神，听弦伸出手像哥哥一样揉了揉他的头，欣慰又有点不忍的笑了下。
　　耀灵又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主人肯定是很了不起的大神仙吧，对于我来说不论是狼还是化妖，在他生命里都不过是短暂的一瞬。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的，其实我很想他，但是我连告别都不敢说……”
　　眼见再说就要变成生离死别的戏码，听弦赶紧解释：“也没，没那么夸张啦。青鸾脾气不好，但是也不至于吃了你的……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越说越慌乱。
　　入夜，天色整个暗了下来，天上只剩下不到半牙的月亮。
　　那天听墨白可以为黑域解毒的时候，耀灵就下定主意拼了命也要上羽山求得孔雀翎。
　　如今千羽殿近在咫尺，那是一座隐藏在深山中的华丽宫殿，月光下的墙壁映出奇异的花纹。
　　“这就是千羽殿吗？”抬头看向巨大的宫殿，耀灵问道。
　　听弦没有说话，耀灵松开抓着听弦手臂的手，深吸一口气，勇敢走向前去。

　　千羽殿门外并未见守卫，推开大门走进去，又是另一番光景——华丽装饰的大厅内，正是夜宴之时，酒香花香觥筹交错，琴声笑声声声入耳。无数身着华服的美人们，半解衣衫跳着妖艳的舞蹈。而无数舞动的人影之中，宝座上侧卧独酌的男人带着银色的雕花面具，青蓝色的长发披散开来，映着月光有一种宝石丝缎般的光芒。他身边卑微服侍的几个美人们轻轻的在他耳边，胸前每一寸肌肤上轻吻着。
　　耀灵就这么格格不入的站在大殿之上，看着他们肆意欢愉，不知所措。而后宝座上戴面具的男人长长的睫毛垂下，在一片歌舞杂乱声中睡去。明明躺在一群人的怀抱之中，却又感觉是那么孤独易碎。
　　难道他们拥拖的那个人就是羽山之王？耀灵想着，依旧不敢上前。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人身边的侍从竟也全都是精致美丽的男人！
　　正犹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忽然闻到一股暗香，耀灵也倒下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竟已到了早晨！
　　眨着被阳光刺到的眼睛，耀灵赶紧坐起来，警惕的看向周围。似乎自己还在昨夜的大殿上，四处都是藤蔓支架，上面落着无数不同样子羽毛艳丽漂亮的鸟儿，鸟儿们都在休息出奇的安静。
　　这时一个磁性温柔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来做何事？”眼前两个婢女移走屏风，屏风后是一位低头作画的男子，浓密的睫毛，清秀的轮廓，青蓝色的长发精致的束起，而画案一角的架子上，是那枚昨晚见到的面具，面具只遮得住眼眶，昨天面具下那人的精致妖媚样子还历历在目。
　　见迟迟未得回应，男子停下笔，抬起头来看向耀灵。
　　被那双眼睛看着，耀灵紧张的动也不敢动，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脸庞，这世间竟有人生的如此恰到好处，眼睛大一分过于娇媚，鼻子高一分过于阳刚。耀灵短短在世这些年无论男人女人，但凡是个喘气的生物都加起来，也没见过那么美的脸，精致的眉眼微笑着看着他。
　　此前耀灵是报着赴死的决心来的，幻想过孔雀王如何凶神恶煞，于是打定主意哪怕是要吃了他也要想办法把药求到，可对面之人这如此温柔的态度，竟让耀灵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我叫耀灵，来求孔雀翎。”耀灵结结巴巴的说完，低下头不敢看他。
　　“哦？那殿外之人可是你朋友？”男子问道，继续低头作画。
　　此时殿外等候的听弦早已在门口踱了一夜……
　　“是……听弦他……”耀灵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听弦不肯进来的原因，此时他起身看到孔雀手下的画是一幅美人图，可奇怪的是只画衣衫未画人脸，而他身后已装裱好的一幅幅画也都是未画脸的美人图。
　　落款“青鸾”耀灵不小心读出声来。
　　随后突然的安静，孔雀的笔顿了下，忽闪出一戴着面巾的黑衣人，刀尖抵住耀灵的脖子：“大胆！竟敢直呼王的名讳！”
　　耀灵紧张的不敢动。
　　“玄云，你先下去。”青鸾放下画笔，转身要走，对耀灵说道：“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都坚持到这一步，被青鸾不明就里拒绝，耀灵怎么肯放弃，情急之下他一把拉住青鸾的手：“求求你给我孔雀翎，墨白说过那是能救主人的药引……”
　　“墨白……”青鸾迟疑了下。
　　耀灵不敢松开手放他走，但是透过青鸾的手他感受到了一种和黑域、听弦完全不同的感觉。黑域的手总是凉凉的，像是高冷不易亲近，听弦却让人感觉肯有力量，与他相处总是愉快的，而青鸾的手臂抓起来很温暖，有一种很安定的感觉，但是在此之中却感到很痛苦，这种痛苦不是身体上，是心理藏着极大的悲伤。似乎感觉到了异样，青鸾急忙拉开了耀灵灵的手。

　　等的心急如焚的听弦，没想到最后等来的耀灵被玄云扔出殿外。
　　“我就说青鸾那个臭脾气哪有那么容易的！”气不过的听弦走到门口举拳想要砸门又咬牙忍住了。
　　“怎么办听弦，他不肯答应给我。那，有没有别的办法？”耀灵想了想又说道：“去……偷？行不行呀？”
　　耀灵小心翼翼的说出来，却还是被听弦否决了：“偷什么偷？你想要的孔雀翎就是他身上的毛！他不给你，你能偷着去他眼皮子底下拔啊？”
　　随后是一片寂静，两个人坐在墙外想办法。

　　“听弦啊，你为什么不愿去见他？”耀灵问道。见听弦没有回应又换个话题：“里面有个黑衣人功夫好厉害啊，好像叫玄云，你认识吗？”
　　“嗯，是死乌鸦。”听弦低声说。
　　耀灵又抓了抓头说道：“那孔雀王是很奇怪，他画了好多画，但是他画中的女子全都没有画脸。”
　　他看了下听弦继续说：“而且好奇怪，那孔雀王是男儿身是不是？晓晓说传说里他每日荒淫无度，可那些个美人们细看明明也都是男人啊……”
　　“都是男人？”听弦突然疑惑着转头看向耀灵。
　　“嗯，夜宴里都是男人。白天呢，又看到好多羽毛特别好看的鸟，有的有漂亮的羽冠，有的有长长的尾巴，羽毛颜色一个比一个鲜艳……你们羽族的雌鸟都那么漂亮啊。”耀灵惊喜的说道。
　　“是雄鸟……”听弦无语道。
　　“什么？”耀灵没听明白。
　　“我说你看着好看的那些鸟都是公的！公的！”听弦无奈的说着，脑袋里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