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夜语者

9、来自地狱 I

　　迪麦斯轻笑出声，漂亮的指尖轻轻抚过身边那个躁动不安的，全身长着无数触须，并不断扭动抽搐的怪物。那动作温柔得，仿佛是在触摸恋人的身体。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神圣气息不仅是恶魔的天敌，还是智商的克星。」迪麦斯说，「你挑衅的行为明显得，就差没自己跑到我跟前来跳脱衣舞了。」他勾起嘴角，暗紫的长发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下，漂亮到让人觉得诡异，「但是哈特，不管那些从地狱跑过来试图救我的恶魔，有多天真多白痴，实际上，它们死上一万次我也不会觉得伤心——但这样的死亡，只能由我赐予。」迪麦斯挑起下巴，削尖的弧度脆弱却又无比傲慢，「知道么，有些东西，只能我给，你不能拿。」

　　修长的手指毫无预兆地伸直，那个长满触须的恶魔身形陡涨，睁开血红的双眼，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咆哮，朝哈特压了过去。

　　迪麦斯脚边的阴影，好像怪物的巢穴一般，丑陋而诡异的恶魔一个接着一个，从那个半圆形的裂口中爬出，有的如箭般射向哈特，有的却在不知不觉间，潜入到墙壁和地面之中，再也不见不到身形。

　　房顶中央的残破黑水晶吊灯，随着哈特的剑风，发出「铃铃铃铃」的轻响，衬着整个书房密密麻麻的恶魔，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

　　一剑刺穿某个试图从背后接近自己的怪物，哈特带着一种无比狂热而兴奋的表情，挥动着手中的长剑，撕裂一个又一个恶魔，砍断一截又一截由暗影组成的身躯。

　　整个房间，不，应该说是整个苍穹殿，在不知不觉间，由内部开始慢慢扭曲，然后变形。

　　石质的墙壁和地面，摇身一变，好像成了生物的肠道一样，带着心脏的脉动缓缓蠕动。大理石地面纷纷龟裂，缝隙中渗出如墨汁般的黑暗，它们堆积在一起，聚集在哈特脚下，低声地窃窃私语，用无数双橙黄的眸子，热切地盯着眼前这个鲜活的□□。

　　那是比鲜血更加浓稠的恶意，和一种与生俱来的吞噬欲。

　　「美丽的魔王大人，你不知道我盼望这一刻，盼望了多少年。」银白的「幻魔」被哈特握在左手，透明的剑身透射出无比神圣的光芒。哈特持着它，露出邪恶而诡异的笑容，长剑大开大合，疯狂地撕碎所有企图靠近自己的物体。

　　他的眼中充满邪恶，而他的双手却紧握光明。

　　黑色的短发在半空中舞动，那轨迹恍如死神的镰刀一般，美丽到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幻魔」狠狠穿透四周侵袭而来的浓郁暗影，哈特手腕用劲，剑锋向左撕裂出一个可怖的缺口，可他刚想从中抽身，那空隙却又在瞬间，被周围的恶魔给填补了上去。

　　哈特眉头微微一挑，左手仍自挥舞穿刺，右手却突然反折，五根手指带着一层淡薄的神圣之气，生生插入到那一片如幕的暗影之中，暗影的攻势瞬间停顿了半秒……而半秒亦足矣。

　　身体犹在半空之中，哈特用手，将由无数魔物咬合而成的铜墙铁壁，硬生生地撕开一个裂口，腰身一折，终于冲破包围。

　　「我来送你去真正的地狱吧，魔王陛下。」他的声音低沉，充满无限恶意。

　　话语未落，「幻魔」已至。

　　迪麦斯半眯起眼睛，看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哈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轰——

　　「灭世」之剑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迪麦斯身前那恶魔的手中，剑身如子夜般幽暗——那是纯粹的邪恶，极致的黑暗。

　　怪物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握着「灭世」挡在迪麦斯身前，生生接下了哈特的全力一击。

　　无边的神圣银白中，是浓重的，久久不肯散去的暗影气息。

　　「唔……」突然之间，黑发男子不知为何，竟然猛地向后退了开去，「该死的，别出来……」哈特露出一种异常痛苦的表情，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他知道它们意味着什么，他自这种痛苦中降临，也必须伴随着这样的痛苦，被再次封印进哈特的身体。

　　「幻魔」耀眼的光华，在闪烁间变得黯淡，黑发男子盯着迪麦斯，和那柄幽黑的「灭世」之剑，眼神犹如毒蛇般粘腻而阴暗。

　　房间弥漫的硝烟中，迪麦斯冷冷地于那人对视，看着他的肌肉在痛苦中扭曲，看着他将「幻魔」插入地面之中，用来支撑自己减趋无力的身体。

　　要乘机杀了他么？迪麦斯一边用细白的手指轻扣着左手无名指上，雕琢成眼睛形状的黑水晶戒指，一边想。既然已经证实了这人是杀了自己的凶手，那现在顺手报仇，似乎也名正言顺？虽然他从未恨过哈特，因为死亡对他而言，与其代表着恐惧，不如说是解脱。

　　「可他坏了规矩——没经过同意，就擅自拿走了我的东西。」迪麦斯指尖一抬，身前巨大的暗影怪物瞬间化成一股青烟，缓缓散去。「灭世」之剑被握在细白的手指中，迪麦斯朝哈特走了过去，「虽然我并不怎么想活下去，但这不代表说，你有杀死我的资格。」

　　此时，哈特跪倒在地上，如墨的发色由头顶开始逐渐变淡。迪麦斯伸手，用剑锋抵住他的脖子，然后轻轻一划，顿时鲜血淋漓。

　　而就在那瞬间，「灭世」的边缘竟然突然长出无数只有口器的小嘴，将那鲜血全数吸吮了进去。

　　迪麦斯楞了下，然后挑眉一笑，收回长剑，低头舔走残留在剑锋上的鲜红液体。

　　「不错的味道，难怪我的孩子们会那么高兴。」他在哈特身前蹲下来，挑起对方的下巴，注视着这人因为痛苦而明显扭曲的脸——显然，金发和黑发两个哈特，此时正在激烈争夺身体的主控权，「这次就留你一条命——你救了夏尔顿，我们扯平了。」

　　迪麦斯的手指，轻轻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那层原本保护着夏尔顿的淡色护壁，缓缓消散开来。

　　看着哈特愈渐澄清的眸子，迪麦斯叹息般地低笑了一声，转身退入阴影之中，再次消失在四月帝都，潮湿而温暖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