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邮寄》温暖吗

59、偷拍

　　车里有些闷，已经是晚上，路上车并不多，于是司机把车窗降下来了。

　　清凉的晚风灌入车内，宋听澜依然望着窗外，微卷的长发被吹动。她脸上妆容依然保持着完整，裸露在外的肩颈大片皮肤白的几乎病态，美的不太真实。

　　她没对韩颂的话做出什么反应，就好像没有听到，乌黑眉眼间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韩颂望着她的侧脸，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两人相处那么多年，她没有说话，便是回答。

　　韩颂知道这时候最好的选择是故作轻松的把话题扯开，恢复他们平日里相处的常态。送她回家，看着她上楼，自己再离开。

　　可是也许是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也许是因为没想到会遇见不该见的人，也许是因为她刚刚在楼上待了很久才下来，他又喝了酒，吹了风，所以不太清醒了。

　　韩颂执拗地盯着她的侧脸，再次重复问了一遍：“我可以吗？”
　　宋听澜终于有了反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你喝醉了。”

　　“所以还是不可以吗？”
　　“你应该记得的，韩颂。”宋听澜叹了口气，主动握住他的手，亮出他与自己手上佩戴着的同款戒指，直视他：“这只是一场生意。”

　　韩颂还没来得及为前一秒她的主动碰触而兴奋，下一秒就像是被迎面浇了一头凉水。他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脸色有些难看：“是因为他吗？”

　　他没有说名字，但这个名字两人都心知肚明。
　　宋听澜平静地说：“不是。”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因为我现在还是不喜欢你，我现在不喜欢任何人。我很早就跟你说过。”
　　话落，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司机目不斜视，像是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一样，敬业地注视着前方的路况。
　　车在一处红灯面前缓缓停下。

　　宋听澜轻轻松开手，“我努力过了。”
　　努力过，去认真地学着喜欢你。

　　韩颂自然知道结果是什么。他垂下头，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再抬起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那你今天晚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这次宋听澜没再拒绝。

　　.

　　北城天气干燥，自高考结束后搬来这里，宋听澜只和齐家的人一起住了半年。从大学可以勤工俭学赚到钱开始，她就已经搬出来一个人住了。

　　这期间换过无数套房子，现在她居住的地方是韩颂帮她挑的，位置很好，是北城市中心的一高档小区。

　　一进家门，宋听澜便脱掉高跟鞋，径自去了浴室。
　　今天她起的早，又累了一整天，强撑着洗了个澡，出来却又不大困了。

　　裹着浴袍，没顾还有些滴水没有擦干的头发，宋听澜先给阳台上养的植物浇了水，之后她听到手机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嗡嗡震动了两下，放下水壶拿起手机。

　　是一个没有备注的人发来的微信，她的微信名字是一个单独的“雨”字，宋听澜想了想，才想起她的秦微雨。

　　两人自从有一次宴会加上微信以后就从没有说过话。宋听澜点进去，看到最顶端挂着一条来自对方发的消息。

　　-听澜姐，你睡了吗？

　　宋听澜随手回了个没字回过去，紧接着那头便发来了下一条。

　　-是这样的，你能不能把今天和你一起的那个人的微信推给我呀？

　　她说的是顾忱。

　　秦微雨字打得很快。

　　-我听别人说你们是高中同学。你们关系很好吗？那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呢？

　　她们好像并不熟，宋听澜记得。她没有理会对方刨根问底的问题，秦微雨的目的显而易见，只是找错了人。

　　-我和他不熟。我也没有他的微信。

　　回了这行字，宋听澜放下手机，没再看对方发来的消息，起身去浴室准备吹头发了。

　　雾气还没有消散的浴室里，镜子里面的女人面容有些模糊。

　　宋听澜卸了妆，露出自己原本的，干净细腻的皮肤。沈江秋曾经打趣着说过，她生出了一个看起来就很温婉没脾气的女儿，不做表情的时候也不会给人冷淡的感觉，看起来极好脾气。可偏偏眉眼乌黑，直直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才能体会清冷。

　　过了这么多年，宋听澜自觉外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但身边的人却时常会说她变了。

　　她在大学毕业的那年曾经见过许清一面，对方连夜从青城赶来，校门口沉默了半天，才问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以后你不会后悔吗？”

　　当时的宋听澜穿着毕业服，刚刚拍完毕业照，见到他还很高兴，闻言淡笑着说：“我自己选择的，后悔什么呢。”

　　只不过是放弃了学医而已。
　　人生总是会留一些遗憾的。

　　宋听澜记得那天两人找了一个能晒太阳的地方，坐在草坪里，敞开心扉，像小时候那样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的话。直到许清离开之前，垂着眸，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告诉她：“顾忱前不久来找过我。”

　　宋听澜没有说话。

　　“其实你刚走那阵子他就不太好，跟家里闹翻，还生了一场病。高考他志愿是报的榆城大学，听说在大学住了四年，没回去过。不过前段时间他爷爷去世了，他回青城住了几天，来找我，问我有没有跟你联系。”

　　许清平稳地叙述着：“他变化有点大，我差点没有认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一直在找你，你真的不想再和他见面了吗？”

　　宋听澜一直都很安静地听他再说，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才叹了口气，“见面做什么呢。许清。”

　　少女面上没有出现丝毫动容的神色，温声道：“我们现在都有各自的生活。我现在只想努力赚钱，好好照顾我妈，其他的，就把它们都当做回忆留在过去就好了。”

　　记忆里，似乎有风轻轻吹动着脸颊，太阳也变得刺眼了。

　　宋听澜带着困意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囫囵着做了一个晚上的梦。
　　梦见的大多都是以前的事，醒了倒记不太清了。

　　昨晚睡觉前窗帘没有拉严，有太阳的光线照射进来。
　　宋听澜没做停留地下了床，把窗帘全部拉开。今天是工作日，她得去上班。

　　宋听澜现在主要的工作是关于气象灾害防御方面的。由于要忙着订婚请了两天假，等她再度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工作已经堆积了不少。

　　宋听澜从进到办公室一坐就是一上午，直到贝贝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宋听澜才察觉已经到了饭点。

　　“你吃什么，帮我带一份吧，什么都行。”宋听澜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察觉到门口的人没有声音，才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见贝贝有些犹豫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宋听澜顿了一秒，从忙碌的工作中抽身，拿起外套温声道：“不然一起去吧，还是上次那家店好不好？”

　　贝贝点了点头。她大学刚毕业，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整个人有话想说又犹豫的时候整个人就很紧绷。
　　宋听澜并没有说什么，一直到两人互相坐下来，准备吃饭的时候，贝贝才终于开了口。

　　“听澜姐，我觉得有个事，我还是得告诉你。”
　　宋听澜喝了口水，看着她。

　　“就是，今天早上，韩总给我转了一笔钱。”贝贝这话说的有些犹豫，不过已经开了头，她便不再吞吞吐吐了，“说是我平时当助理比较辛苦，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过我知道，我平时哪里有照顾你呀，倒是平时听澜姐你照顾我比较多。”

　　贝贝扶了扶镜框，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话说完：“所以我把钱退回去了，但是韩总，我觉得他......好像有点怪怪的。”

　　“他让我平时多注意你在干嘛，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可能是太在乎你了吧。”
　　一鼓作气说完，贝贝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顺便去看对面的人的反应。

　　只是意料之外的，宋听澜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很轻地说了句：“知道了，先吃饭吧。”
　　便没有再说别的。

　　贝贝见状有些忐忑，“听澜姐，我是不是多嘴了呀，其实我是觉得这事最好给你说一声才告诉你的，我没有别的意思的。”

　　“我知道。”宋听澜很温和地笑了笑，“谢谢你能告诉我，贝贝。”

　　.

　　林路宁在自己公司附近随便找了家餐厅，坐下来闲来无事拿出手机给人发微信。

　　-听说你真的去订婚宴了，怎么样，找见你的白月光没有？

　　他打完这行字后面还跟了个贱嗖嗖的表情包，是上次跟陈覆聊天时从他那里存下来的。

　　林路宁发这条微信其实也就是闲的没事逗逗顾忱，谁让他整天冷的跟个冰块一样，也只有再提起宋同学的时候对方才会露出一点和平日里不一样的端倪。

　　他也没想顾忱参加的订婚宴的女主角就真的是那位宋同学，虽然订婚的女主角也姓宋，但是世界这么大，这么微小且狗血的概率是不会发生在这种情况下的。

　　林路宁很清楚，如果那位和别人订婚的女主角假如真的是顾忱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的话，那他早就不能没什么事地坐在这里逗人玩了。

　　林路宁就是有这种癖好，别人越在意什么，他就越要提什么。陈覆曾经说他这个人贱兮兮的很欠打。
　　他自己也承认。

　　拖着下巴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顾忱的回复，林路宁无聊地朝周围瞥了两眼，片刻，眼神忽然停留在了某一个地方。

　　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长得极其漂亮出挑的女人。
　　即使对方的位置只朝他露出了半张侧脸，但已经足够了。

　　不知为什么，林路宁的心微微动了一下。一种直觉告诉他，顾忱的初恋大概也是这种类型。

　　于是他拿出手机，对着女人的方向给自己拍了一张自拍，很恰好地把女人的侧影和自己拍在了同一个画面里。

　　然后发给顾忱。还编辑了一行字。
　　-下午没什么事，过来找我吧，请你吃饭。

　　他原本没报什么希望的，毕竟对方是个工作狂。
　　但就在他发出照片后的三十秒内，一直没回他微信的人忽然发了两个字过来。

　　-位置。

　　林路宁愣了愣，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发现另一道实打实的目光投落在了他身上。

　　是那个女人，她漠然地看过来，目光浅淡。

　　林路宁在心里啧了一声。

　　完了，偷拍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