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我的人生，路过你。》生而御姐

3、第一章（2）

　　齐国寻的由头是齐太子容宓途经陈国时，被陈国暗卫刺杀，虽不曾丢了性命，但也受伤不轻。陈国明显罔顾中州和平友好五项原则主动挑衅齐国，齐国激于义愤不得不出兵。
　　大凡侵略者都要先摆一个受伤的姿态，齐国吞了卫国，如今兵强马壮，四处挑衅，中州各国也不便置喙。本来这事同我没什么关系，可舅舅是陈国大将军，我不得不打点起十二分精神。
　　环儿问我：“表小姐，暗卫为什么要刺杀齐太子啊？”
　　我想了想，道：“暗卫并不想刺杀齐太子，可是齐太子想要暗卫刺杀他。”
　　环儿十分不解：“齐太子活腻了么？”
　　我举了个例子：“假如翠儿有一个钗子你很喜欢，而且你完全有能力抢过来。可是你去抢的话杏花啊春水啊都要谴责你。虽然谴责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可是毕竟不怎么好听。于是你说，翠儿上次偷偷弄坏了我的珍珠押发。然后大家都觉得翠儿不对，赞成你去把她的钗子抢了，至于你的珍珠押发是不是坏了，或者是不是翠儿弄坏的，已经不重要了。”
　　环儿道：“夫人会替翠儿做主的。”
　　我道：“如果没有夫人呢？”
　　环儿道：“没有夫人还有将军，还有表小姐啊。”
　　我顿时觉得自己举的例子十分不恰当，完全不利于勾通。
　　不管怎样，战争还是开始了。
　　舅舅上朝回来，神色很是疲惫，把我和舅母叫到一处，道：“边界吃紧，王上命我即日领兵镇守虎牢关，我立刻就要出兵，不同母亲面辞了。你在家伺候母亲，莫要担心。”
　　舅母点了点头，舅舅又道：“不可荒疏了枪法。”这话显然是同我说的了，我赶紧也跟着点了点头。
　　舅舅走的第一天，舅母想他，想他，想他。
　　舅舅走的第二天，舅母想他，想他，想他……
　　不要揍我，好吧，其实事实不是这样的。舅舅去边境以后，舅母仍是每日在家刺绣弹琴，无聊了再叫大家一起摸几圈麻雀牌。拜舅母所赐，我的牌艺进展迅速，几乎和我荷包的萎缩程度成反比。
　　这样悠闲的过了半个月以后，我忍不住问舅母：“舅舅出征在外，舅母不担心吗？”舅母淡定一笑，道：“阿余勿忧，你舅舅乃中州第一名将，区区容氏小儿，不足为虑。”
　　舅母语气十分从容，可是不知怎的，我却有不太好的预感，齐太子容宓，似乎并不像舅母口中那样不值一提。
　　然而事情担心是这样，不担心也是这样，所以我放下无用的担心，投入有用的麻将事业中去。当然，这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会在这场战争中扮演一个糟糕的角色，并且余生追悔不及。

　　舅舅的威慑力比我想象中大很多，即使边防急报传回，渭城依旧歌舞升平。据说国君收到急报后付之一炬，同左右笑言：“这个顾昭，又和孤来这一套。”
　　看来大家都很淡定，然而在一群淡定的人中，我的不淡定却丝毫没有被同化，反而越演越烈，以致于无法靠搓麻将来排遣。我考虑了两天以后，觉得既然不能安心搓麻将，还不如去前线探听个虚实。
　　于是在第三天的晚上，我借头痛回房睡下，把小丫头都打发出去，撑着眼皮熬到半夜，翻墙出了将军府。当然，出府之前我没有忘记给舅母留信说明去向。这样她派人来找我的话，我们还可以做个伴，一起上路。
　　在客栈睡到天亮之后，我去最近的骡马市场买了匹毛驴，一步三摇的上路了。倒不是偌大一个将军府没有一匹马，而是去马厩必然惊动喂马的老李叔，所以我只好自己掏腰包。
　　一般来说，初出家门的少女都会迷路/遇到坏人/上当受骗/轻则失身/重则丢命。
　　鉴于我上次出门的不愉快经历，舅舅很是给我进行了一些野外生存强化训练，比如辨别方向，比如寻找食物，比如仪容改装，甚至连洗澡时避免被别人偷窥都有，可谓事事俱备，包罗万千。
　　于是，我一路无惊无险地到了沙坪镇，连个把毛贼都不曾出现。搞得我一试身手的愿望一直不能实现，十分郁闷，只好把梨花枪擦了又擦，聊以排遣。据说良兵宝剑在遇到危险会自动长鸣，我的梨花枪也鸣过两次，一次是客栈挂东西的钉子年久失修，掉到地上给摔的。另一次则是我半夜出恭，不小心绊到了……
　　由此可见，传说什么的，其实都是浮云。
　　过了沙坪镇再行几日就是虎牢关。虽说前线吃紧，但一路行来，百姓生活并没受太大影响。偶尔路遇军中运粮的车队，也是旗帜鲜明，纪律良好。
　　沙坪镇地处边陲，却也自有一种热闹。今日大约是逢着赶集，集市大到衣料皮草，小到各色点心，可谓应有尽有。我牵着驴从镇中走过，一路走马观花，一不小心，就叫一张狐狸皮夺了眼睛。
　　其实纯色狐狸皮我也见过不少，舅母素日爱的一件披风，便是雪白的狐狸毛。我往年生辰时得了一件皮裘，更是火一般的红色，珍贵非常。不过说来也奇怪，那皮裘到底什么样式，我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回去得让环儿好好找找。
　　这张狐狸皮并不是纯色，两侧对称长了几小撮黑色的细毛，倒像是雪白的宣纸染了墨点。我一面看一面盘算，这张皮子，做成围脖，配我那件小卍字墨梅织锦细袄，倒是绝配。
　　大约是我的眼神太过露骨，卖皮子的小贩堆出一脸笑，道：“姑娘好眼力，这张狐狸皮虽说不是纯色，但颜色比纯色的还鲜亮呢，只要十两银子。”
　　我也笑了笑，道：“小哥说得好，这皮子虽毛色鲜亮，但可惜不是纯色的。”一面做惋惜状一面牵着毛驴走开。我方走出两步，那小贩就道：“姑娘若真的喜欢，八两也行，这么好一块皮子也就姑娘配穿。”
　　我停下步子，伸出一只手掌摇了摇。
　　……
　　经过一番艰难的杀价，最后以六两银子买下了皮子。我一面付钱一面想，若是环儿在，一定比我买得便宜。讨价还价这种事情，她这个老师胜我良多。不过若是环儿跟来，盘缠就要费上许多，但是胜在有人照料。
　　在心中加减一番，委实难以决断。我摇了摇头，抛弃这个想法，寻了家客栈吃饭住宿。
　　连日来赶路，都睡得十分安生，大约是快到边境，我竟然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响，我
　　决定起床做点什么。至于做什么，暂时还没想好。
　　不过很快就有人替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我方起床，就听见隔壁有个男声嘶声力竭地喊了一声：“你说，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嘶声力竭声音还这么好听，就是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我一面迅速地把耳朵贴到墙壁上一面在心里暗暗揣摩。
　　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也就是说，声音好听的不一定长得好看，如果长得好看，那么一定性格不好。如果性格也好，那么必然智力低下。如果连智力也超群，那么他只有去死，没办法，天妒英才。
　　综上所述，隔壁这位长得不怎么样的可能性非常大，不过这一点都不能影响我偷听的热情。
　　然而对方显然没我这么体贴，我等了许久，几乎以为那是一句梦话时，才有一个娇娇柔柔的女生道：“你不要这样，你身体才好，大夫吩咐了要好好休息。”
　　刚才那吼声十分中气十足，一点都听不出有病的样子，我一面疑惑一面把耳朵贴得更紧了些。好听的男声道：“你不说原因我怎么睡得着，就算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我在舅舅家中闲得无聊时看话本子，最讨厌的就是欲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分解。这个男声这般知情识趣地打破砂锅问到底，十分对我的味。
　　女声道：“你叫我说什么呢？我想说的你都知道的。”可是我不知道啊，正惆怅间，楼下有人推开了窗子破口大骂：“谁他妈三更半夜鬼哭狼嚎？”
　　吓得我一哆嗦，等我回过神来时，四下里早已寂静无声，除了某位不知名仁兄豪放的鼾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打断别人说话是不道德的！默默完诅咒楼上不识趣，折腾了半宿，我终于有点困意。然而还没等我把这点困意发展成势不可挡波涛汹涌的睡意时，隔壁房里又传来了低沉急促的一声痛呼。
　　我承认我很闲,因为我立刻睡意全消，不但全消还溜出门去，找了个窗户捅破窗纸默默偷窥。
　　屋内一灯如豆，纱帐低垂。若不是女主角还站在床边，我几乎以为偷看到了某种不利于未成年生物成长的画面。不过作者十分和谐，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女主角裹在轻罗里纤细的腰身，乌云一般的长发，修长洁白的手……以及握在手中的，一把血槽还在滴血的匕首。
　　我立马对屋中的女主角十分佩服，根据翠儿搜罗来的话本子，敢于情杀的女人一般是宫廷贵妇，豪门千金，再不济也是个江湖侠女青楼花魁。毕竟，翻脸比翻书快也是一门学问。
　　一般来说，做完这种事之后，贵妇/千金/侠女/花魁们都是忙着善后，可是这位女主角一动不动，弄得我十分迷茫。
　　正迷茫间，女主角把匕首抛到了地上，双手捂住脸，全身剧烈抖动，我不由猜测她是在大笑还是大哭。幸而我视力不错，透过跳跃的烛火，很快便看见一滴泪从她指缝中滑落。
　　从开始偷听到现在，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搞得我紧张刺激又迷茫。精神崩得太久不是好事，我打了个呵欠，打算从窗前离开，倒不是麻木不仁或者见死不救，而是连主角不清旁观者更不清的事情，贸贸然插手进去，实在有违中州和平友好五项原则第一百二十大项第三十九小项之不得干涉别国/别人内政。
　　正要转身离去，屋内女主角却仿佛惊醒过来，四下扫视。我几乎以为她发现了，正要寻个由头脱身，却见她拾起匕首，推开窗户，轻轻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里，和我没有一点关系。顶多明日小二发现客房出了命案时随大家惊呼两句，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据，并且表现一个大家闺秀听闻这种事时应有的惊诧和害怕。
　　然而我着实不是个大家闺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大家闺秀不会做的，我都做了个齐全，并且毫无悔改。
　　踌躇半响，想起那把好听的声音，我决定还是进去看一看。若死了，便和我没关系。若侥幸还有半口气在，又侥幸被我救活，我便可叫他以声相许，养在将军府后院里，闲着没事替我唱个小曲。
　　进屋去一看，那男子竟是个熟人，就是元宵节上替我寻回钱袋的那位，难怪方才我觉得声音有点耳熟。想起那日他那般折磨毛贼，今日却遭了一个娇滴滴姑娘的毒手，不由感慨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生得俊秀招惹桃花的，果然是栽在桃花手里才符合逻辑。
　　不过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而且我戴了人皮面具想叙旧人也认不出我。我查看了他的伤口，发现匕首虽刺入胸口很深，但并不是要害地方，如果抢救及时，大约还是能救回一条命。
　　不过抢救回来的就不是风流倜傥公子哥，而是将军府后院的优伶了。我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这位熟人，在心里默默表示同情，你运气真差啊，偏偏遇到了我这样的“好心”人。
　　替他止完血包扎好伤口，估摸着他至少要六七个时辰才能醒来，便溜回屋去睡觉。一觉醒来已是红日三丈，下楼吃完午饭，便去看屋里那位。
　　推开房门，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俊秀的脸上，失血过多的苍白皮肤衬着墨玉一般的长发，有一种颓废的美感。我愣了一会子不由感慨：这天字一号房就是比二号房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