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从来后宫是非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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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吵闹，隐约间似有女子的争吵声和哭闹声传来。我厌烦地睁开眼睛，示意紫梦出去看看出了何事。过了许久，吵闹声才渐渐止住。紫梦掀开纱帘，进来道：“梅嫔娘娘说常妃娘娘对她出言不逊，来向皇后哭诉，求皇后娘娘评理。”
我愣一瞬，哑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为我换块帕子，说：“听梅嫔娘娘说，今早她特地命御膳房做了点心去毓秀宫请常妃娘娘一道品尝……”
我截住她的话：“这里没别人，别一直娘娘、娘娘的，听着绕人。”
“噢。梅嫔带着点心去请常妃一同品尝，常妃不但不领她的情，还出言嘲笑她出身低微，父亲只是个大学士。梅嫔本来打算忍下这一口气，可常妃越发嚣张。梅嫔恼怒至极，出口反驳。谁知常妃竟甩了她一个耳光，两个人于是厮打起来，身旁的宫女又不敢劝。”她低头嗤笑一声，继续说：“公主，你没看见常妃和梅嫔那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样子……”
我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常妃生性骄纵，嚣张跋扈，仗着她爹手握重兵，便不把人放在眼里，后宫中人尽皆知。上次萧妃和梅嫔来念月阁时，我看出梅嫔是个知时务进退的人。没道理她会明知常妃难相处，还故意去讨好她……”
“公主正在养病，她们却来吵闹。皇后娘娘好像有些动怒，罚她们二人一同背诵宫规。”
“常妃可有不服？”
紫梦想了一下，说：“看样子似乎是有一些。但皇后说‘你若不满本宫判决，大可去找皇上为你主持公道’，常妃这才领罪谢恩。”
小太监送来一碗莲子粥，紫梦接过盘子，示意那太监退下，对我道：“公主，你昨夜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还是喝点粥吧。”
“这几个嫔妃，怕都不是省油的灯，皇后烦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罢了，罢了。这后宫争斗之事，还轮不到我费神。”我强撑起身子，紫梦帮我放好靠背枕，让我舒适地靠在床上。我轻轻点头，示意她把碗给我，我自己可以吃。
喝完粥正准备躺下，皇后一脸疲色，轻揉着额头进来，有些紧张地问我：“绾儿，刚刚没吵到你吧？”
我摇摇头，恭敬地答道：“我恰好起来喝粥，没吵着。皇后要处理后宫事务，文慧明白。”
她浅浅地一笑，笑得苍白无力，目光忽然移向别处，道：“待你身子好些了，便回念月阁去休养吧，那里比较清静。”
我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心里涌上一阵难过，泪意不由得冲上眼眶，忍着颤抖的声音说：“文慧知道。”
因为体质着实孱弱，加上此次风寒又来势汹汹，身体全好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父皇来看过我一次，他并没有再责备我，而是关照我下次不可再这么自作主张。我低头默允，可是心里却想，答应是一回事，照不照做又是另一回事。
我曾暗自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不顾自己地救人？我答不上来，或许是为了旧时的情分，或许只是想为父皇所做的事做一点补偿。
冬渐渐深了，皇后送来的狐皮裘衣、鹿皮斗篷我倒是没有推脱，照单全收下了。许是因为身子虚弱的缘故，我总觉得特别畏寒。
茂陵终于如期竣工，先帝重新下葬。父皇为此斋戒沐浴十日，并颁下罪己诏，说皇陵坍塌是因为先皇不放心将天下交与他，细数登基以来的失误之处。而百姓却因这一纸罪己诏，越发敬爱父皇。
然而更易国姓，怎么说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于是父皇下旨，寻找前朝太祖皇帝所封藏的龙脉。
传说，上古时期，大禹治水后将华夏中原划作九个部分，并且从九大名山大川中取材，筑了一条龙脉。太史公曾经说过，得龙脉者得天下。凡能觅得龙脉者，必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
钦天监问天得卦：欲得龙脉，必先得手握国祚之人。得此人，方可得龙脉。父皇责骂钦天监妖言惑众，将钦天监打入天牢，并说：“朕乃当今皇帝，国祚自然由朕掌握，岂会握于他人之手？”
隆冬腊月，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和煦，照在人身上酥酥暖暖，舒服极了。我让安康在院子里放了张榻，用屏风挡住风，倚在榻上静静看书。院子里的其他植物都凋谢了，只剩下青松依旧挺立。我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闭上眼睛倾心享受这一份宁静。
难得见如此晴好明媚的天气，想唤来紫梦陪我出去散步，却怎么也不见她的人影。吉祥捧着锦被正往殿里去，我问叫住她，问：“吉祥，紫梦去哪了？”
她答道：“回公主，紫梦姑娘早上去御膳房为您取药，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有些疑惑，刚想张嘴说话，喜乐急匆匆地跑过来，跪下慌张道：“公主，奴才刚刚经过御花园，看见紫梦姑娘正被常妃娘娘罚跪呢！”
我吃了一惊，随即又微微叹息，暗道：本想有多远就避多远，没想到麻烦还是自己找上门，这后宫真是是非地。
御花园的同心亭中，常妃正慢悠悠地品着茶，纤纤玉指随意转动着碧玉茶杯，一派怡然自得的神情。紫梦跪在一旁，眼睛有些红肿，死死咬着嘴唇。她身边一个药碗碎了一地，药汁淌在地上，已然干成一滩深色的痕迹。
我看了紫梦一眼，她眸光急切，求救般地看着我。我移开目光，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带走紫梦就好，千万不要跟常妃起冲突。于是我摆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对常妃福了福身子，道：“文慧见过常妃娘娘。”
常妃笑得有些得意：“哟，文慧公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坐。”
我坐下，眼锋扫过面前丫鬟端上的茶水，对常妃说：“娘娘，文慧向来喜欢有话直说。不知我的侍女何处得罪了娘娘？”
她放下碧玉茶杯，瞪大杏眼，颇有些惊讶地说：“哎呀，原来这个贱婢是公主的侍女。本宫刚刚还想，不知哪个主子管教出来的狗奴才，这么不懂规矩，胆敢冲撞本宫。”
紫梦急道：“公主，我跟娘娘说过，我是公主的侍女……”
“大胆！”常妃喝道：“小小侍婢竟然在主子面前自称‘我’！况且，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来人，掌嘴！”
“慢着！”我抬手制止那个将欲扇紫梦的太监，微笑道：“娘娘息怒。紫梦是我的侍女，我自会管教她。”
“久闻公主生性仁慈，不舍得重罚奴才，本宫只是替公主管教不懂事的奴才，免得下次冲撞到公主。”她给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又要挥手打下去。我心里恼火脸上依旧微笑，语气清淡，一字一字道：“娘娘，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面。”
常妃温婉地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那好吧，既然公主开口，本宫也不好僭越。八宝，下去。”那个太监收回手，应声退到一边。
常妃又说：“今日天气明媚，阳光煦暖。公主不妨与本宫一同品茶，不要让一个贱婢坏了雅兴。”她指了指我面前的茶杯，“公主，这是江南进宫的蓓茗白茶，尝尝看呀。”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快，轻轻一笑，道：“文慧怎会拒绝娘娘的好意？”说着，我端起茶杯，却只是碰了碰唇，没有真的喝。
常妃拉了拉身上华贵绮丽的狐皮斗篷，又迅速扫我一眼，说：“听闻公主前一阵被皇上责罚，身子一直抱恙，如今可好些了？天气寒冷，怎么不披件斗篷再出来？”
我挥挥手，喜乐奉上皇后赐的鹿皮斗篷，如意服侍我穿上。我系好襟前丝带，简单地回答：“多谢娘娘关心，文慧现在已然康复。”
她的脸上笑得越发明媚，说：“康复就好，公主凤体矜贵，要好好保养才是。不过……念月阁冷清偏僻，公主住着，不觉得不适吗？”
“文慧日日读书练字，悠闲自在，未曾感到不适。”
“噢，本宫最近恰好也想读书，公主不妨推荐两册？”
心念一动，我答道：“文慧甚爱昭明太子之《昭明文选》。今日恰好读到一处不甚了解的句子，不知娘娘可否赐教一二？”
常妃颇有些兴趣地看着我：“哦？说来听听？”
我浅笑道：“文选中，《运命论》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文慧着实不懂，不知娘娘可懂？”
她的脸色略变了些，眸中闪出一丝怨恨之光。我故意无比坦然地对她笑，笑得没有一丝不自然。她低眉思忖了片刻，抬头时，恢复了俏媚的笑容，说：“本宫未入宫之前，恰也读过萧太子的《昭明文选》。这句话是说，在一片树林里要是有哪棵树长得太高而突出于其它的树木，大风刮过来必定最容易催断这棵突出的树。”
我一副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的样子，说：“哦，文慧明白了。这句话是在告诫人们不要太过在众人面前出风头，风头出多了，必将遭到众人的发难。对不对，娘娘？”
常妃缓缓点头，笑说：“既然公主读不了这么深奥的文字，不妨挑些浅显易懂的先读，免得遇此不通文意的尴尬。”
目的达到，我微微颔首：“文慧受教。”正欲起身告退，忽然她伸出右手，指点着腕上的玉镯子道：“公主，你看这如意玉镯如何？”
我心下料到她想说什么，看一眼玉镯，说：“文慧对玉器知之甚少，不敢妄做评论。”
她娇笑两声，粉颊上飘起两朵红云，一派小女儿的娇羞之态，说：“这是那日大宴赫连王子时，皇上当着众臣赏赐给本宫的，皇后娘娘都不曾有。哦，对了，公主你那日未能出席宴会，自然得不到赏赐了……”
我心中冷笑，她无非是想炫耀自己受宠罢了。本想不作回答，可眼前浮现出皇后苍白的脸旁，颇为她感到气愤。我遂缓缓伸出手，兀自欣赏着自己腕上的金银镶璧链，不紧不慢说：“玉器乃冷硬之物，我不喜欢。我还是比较喜欢戴这条金银镶璧链，软滑贴肤，触体生温。册封大典当日，父皇和母后亲手为我戴上这条链子。当今世上，仅此一件。娘娘你看看可喜欢？若是喜欢，文慧不妨借给娘娘把玩几日？”
常妃的笑蓦地僵在脸上。看着她的表情，我心中有些好笑，又说：“其实，这些金玑玉珠本乃身外之物，多些少些又何妨？娘娘不如多读些书，以修自身心性，岂不更好？”
常妃气到极点，猛然一拍桌子，恼怒地盯着我，说：“你竟敢教训本宫？你知不知道本宫的爹是堂堂兵部尚书，就连皇上也要敬他三分……”
我微笑着截住她的话头：“哦，原来娘娘要跟文慧比的不是衣物，也不是饰物，是爹啊。恐怕娘娘又要失望了，娘娘的爹是兵部尚书，可文慧的爹是当今皇上。”说道末处，我故意加重语气。顿了顿，又道：“文慧还想提醒娘娘，娘娘既然嫁入宫中成为父皇的妃子，就应该处处向着父皇。方才那般有损父皇天威的话，以后万万莫要再提。”
我拂袖起身，扫一眼她变得有些扭曲的脸，道：“文慧还有事，不陪娘娘了，望娘娘品茶尽兴。紫梦，还不跟我走？”紫梦闻言，连忙起身，怯生生地站回我身边。
“文慧告退。”语毕，我带着紫梦转身离去。走得远了，依然感到背后一道怨毒的目光直直射来。我不禁叹一口气，倔脾气冲上来，究竟还是没能忍得住。
我嗔怪地看紫梦一眼，说：“你惹谁不好，惹了这么个霸王花！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今早去帮公主取药，半路上不小心撞到了常妃娘娘的侍女，常妃娘娘就说我冲撞她，还把药碗打碎了。”紫梦的脸涨得红红的，说：“我真的没有冲撞她啊，公主……”
我摆摆手：“不怪你。我又不会与她争宠，她没理由针对我。后宫人尽皆知，皇后最是宠爱我，她这么做无非是想向皇后示威。”我转头对他们三个吩咐道：“总之以后小心些，你们看见她就绕着走。”喜乐和如意低头道是。紫梦忿忿道：“公主，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忍让她？”
“方才来之前，我一直告诫我自己，千万要忍耐，不要跟她起正面冲突。可是你也看到了，她气势凌人、步步紧逼，我实在恼得厉害。不是说要退让，只是有些麻烦能避免就避免。不过今天这么一闹，只怕麻烦只会接二连三地找上门。她不犯我，我不犯她。日后若她还无事生非，我也不会让她欺了去。”我抚了抚额头，说：“好些日子没去怡元殿，紫梦，你随我去看看瑜妃吧。”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从来后宫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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