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朝暮》碧晴

159、远赴千里

　　“师妹。”
　　霜烟从药坊内缓步走出，手中握着一个璎珞八宝盒。他的视线在慕容瑜身上稍作停留，便淡然移开。
　　我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盯着他手中的八宝盒，笑道：“大师兄，取到冰薇草了么？”
　　霜烟扬起手中的八宝盒，淡淡道：“自然。”

　　我转身向慕容瑜告别，她握着我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我不解地蹙眉。她并没有觉察到我的异样，只是神色复杂地瞧一眼霜烟，不舍地抱了抱我，终究是没再说一句话。半晌，微微点一下头，轻若烟云的叹息声微不可闻。
　　一路上，慕容瑜临别时那个失望而伤痛的眼神一直浮现在眼前，如同魅影般挥之不去。我幡然醒悟，她该不会误以为我和霜烟有什么吧？
　　霜烟虽然面冷若寒潭，脾气冷淡倨傲、古怪莫测。可乍一看去，仍是风姿出尘，翩然如江南紫竹。也难怪她会误会。我无奈地叹一口气，心想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日后再寻机会向她解释吧。

　　霜烟让我去附近的林子里捕捉一些小白兔，我立即照办。之后两天，他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医帐内，除了中间外出一次，便再也不踏出半步，更不许任何人打扰。两天两夜，他废寝忘食，医帐灯火通明。我虽心中万分焦急，却不敢贸贸然进去询问。
　　依潭媛霸道蛮横的性子，自然是不让我靠近慕容清的，更不让肯让我照顾他。值此关头，我不想横生枝节，须知一切应以大局为重，只得统统忍耐下来。
　　每天，我都只能隔着一段距离看他。我现在终于知道，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是多么叫人绝望。愧疚自责地情绪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席卷过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感官。灵魂被生生撕扯成碎片。
　　心，在无尽的煎熬中化作灰烬，又因有希望，才在灰烬中涅槃重生。

　　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霜烟成功地将两种原毒配制成了新毒。我木着脑袋望着那只被试验的兔子，它出现了与慕容清一模一样的症状，竟又想哭又想笑，整个人呆立着，半晌没有反应。
　　霜烟一边净手一边淡淡陈述：“一开始，我将冰薇草和白芷混合给白兔服下，白兔毛色微微发红之外，行动焦躁不安，其余并未见任何中毒迹象。冰薇草属寒，白芷属温，这一温一寒相遇，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阴阳相克，二是阴阳相生。若是相克，则寒温相搏，气流四溢于五脏，肤发泛红，波及髓海。若是相生，则相得益彰，功效加倍。从白兔的表现来看，冰薇与白芷势必无法相容。这两味药材有共同的药效，那边是滋阴理气，美容养颜。”他擦拭干净双手，复绞了一块帕子捂在脸上，过了良久才继续说：“我之前观察过师弟的病症，可谓面目全非，全身损伤以面部最为严重。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本是益颜之物，怎会反过来毁人相貌呢？我猜测，或许有什么东西，能将白芷与冰薇混合之后的潜在毒性给激发出来，这其中应该还少了一味药引。我曾经叫你仔细嗅闻那脓水的气味，你说其中有下雨的味道，对吗？”
　　我点一下头：“如此说来，雨水便是药引么？”
　　霜烟将帕子挂在横木上，缓步走来，将剩余的冰薇草和白芷收拾进竹篓，不紧不慢道：“不是雨水，是无根之水。无根之水也分初雪之水、朝露之水、清风雨水这三种。其中，朝露之水甘降于天而承接于木，润于深山幽林，集天地草木之精华，能提白芷而压冰薇。这恰恰是下毒的巧妙之处，若想提冰薇，则必用雪水作为药引。这也就是为什么你诊脉的时候，总觉得热气盛于寒气，就是这个道理。”
　　我顿悟，复急切问道：“那下毒者的目的又是什么？他究竟是怎么把这几样……原毒放于二师兄体内的呢？”这样缜密复杂地下毒之法，绝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如此一来，我算是明白了。那下毒者并不是为了取师弟性命，而是想要毁他容貌。冰薇与白芷被露水一激，反倒生出了一种与之作用相反的新毒素。”霜烟虽音调未变，语气却渐渐冷淡，话未说完，几乎是咬牙切齿。
　　果然是为了毁他容貌……
　　我咬了咬牙，目前不是探究下毒者究竟是谁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寻找解毒之法，遂道：“师兄，可有解毒之法？”
　　“从明日起，我要设法放去师弟脸上的淤血，但不能着急，只能循序渐进。再配以汤药调理，应该能化瘀散脓，使他恢复本来面貌，只是多多少少会留下些许印记。可要他转醒，就必须找到解药。我想，这世上应该有一个人懂的如何配置解药。”我沉默不语，静静等候他的答案。霜烟顿了顿，一字一字道：“鬼方国主，赫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