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忍无可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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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的后方有一泓浅浅的池塘，我抱膝坐在池塘边，把脸深深埋在臂弯里。忍耐多时的泪水就那么掉了下来，啪啪的落在我的衣服上，化开深邃的一片。
初秋的风送来野桂花的香气，微微的凉意深入体内，我不由得更加紧的抱住自己的身子。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哭过了，我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如何哭泣。就算是面对万丈深渊，面对死亡，我也不曾流一滴泪。但此刻，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不受我的控制，汹涌而出。我独自一人哇哇大哭起来，泪珠沾上脸颊上的伤口，疼得我连连倒抽冷气。
四周山谷寂寂，只有鸟儿婉转空啼。
亲眼目睹曾经比下时间千美万好的少年变成那般模样，我的心真像是被鞭抽、被刀割一般的疼痛。从前的百般怨恨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可看到潭媛公主对他无微不至地照料，又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在胸中滋长，心里酸酸的。
我好像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矛盾之中，心下隐隐觉得自己并不该来这一趟。不过也没关系，等到霜烟来了我就会立刻离开的。
我越哭越伤心，索性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把心中的不快统统发泄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渐渐止住了哭泣，慢吞吞地擦掉泪水，一动不动呆坐着。一边抽泣，一边愣愣地望着池中倒映的天光山色。
一团小小的白东西从远处飞来，落在我的脚边，咕咕的叫两声，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脚。我回过神，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鸽子。它在我的脚边来回徘徊，好像认识我一般。
我不禁心生怜悯，遂把它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它洁白如雪的羽毛。它不安分地扑腾翅膀，落在我的手臂上。视线下移，落在了它粉色的小爪子上，竟发觉它的右爪上少了一指。
右爪断了一指……
脑中灵光一闪，我惊喜地捧起白鸽子，笑道：“是你，是你！我认得你，你是清月的鸽子！”从前在张家村时，清月曾经说过这只鸽子是他专门用来和霜烟联络的。我在它的身子仔细检查了一番，果真发现一支小小的竹筒。
我小心翼翼地解下竹筒，抽出里面的字条，打开一看，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若能如君所愿，必将出世为剑。”
这是霜烟的字，落款是十二天前。我掐指算了算，十二天前我尚在上怀山，大约就是慕容清出战之时。
我屏住呼吸，反复看那字条上的话，再三确认那是确是霜烟的字迹。什么出世不出世我已经顾不得了，重要的是有了这只鸽子，很快就能找到霜烟了。我喜出望外地抱着鸽子飞快地跑回大营，连脸上的泪痕都没来得及拭去。
主帐里，潭媛正在跟徐离襄说话，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似是害怕吵到慕容清。徐离襄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好像正在规劝潭媛什么。
我唤一身徐离将军，快步走过去。潭媛望了望我手里的鸽子，挑眉嗔道：“你怎么把这畜牲弄进来了，你不知道清不能碰任何脏东西吗？”
我恍若未闻，轻轻摸鸽子的脑袋，对徐离襄道：“徐离将军，请给我纸和笔，要快！”
他见我如此坚定，眼中陡然升起一道希望之光，连忙指了指桌案，道：“那边桌案上就有，若萱姑娘请便。”
潭媛见我对她不理不睬，不满地搡我一把：“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你到底想干什么？赶紧把这鸟抱出去。”
我知道她也是为了慕容清好，但我实在没有功夫跟她胡搅蛮缠。我索性直接无视她的存在，把鸽子交到徐离襄手上，加重语气叮嘱道：“将军，请你看好这只鸽子，能不能找到霜烟先生就全靠它了。”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潭媛以为我是在故意跟她作对，恼怒地瞪我一眼，气冲冲地挑帘出去了。
我坐到案边，蘸了蘸毛笔，心中反复掂量，飞快地在纸上写起来：“字请霜烟先生台鉴：月公子身中奇毒，且伤重昏迷，危在旦夕，急盼先生前来明北搭救。风。”
徐离襄封锁了慕容清垂死的消息，万一这只鸽子半途被人截获，也不会有人猜出“月公子”就是慕容清。
写完后，我把字条叠好，卷起来塞进细竹筒里。
徐离襄将竹筒绑在鸽子的腿上，又细致地用羽毛遮掩好，才把鸽子交到我手上。
我握着鸽子走出主帐，对它低语道：“鸽子，你的主人能不能活命就靠你了。快飞吧，一定要把信传递给霜烟先生。”我挥手一掷，白鸽子便扑腾着翅膀飞向天边。
我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回头对徐离襄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霜烟先生很快就会来了。”
他感激地看我一眼，欣喜地点点头，道：“有劳姑娘了。”顿一顿，他指指我的脸，说：“还有，你的脸……还是去上点药比较好。”
我摸了摸脸颊，笑说：“军医们忙着照料受伤的士兵，我这点小伤就不去添乱了。回头让师兄替我敷些药草便可。对了，我师兄呢？”
徐离襄解释道：“姑娘要在军营里暂住几日，微雨兄去那边的营帐收拾东西了。”他指点不远处一个较小的营帐。
我了然地点点头，忽然心念一动，复轻声问他道：“对了，瑜姐姐……她这些年可好？”
他笑了笑，恭敬地朝我作一揖，道：“瑜儿她很好，我们已经成亲了，她现在人在宣州。当年多亏姑娘，瑜儿才得脱离苦海。听说姑娘为此还遭受了两年的软禁，末将和瑜儿一直心有愧疚。姑娘的大恩大德，末将没齿不忘。今后有用得到末将的地方，姑娘尽管吩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末将在在所不辞。”虽然他在笑，可我却依稀觉得，他的笑容下隐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的苦涩与酸楚。
我定神，微笑道：“将军言重了，绾风所做不过是举手之劳，将军不必记挂在心。恭喜将军，终能与瑜姐姐携手相伴。”瑜妃受了那么多苦，如今能与徐离襄共结连理，也算是苦尽甘来。
我们又随意聊了几句，我便向他告辞，兀自离开去找秦照宇了。
这厢正低头走着，只听“啪”的一记清脆的响声，面前的尘土霎时纷纷扬扬。潭媛手握软鞭拦住我的去路，蓝宝石般的美眸正恨恨地瞪着我，气势汹汹地质问我道：“你说，你到底是谁？”
“我叫若萱，仿佛为若，忘忧为萱。”我上上下下打量她，淡淡道：“我要走路，劳驾你让一下。”
“我偏不让。”她扬起手中的鞭子，提高声音道：“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你跟我比一场，谁输了谁就走，永远都不要回来见清。”
我有些恼火，脸上却不由得笑起来：“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慕容清是你什么人，你说不让我见，我就不能见了？”
“他是我的驸马。”潭媛骄傲地笑着，美艳精致的脸庞如同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皇兄一定会给成全我们的。”
驸马？
心里顿时就烦躁起来，我不禁皱眉道：“他是不是你的驸马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会跟你动手的。你让是不让？”
“不让。”语毕，她眸光一变，软鞭似是一条灵活的长蛇飞速向我游走而来。
我的脚尖如蜻蜓点水般敏捷地移动，几个闪身迅速地躲过了她的进攻。她不依不饶，继续挥鞭向我抽来，招招凌厉，势势对准我的脸，好像不迫我动真格就誓不罢休。
“光会躲算什么英雄好汉，拿出你的真本事来让我看看。”潭媛凭借一个前空翻，猛地将软鞭甩到我面前。
她把软鞭驾驭得恰到好处，快准狠之余，又不失协调，似是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眼看软鞭离我的脸只有几寸距离了，我急忙朝后连退几步，才堪堪化解。
“虽然我不在乎皮相，可你老盯着姑娘家的脸打，未免也太卑鄙了吧。”忍无可忍，满身的怒火都被她勾了出来。我麻利地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切齿冷笑道：“既然你要跟我打，我就成全你。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要是输了，马上给我回你的鬼方，永远不许再见慕容清。”
潭媛紧紧扯住软鞭，冷哼道：“我绝不会输。”
剑锋凛凛，直指潭媛。我笑得越发明媚，一字一字道：“谁输谁赢，要比了才知道。”话音未落，剑尖已朝对手飞刺而去。
虽是软鞭，却被她使得如猛虎下山，每一鞭都直冲我的要害而来。
我疾速舞剑，一边化解她的攻势，一边伺机进攻。剑招迅如闪电破空，快得她来不及看清招式。她有些措手不及，渐渐开始示微。
我心下冷笑，这套忘忧剑乃师父为我而创，剑法轻快灵动，恰恰适合以柔克刚，以四两拨千斤。她越是凌厉凶恶，就会越深的陷入我所布的剑阵中。
徐离襄从校场出来，见我俩正打得难分难舍，猛吃一惊，大喝道：“住手！”连忙过来阻止我们。恰巧此时秦照宇从小帐内挑帘而出，见此场景，亦介入我们的打斗之中，企图分开我和潭媛。
四人缠斗了好一会儿，我和潭媛才分别被他们俩拉开。
徐离襄拽着潭媛握鞭的手腕，蹙眉道：“公主，你这是做什么？若萱姑娘好心来看我家公子，你怎么能出手伤人呢？”
“清不需要她的好心。”潭媛面带嗔怒，樱唇翘得老高，对徐离襄嚷道：“你放开我，我要和她比试。要是她输了，她这辈子就不能再见清了。”
秦照宇深深地看我一眼，清亮的眸中略带几分惊讶，眸底还隐隐藏着一丝伤痛。我避开他的目光，甩开他的手臂，默然把剑收好，一声不吭地朝小帐走去。
身后潭媛仍在叫嚣：“喂，你别走啊！我们还没比完呢！”
我心烦意乱，索性捂起耳朵，加快步伐走进小帐。
我到底是怎么了呀？我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现在慕容清尚且命悬一线，我跟潭媛有什么好争的呢？我恼气地瞧了瞧自己的脑袋，心中不停地暗骂自己。
我是在介意什么吗？我不禁暗自讥嘲自己，我有什么资格去介意呢？以前误会他的人是我，说要跟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的人是我，立誓亲手取他首级的人还是我。我这到底算是生哪门子的闷气？
答应徐离襄道明北军营，不过就是为了报答慕容清解救秦照宇的恩德罢了。等到霜烟一来，他有救了，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不管潭媛如何挑衅，一定要淡然处之。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忍无可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