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蘇生》风流不殓

13、回忆

　　我梦见我在缓慢的生活......比最古老的石头还缓慢
　　这太可怕了：在我四周似乎静止的一切都在疯长，震颤和哆嗦
　　我看见过树木挣出土地的焦急，当它们嘶哑吞吐地歌唱：
　　当季节在飞驰，像虹霓般变换色彩......
　　我看见过大海的痉挛
　　它的肿胀和匆促的抽缩，如一个巨大的喉结能喝会饮
　　昼夜短暂地燃烧和熄灭，上下蹿跳的火
　　一向僵硬的东西，在手势中却有了绝望的口才，
　　它们拥来挤去，它们没有呼吸残忍地搏斗......
　　过去和如何竟全然不晓，没有看得更明了？将来我又如何能忘却？
　　——瓦萨利斯《时间》

　　云卿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这在云卿的意料之中，要想做为洛亚蒂的学生，必须得有一个即使不甚高贵也要有凭据的身份，而他，不知道该不该算作黑户人口，不过，这位校长既然打算谈一谈，也就表示关于这个问题还有可回旋的余地。

　　礼貌地敲门并得到里面的人的允许后，云卿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以蓝色和白色为主，简约大方，想来应该是校长的文书之类的下属布置的。因为据云卿的观察，这位慈祥和蔼中不失威严的老人会比较喜欢哥特式的风格，比起虽然优雅但略显粗糙的罗曼风来说哥特式风的轻巧细致与肃穆沉稳并重显然更得这类既具有学术涵养又懂得生活智慧的老人。

　　心里想着有的没的，云卿在校长大人的示意下坐下，温雅自然的动作和谦逊礼貌的作风很快就赢得了尊敬的校长的喜爱。在校长大人表达了他对云卿的关心和爱护后，他们的谈话终于进入到正题。

　　“听说，当然，只是一些道听途说，你是否是从迦兰白塔中走出的。”和蔼的老人一句话切中要害。

　　考虑到自己可能会在洛亚蒂呆上不短的时间，云卿决定实话实说：“是的，尊敬的校长大人，关于这件事，我无意隐瞒。那儿虽然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不过迄今为止，那里是我住过的最久的地方。”不仅如此，那里有他最敬爱的老师和一群不大不小，不多不少的玩伴。

　　甘宁·布莱德尔校长见闻绝不算少，他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关于迦兰白塔的奇闻佚事，但这是第一次知道有人竟然能从帝国第一监狱出来，他适当地表示了惊讶：“冒昧地问一句，我相信你是一位好学生，但什么原因会使你那么小就进入迦兰白塔呢？”

　　“事实上。”云卿苦笑了一下，知道不得不把话说明白了：“事实上，并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将我自监狱生下，所以说，我从一出生就在迦兰白塔里，直至今年，我的恩师才允许我出来历练。”

　　“请问，你的恩师......”校长大人有些欲言又止，毕竟这已经算是过问别人的隐私了。

　　云卿笑了笑，表示他并不在意，开口道：“我的老师是一位罪犯。”他顿了顿，继续说：“但他是一位值得任何人尊敬的人，不过这涉及到老师的隐私，有些事情恕我不便多说。”

　　“没关系。”校长大人宽宏大量地表示了谅解，他对这个漂亮有礼貌的年轻人非常感兴趣。他端起茶杯晃了晃，这一般是谈话结束的暗号，在云卿站起来之后，校长大人淡淡开口：“你，我留下了，希望你和洛亚蒂都能互相为对方而荣。”

　　多年以后，已经荣升为西塔尔大陆荣誉校长的甘宁·布莱德尔大人想起今日，还是不得不感叹，幸好自己当年的英明睿智，留下了这位“洛亚蒂之星”，这时他们共同的荣耀。

　　没有直接回到寝室，云卿走到洛亚蒂美丽的冰湖来散步。心中有些思绪却是止不住的翻滚。他跟校长说的的确都是真话，但也有隐瞒的部分，云卿想那位校长大人应该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说出所有的事情，但两人都彼此心照不宣的对此保持沉默。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想保护的，和破坏的......

　　摇摇头，甩去心中的戾气，他尽量不去回忆迦兰白塔的一幕幕血腥场面：黑色的皮绳鞭挞过女子的每一寸肌肤，纤长的十指被一根根折断发出的清脆响声，昔日绝美温柔的脸扭曲而狰狞，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绝望的嘶吼更不能阻止那些人的罪行，女子明亮如初的眼却最终究没有流出一滴泪水，只有最后那一瞬留念的目光，是停留在被众人挟住的云卿身上的，她闭上了双眼，他在一旁看她死去，而他活着。

　　她，是他的母亲。

　　云卿感觉心被撕裂成了两半，他捂着胸口，缓缓地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