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8、降妖 ...
-
起床后,向朝四处理找晓风。
顾之夷道:“晓风公子已经走了。”
向朝道:“哦,那我们也先行告辞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一望,想问他跟不跟自己走:“前辈,你……”
一望道:“告辞。”
向朝:“……告辞。”
最终只他自己一个人回去,真是伤心。
向朝先回去看了元郎,他正要呼呼睡觉,向朝给他掖了掖被子没舍得打扰他,出去了,想起玉殇,找到玉殇公子时,他正在河岸赤膀子扛大。那么精瘦苍劲的一个人,一下子扛了十来包,似个小山,不带喘气,惹得旁人一片欢呼。
看着他是来杂耍的。
向朝抱臂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不对,那些人扛包的人不排斥玉殇扛得多抢了饭碗?为何还看着玉殇扛?
除了一群喝彩的,只剩三两个边看玉殇扛边摇头叹气。
向朝拦住一个:“怎么回事?”
那人抹了把汗:“那傻小子,说什么他替别人扛了,钱平分!”
又一人来:“没办法,他第一天来一扛就扛十几包,大家看他老实就欺负他。一大堆年轻人有手有脚的不扛,跑他跟前哭诉,说自己腰酸背痛。”
“傻啊,不懂藏拙,他就随便背一两包都比现在好,钱都被那些混蛋抢走了。”
向朝:“……”
说他是和尚吧,他不剃度还吃肉,说不是和尚吧,他都佛光普照了,傻到无边!
玉殇刚搬了一趟回来,有个汉子囔囔:“最后一趟了最后一趟了,搬完就分钱,阿殇,加把劲!”
说着竟把一船货二十包全叠上玉殇肩头。
向朝叹息一声,玉殇眼帘淌过汗珠,垂着眼眼眸从向朝身边经过,拿汗巾抹了把汗,刚好看过来,一愣。
分钱了,他分得最少。旁边又一趟船来,大家簇拥着玉殇过来。他甚至没来得及喝一口水。
向朝摇摇头,走出码头,不远处青夭坐在一只小板凳上,旁边堆满了破布衣裳。
他在给劳工平民做缝缝补补,好多劳工是乡下来的,没媳妇孩子在身边,一个糙汉子,平时吃街边便宜小摊,十几人睡一通铺。青夭给他们缝补,收点小钱。
有个老婆婆柱着拐杖过来,问青夭缝好没,后者忙将一件折叠好的衣裳双手递给老婆婆。老婆婆看了看针脚,顿时赞不绝口:“小公子,你缝得真好,我老眼昏花,缝不了了,你竟是比我年轻时缝得还结实!”
青夭满脸笑容,目有星辰:“下次再来。”
待老人走后,他又没入一群破衣烂鞋之中埋头缝补。
向朝看着他,一直做到了黄昏,不时有劳工过来拿走自己已缝补好的衣服,青夭收了钱继续做,一直做到看不到针线,直到旁边升起灯笼,他将最后一点线缝完,将线咬断,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看自己的针脚,满满地一笑,将一天劳动成果折叠放好,这才站起来伸展懒腰。
他盯着渐渐空无一人的码头方向,喃喃自语:“阿殇怎么还没回来?”
他想离开摊位出去看看,走了两位,低头看看绕着小板凳堆了一圈的衣服,又坐了回去。如此反复多次,焦虑万分,直到前方街角出现一道身影,青夭跳起来欢快地大幅度挥手:“阿殇!”
以向朝的目力一时之前都看不清来人是谁,青夭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想必对对方的身影熟悉至极。
那身影脚步沉重拖曳,听到声音明显加快了步伐。
青夭道:“今晚怎么这么晚?”
玉殇挠挠头,有些许不好意思道:“今天赚少了……”
青夭道:“多少?”
向朝跟着探头看去,玉殇手一摊开,上面只有寥寥可数几个铜板。像他这种劳力一天至少百文,那还是偷懒的。那些从早干到晚的,最少五百文。这家伙,白干了一天,比被人坑了还帮数钱的那种还要惨。
向朝没眼看。
青夭道:“没事,还好我赚了挺多钱!今天赚了一百文!”
他双手摸进自己怀里,再拿出来时摊开手心满满都是钱。只是一文一文的,皆是铜板,他笑得犹如揣了一怀金子那般开心。
玉殇戳了戳他指尖:“指头都肿了。”
青夭将铜板好好地收回怀里:“你也出了一身汗。”
玉殇惊:“你怎么知道?”
青夭抿唇:“你唇色都泛白了。”
向朝:“……”
青夭很快又高兴起来:“我们回家泡个澡,然后出来吃个大餐!”
两人很快容光焕发出来,穿得破旧,但还算洗得干净,吃的都是便宜小吃,路过一家客栈,肉香飘拂三丈开外,青夭驻足不由转头往里看,呆呆看了一会,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烤牛肉串,耸耸肩抿抿唇,竟然又很快乐地吃起来,走路也是轻快,还说:“好香啊,等存够了钱,我们也去尝尝!”
向朝还在原地呆了好一会,亏他为他们伤心了一会。
最后两人决定吃大排档,才点了餐。向朝回去拉着刚睡醒的元郎出来,站在他们桌前,笑道:“请不请客?”
玉殇嘴角在抽,眼皮在跳。
向朝根本不客气,直接坐下来,心道:“之前扛包对别人那么客气,请我吃顿饭怎么了!扛了上两银子的包,自己拿个零头!”
玉殇老实道:“你还好,你家这位考公子……请不起!”
向朝直笑,确实啊,一般人养不起元郎,吃好多肉!
他喊:“元郎。”
元郎:“嗯?”
向朝:“他叫你多吃点!”
元郎:“嗯。”
玉殇:“!”
吃到最后,向朝状似无意道:“你们最近住哪里啊?我家很宽,有个院子一直空着,你们要不要进去住?以后也好来往。”
青夭道:“啊?可以吗?我们正打算买房子,京城的房子好贵哦!”
原来他们还没买,向朝笑道:“没关系,你们就先住着吧,空也是空着。”
青夭迫不及待道:“那我们今天就可以入睡吗?”
玉殇双目也灼灼有神,一个劲儿的盯着向朝。
向朝笑道:“对啊,你们想什么时候住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
青夭雀跃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搬东西!”
“去吧去吧。”向朝倒了一杯茶,边抿了一口边摇头,笑着笑着突然笑容一敛,喊道:“那两位大佬,你们能不能将钱付了再跑?”
回头,那俩人早就跑的没影了。
夜深人间时,向朝在榻上假寐。果然看到一道漆黑的身影,翻了墙悄悄的往外面走去。
玉殇有窗翻窗有墙翻墙有瓦跑瓦,一路飞驰而去,等到了店铺门口紧急刹车,好歹没撞上人家大门。
那门刚好关了,他狂拍大门:“等等等等,店家店家先别关门!”
如愿以偿取回宝刀,立刻翻开裏布,见宝刀完好无缺,一笑,又重新包裹起来,这才抹了抹额上汗珠。
还没松一口气,甫一出门就见墙角倚了一人,正是向朝。
玉殇一顿,立刻抬眸看天,假装没看到走了两步,最后还是在身后灼灼目光注视下,又退回来。
玉殇闷声道:“你都看到了?”
向朝道:“聊聊?”
酒桌之上,玉殇有点忐忑。
“别紧张。”向朝给他倒了杯酒,玉殇更加如坐针毡。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向朝叹息一声,道:“玉殇大师。”
玉殇一下子坐直。
向朝哭笑不得,正色道:“虽然你想济世救人,但是咱们要量力而行,自己先果脯,而不是饿着肚子去帮别人,对吧?”
“有一句话不是说,富则兼达天下,从则独善其身,我们虽然贫穷,但管好自己,也算是为这个社会做出了一份贡献,不是吗?”
“先对身边的人好,比如说先对阿夭好,然后再对别人好,好不好吗?”
玉殇渐渐将头垂下去,脊背也挺不直了,闷声道:“我会的。”又坚持道:“不要告诉阿夭。”
向朝道:“嗯。”
玉殇松了一口气:“谢谢。”
“喝酒,这应该是你喜欢喝的陈年老酿。”
“多谢。”玉殇低着头喝了两杯,心不在焉。
“对了,他的名字为何叫青夭?”
玉殇放下杯:“听他说是他出生时花草树木疯狂的暴长,但是后来都被人一把火烧光了。”
“哦,这样,他有爹娘吗?”
“没吧,没听他提起过。”
"你呢,你为何不回家?"
“回家?”玉殇神情空洞:“没家了。师尊走后没多久,爹娘就不在了。”
向朝一呆,咦,为何幻觉里没看到这些?
“那你家里的财……”
他想说那你家里的财产那么多,你也不至于要讨饭。没说完就闭嘴了,玉殇莫名而茫然地看他。
像他这种佛门佛家子弟,还随时要皈依佛门,他本人又如此佛系,他父母一无,那些亲戚估计立刻就将他家产抢光了。
向朝道:“你师尊临终前让你单独进去跟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
“你说便是。”
跟玉殇这种人打交道的好处便是他相信了你,就不会怀疑你,也不会多问。
玉殇:”他说你来得正好,为师不行了,决定将衣钵传授于你。”
“我跟他说:我一个外门弟子……师尊为何不传授给大师兄?”
“他说:你大师兄云游在外不知何时回。”
“我就说那我等大师兄回来传给他,或者我去寻他!”
“不过师尊那时真的不行了,只能将衣钵传于我。他说我向来心燥,应多加修练,出家人皆以化缘为修练,所以先化缘,修出一百零八粒佛珠,即立地成佛。”
向朝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说不出来。
不过,向朝大概知道为何让他当方丈了,他现在还没剃度就已佛光普照,剃光头了头,妥妥的一尊乐山大佛!
向朝忍不住暼了几眼他头,看着不错,剃光了应该是好一颗头颅,就可惜了那一头风流潇洒的马尾。
“玉殇公子,不要有太多负担在心,你以前就挺潇洒的。金钵太沉便卖了换钱,不做普渡众的佛,做个行侠仗义的玉殇公子也不错。”
玉殇轻抚他的刀:“行侠仗义?”
“对啊,你以前不一如此吗?你跟青夭相识,不就因为行侠仗义吗?”
“那倒是。”玉殇将刀别在腰侧,站起来,将头昂得高高的:“多谢,我懂了!”径直大步往店外走去。
留向朝在原地看着满桌还没吃多少的酒菜,唉,你倒是付个账,没钱就说声多谢请客啊,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走!
青夭想买神像,但是太贵了,玉殇给他雕,雕好后,他很高兴的将神象布置在家里。
向朝去拜访时看到启的神像,愣在那里。
青夭兴奋道:“上次燕子姑娘跟我说,这神是范公子家乡的财神,很灵的,范公子天天拜他,成了京城第一首富!”
向朝点了一柱香,笑道:“嗯,那我也来拜拜。”
今日王府管事天未亮便来报,王爷可以出府了,向朝拉着元郎一大早过去作客。出门时特意去看了看晓风,他还在睡觉,他之前救了人似乎元气大伤,这几天一直在睡觉。
向朝蹑手蹑脚进去,探探他额头,又探探脉博,一切正常,这才松了口气。支着脑袋看一会,不由好笑,这么看晓风跟师尊好似,一样好睡,一睡大半个月不起是常有的。幸好他是修仙的,不然得饿死。
到了王府,王爷神清气爽,笑道:“今日国师归来,我们可以去游一趟国师府。”
如今的王爷性情比两三年前要好许多,会笑,笑起来青春年少,活力四射的感觉,加上他长的本就魅惑,少了几丝妖媚感,而多了青春阳光感,就更加好看了。说话间时不时的转过头看小白两眼,他似乎颇为满意现状。
小白长相清雅,神情有些抑郁的,没什么笑容,但也是会很温柔的应和,一缕白衣站在他旁边,倒是一对神仙佳人。
其实这么久了,王爷没叫过他的名,不管是小赖还是期秋,倒是府中管事婆丁侍女等一应都唤他小白公子。
王爷忽然伸手向小白的头发,轻轻的拨散落在小白发上的落花,在小白错愕的眼神中,将手中的落花瓣展示给他看:“刚刚掉你头上去了。”
小白抿了抿,不说话随后垂下了眸。
之前游桃花林小白听说王爷不能一同出游,目光还暗淡了些,此刻他眼中似乎只有警惕与紧张,没有了期待,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上次在藏书阁说的那番话让他心神不宁么?
向朝不得而知,如今在京城住了这么久,对那位国师的事迹也有几分耳闻。
据说有大顺国之前就已经有这位国师了,谁也不知道他生于何时。
传说中龙象之气都在他身上,他一旦离开京城,京城便会妖魔环伺。
传得纷纷扬扬,不知是真是假,向朝倒是想领教一番这位国师的风采,正愁无门,当下同意一起出游。
侍卫来报:“王爷,已经准备好了。”
王爷谈笑风生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愕,似乎什么秘密被拆穿了,一瞬间有些惊慌看了小白一眼,又有些愠怒,沉声道:不需来报,先行出发!
小白一下子咬紧了唇,别过目光。
向朝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详预感,问道:“什么东西?”
边说边往外走去,只看到一个长方形的事物摆在院子正中,四周裹着红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但看外观的包扎似乎是个漂亮的礼盒,而且是极沉的那种。旁边站了十来个劳力,他们半弓着身一起喊着口令:“一二三。”一齐发力,将那沉重之物抬了起来。一时之间,数根粗沉扁担被压成一个满弓的样子。
他们往后门方向走,清风掀起红布一角,露出一角石头。
向朝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宝贝,这是一个石棺!
想起妖村小赖那具消失的尸体,一个不好的念头爬上心头。
王爷声音从后面响起:“走吧。”
转头又命令那些侍卫道:“先送去国师府。”
侍卫领命而去。
向朝问道:“那是什么?”
王爷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看了小白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没、没什么。”
向朝也看了小白一眼,不敢再说,将头别向一边:“咦,今天太子殿下没来放鞭炮啊?他知道王爷你可以出门了就不放?”
王爷淡道:“不一定。”
向朝还没来得及细品其意,他们便走已到门口,听到外面声音。
“殿下这一次鞭炮买多了,老板说我们天天在他们这里买,给我们送了一倍。”
太子笑道:“看来真是普天同庆呀,给我放,全部放完!”
方倚玉:“殿下……”他没说完,里面的人出来了。方倚玉捂脸。
太子哼得非常大声。
只见太子家的一个侍卫拿着一根香,正要去点那个鞭炮的引子,一抬头看到了一群人,愣了一下,灰溜溜的跑回太子殿下旁边:“殿下还点吗?”
太子满脸错愕,脸上写满了你怎么出来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怒道:“点个屁!”
他手一挥,那根燃着的香被拂到鞭炮里面了,很快乒乒乓乓的响起来。
等鞭炮放完后,王爷道:“多谢。”
太子:“……”
向朝道:“太子殿下,要不要一起游国师府啊?”
太子往向朝身后看了一会,才冷冷地收回目光:“不必。”
待太子走后,向朝才发现小白紧张得额上浮起一片薄汗。
向朝用手指戳了戳王爷,他才发现小白不对劲,问:“没事吧?”
小白低眸,没看他眼睛:“没、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