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入世》花言森寒

13、神明祈祷

　　向朝大多夜宿山林，偶尔也贪图些凡尘气息，吃碗热饭洗个热澡。

　　他从密林走出，顺着一条弯曲小道，来到一个小小村落，村口有个小客栈，店小二就坐在门口，支着脑袋在桌上打咕噜，睡得口水直流。

　　那客栈又破又小，迟早要在风雨飘渺中倒塌。另外，向朝就没看到第二张桌子，想想一会要在小二哥淌了一汪浊液之处就餐，浑身不太舒坦。

　　没好意思打扰其酣睡。

　　向朝又往前走了两步，此村萧条，两侧房屋破旧，几乎每家门前都贴张牙舞爪的门神，驱邪的符箓贴了满门，木门掩得紧实。

　　尚未落日，村中竟已无人走动，也无烟炊之事。

　　向朝只得又晃回村口那破破败败的小店。

　　那店正要关门来着，店小二哈欠连连，看到向朝立刻精神抖擞，擦桌子挪位置，殷勤地递热茶：“我们这村已经很久没外来客了。”

　　那茶不知何时烧的，早冷掉了，向朝装模作样倒了一杯，送到嘴边就是没喝，道：“最近村中有什么怪事吗？”

　　“有，怎么没有？看现在天色就要黑了，若是你在路上看到有孤寡老人在村中乱转，千万别送她回家！”

　　向朝顺势将茶杯放下：“为何？”

　　他们这村除店小二外，向朝兜了一圈还没见第二个活人，难不成这是个鬼村，天黑才出行？

　　小二左右看了看，拉低声音说：“不怕告诉你，最近这年我们村邪得很！”

　　“愿听其详。”

　　“咱们这个村子呢近山，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我们这里的山却不能吃。”

　　“怎么就不能吃了？”

　　“你先别问，一会说到。”店小二自己倒了杯茶喝：“既然山不能吃，那靠山就不是什么好处了，反而更穷，因为没啥地。而且住这山旮旯不愿搬出去的，多多少少有一些惰性，不种地也不出门做买卖，好几户人家就这么穷得叮当响，但他们又不完全懒，又有一点点火气，寻思着做点什么，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一年前，那几户穷得山穷水尽的人家，还不是老弱妇孺，大多是正值盛年的光棍。他们相约到山上去寻宝，盗到一个大墓，那个墓好多东西，有金银珠宝，有字画古董，有宝剑美人，真是应有尽有，墓地也装饰的富丽堂皇。

　　“之前倒不是没有人发现这个墓，但是一拿那个墓里面的东西就头痛欲裂，金碧辉煌的墓蓦地变了，四处墙壁流血，满地碎肢断头，周边好多好多人在哭喊在惨叫，一个接一个倒地，一个前一刻还在大叫的活生生的人，下一刻白光一闪在你面前分成两半！接着看到一个红衣女人满身杀气，双眼杀得通红，拖着一柄全是血的长剑向你走来……”

　　“要立刻将拿到手的东西放下，回家跨火盘，拜神明，用柏枝沾水洒在身上，方可无忧。”

　　向朝回头看向客栈厅堂正中，神台上摆着一尊木雕神像，哪哪都破败的小客栈，倒是这神像的香火旺盛。

　　向朝收回目光，默默低头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道：“那回家不跨火盘，不拜神明的人呢？”

　　“那就惨了，连续七天恶梦不断，折腾一翻下来人瘦得皮包骨头！”说着店小二看向神像，双手合十又拜了两拜：“实不相瞒，我之前是打猎的，误入那墓……若不是神明保佑，我就死了，再也不敢去了。我跟他们说了这桩事，好多人不信，偏上山试试，很多大病一场，终于大家都信了这个邪，不想去年，那些人又上去了。”

　　“这一次他们很不走运，过了一夜都没回来，天还没亮，他们老娘闹着求我们上山看看，才发现出大事了。”

　　“你猜怎么着？”店小二定定的看着向朝，向朝从他目光中看到恐惧。
　　“全死了！死状惨烈，还是我们亲手收的尸！”

　　向朝缓缓叹了一口气，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店小二看着他：“你以为就这么完了？”

　　店小二笑了一下，点了个灯，明黄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其神情实在诡异，向朝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其中一位卫公子却活过来了！”店小二重新坐下，声音忽然变大：“他胸口跟脖子都有一个洞，居然活过来了！”

　　向朝忙给他倒茶：“你别激动，先喝点水。”

　　店小二道：“抱谦抱谦，一时失控，但那时我受的惊吓真是太大了……那位卫公子就忽然活过来了，还娶了个媳妇，那媳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就很漂亮。”

　　“村中的人都问卫老太怎么回事，卫老太只说，她儿子本就没死……儿子出事后，她就在屋里头哭，又出屋外头哭，之后来了一位仙女，将她儿子治好了。”

　　“这事越传越邪乎，有人说卫家小媳妇是狐狸精变了，吸了别个儿子的阳气渡到卫公子那，又有人说小媳妇就是那墓里的女主人……”

　　“总之后来卫家就搬到郡里住了。我这年有出去一趟，看到他们家变得好有钱了。也不知是不是墓里盗的钱……”

　　向朝道：“那个人还活着？”

　　“对！怪就怪在这里，我们亲眼目睹他断气了，而且伤成那样，”小二哥比画着：“胸口有这么大一个洞，怎么会一夜之间突然就好了呢？所以现在那些家里死了，人倒变成干尸了，都舍不得下葬，夜间还在村里转，在村里哭，见到小姑娘就往家里拉……你说是不是丧心病狂？”

　　“嗯。”向朝点点头，抬头看四周，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了。

　　小二哥说完劝他早些离开，向朝刻意往村里走，没多久看到个老婆婆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声大哭，旁人皆无视，匆匆归家。

　　向朝半蹲而下问：“老婆婆，你没事吧？”

　　老婆婆看到面前年轻的小姑娘顿时不哭了，混浊的眼睛露出一丝精光，直接拉着向朝的手：“小姑娘，嫁人没有？”

　　向朝：“……”

　　他沉吟片刻，道：“没有。”

　　老婆婆脸上更喜，见他背着一把剑，用一种很慈悲的老太太语气问：“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有没有地方住啊？”

　　向朝：“没有。”

　　老婆婆抚着向朝的手，满是诱惑的慈详笑容：“那住我家可好？”

　　旁观者看到向朝是个傻白甜那般笑着点点头，俱头皮发麻，连忙喊：“小姑娘别跟她回家，别住那屋子，那屋子……”

　　那老婆婆脸上悲悯的神情立刻裂开，猛地甩过头来，鬼气森森道：“我屋子怎么啦？”

　　旁人见了鬼忙跑了。

　　老婆婆心满意足的拖着这个年轻又好看的傻丫头回家，看到的行人皆是一脸焦急之色，却无人再拦。

　　老婆婆带着向朝绕了好长一段路，所走之处，路上越来越偏僻，两侧的草屋都破败，树木都是光秃秃的，落叶之中混着白纸元宝，几户人家门前还贴着白纸，甚至有棺材横在路边。

　　向朝不由多眼两眼，最近这里死好多人啊？
　　最后停在一处低矮的茅草屋前，老老婆婆脸上展开笑容：“到了。”

　　她连开门都不舍得放开向朝的手，生怕向朝突然逃跑似的。

　　向朝怀着满腹疑惑跟进去。

　　屋子不大，一进去就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就是久不见阳光那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地面黑油油的，坑洼不平，收拾的不甚干净，东西七零八落。

　　厅堂两旁有几间更加矮破的屋子，其中一间房门虚掩，躺着一张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老婆婆让向朝住在靠近厨房的那个屋子，最低最矮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柴房。

　　不过他的门窗正对着老婆婆儿子的房门。

　　老婆婆将不知哪来的扣肉倒在碗中，问向朝吃不吃？向朝不吃也没有看到老婆婆的儿子出来出吃。

　　烛光幽暗，明灭黄烛下，老婆婆脸皮干皱面色腊黄：“小姑娘几岁了？”

　　向朝：“十六。”

　　老婆婆提着蜡烛，还要再问一次：“婚否。”

　　“没有。”

　　老婆婆脸上露出诡异喜色：“嫁我儿可好？我儿也没有娶妻过，正好登对。”

　　向朝心想你这一把年纪了，你儿子至少也四五十岁吧，我年轻貌美，配得起吗？

　　脸上却是一如既往地无害怯弱道：“我没见过他……若是合我眼缘，也未尝不可。”

　　看着还有点羞涩味道。

　　老婆婆颇为满意：“你会看到他的。”

　　看到向朝背着的长剑，脸色不好道：“小姑娘家家的，背什么剑！”

　　向朝心道：“放屁，若你看到贺晋给我妹打的刀，怕不是要吓破你狗胆。”

　　老婆婆说着就要伸手去夺，向朝尚未说话，就听她啊地惨叫。

　　向朝将剑取下，他这剑妖魔鬼怪不能碰。

　　向朝道:“可是师尊说了，小姑娘家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背着剑，不然容易被坏人骗呢。”

　　老婆婆畏惧道：“行，先将你剑收起来。”

　　向朝点点头，将剑背回去，问：“阿婆，你儿子怎么不出来吃饭？”

　　老婆婆脸色神情变得古怪：“他吃的，等一会我就给他端去。”

　　向朝觑那虚掩的房门一眼，眼睛一转，道：“阿婆，你腿脚不便，让我帮忙喂他吧。”

　　“行，我儿怕光，进去千万别点灯。”

　　向朝点头，接过粥，那粥都有一股儿霉味。

　　他皱皱眉，还是端着走到她儿子门口。

　　这门好生奇怪，竟然是往外开的，人进了去，若是被人在外拿什么重物挡住了门口岂非出不去？

　　才开门一股说不出来的霉臭味扑鼻而来，还有什么肉腐烂的味道。

　　向朝适应片刻，床上横躺的人，盖着一张破旧的被，被角掖得严实，只露出半个头，面朝内，只看到散乱的头发。

　　室里实在安静，向朝声音也跟着变轻：“公子，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