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无悔今生错》a*****n

52、玉庐藏幽（下）

　　选秀于我而言，真的不过是作秀而已。纵观整个大清朝，到了我这个年纪还不能办理免选的，恐怕也没几个。有什么办法，圣上口谕，必须参加不是。
　　进了皇宫才发现自己声名在外，保守估计，知名度仅次于康熙了。前期的检查一路绿灯，事实上，那几个嬷嬷碰都没碰我，一路陪着笑把我让到一边喝茶。等我这一组都结束了，直接进了早就安排好的秀女“宿舍”。
　　一时间很有大学军训的错觉，统一的“两把子”头，统一的青色旗装，统一的作息时间。由众多嬷嬷们各司其职的把我们教育成为相夫教子、毫无自我的生育工具，清宫出品，品质保证。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
　　。。。。。。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
　　专心第五。《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故《女宪》曰：“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谓佞媚苟亲也，固莫若专心正色。礼义居洁，耳无涂听，目无邪视，出无冶容，入无废饰，无聚会群辈，无看视门户，此则谓专心正色矣。若夫动静轻脱，视听陕输，入则乱发坏形，出则窈窕作态，说所不当道，观所不当视，此谓不能专心正色矣。
　　。。。。。”
　　第一次如此完整的听完《女诫》全文，我得承认班昭的确是个才女，能把束缚了中国女人几千年的枷锁公然总结成法律条文，代代相传，从此，女人们只能在她划定的格子里跳舞。从各个角度来说，都不得不佩服她。
　　但是，我的读后感用一个字就可以形容，那就是——靠！
　　从古到今，不论是西施、貂蝉、杨玉环，还是妇好、吕雉、武则天，甚至李清照、朱淑真、柳如是，凡千古留名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遵守女诫的。由此可见，想出名，想上位，循规蹈矩是绝对不行的，独树一帜那是最基本的，哗众取宠那是最初级的，独领风骚那是小见成效的，惊世骇俗那是需要实力的。《女诫》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你成功上位以后，用来要求别人的。
　　综上所述，我根本就没有听的必要。
　　只看见女官的嘴巴不停的开合，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终于，成功和周公会师，换个地点继续探讨去了。
　　貌似，选秀期间是男女主人公感情发展的重要阶段，要么一见钟情，要么二见倾心，最不济也是个转折。
　　我在这变相集中营里呆了二十多天，形同囚禁，却连只苍蝇都没飞进来。
　　你能想象整天踩着花盆底走路，吃要注意吃相，站要注意站相，笑有笑的标准，哭有哭的规格，一切日常活动全都能量化考核的生活吗？我和制造工厂里那些批量生产的标准产品真是异曲同工啊。
　　十四啊十四，你再不来救我，我就要形似祥林嫂了，“目光呆滞，眼球间或一轮”。
　　终于挨到了最后大选的那一天，列队御花园，我们像等候检阅的军人，齐刷刷的站成两排。更像大甩卖的商品，成批摆在顾客面前，个个脸上都写着“ｏｎ　ｓａｌｅ”。
　　康熙亲自上阵，坐在龙椅上悠闲的品茶，眼神时不时的飘过来几点，一点不顾及下边站着的人随时可能紧张的昏倒过去。御花园里赏“花”，亏他想得出。
　　“幽梦啊，今儿德妃身子不大爽利，你就代朕去永和宫看看吧，好生伺候着，不必跟这儿站着了。”
　　什么意思？我这就成了德妃的侍女了？
　　不管了，只要能离开那座女子监狱，永和宫不算什么。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本来也就没什么悬念。只不过过程简单了点，难熬了点。没机会亲见选秀盛况，可惜了点。
　　一进门，荣妃、惠妃、宜妃都在，康熙后宫重量级的四妃聚首，还是在选秀当天，这个，我强制压下开始发散的思维，尽量什么都不要想，一一见过礼。
　　“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看看。蒙古的生活果真是历练人，这身子骨看起来结实多了。”德妃发话，不明其含义。
　　我乖乖走到她身边让她慢慢研究。如果不是她，我的身体可以更好。
　　其他几人也是看珍希动物似的，开始研究我。
　　荣妃，“到底是西方长大的，这浑身上下的感觉，就是和一般的格格不一样。也难怪有人惦记。”
　　宜妃，“难得的是不只学贯中西，人也聪慧灵动，多才多艺，着实招人喜欢。要不怎么会从伴读开始，就有人争抢了呢。”
　　这话，我越听越不对劲，明着是夸我，暗地里却句句另有暗示。
　　惠妃，“要我说呀，能得这么个妙人，筑玉庐以藏之也不为过。”
　　说完，几个人笑到了一处。合着今天三妃到此是来看德妃笑话的？也难怪，德妃是四妃里唯一一个包衣（奴隶）出身的人，无论怎么得宠，终究难免被轻视。只不过，今天这一出，嘲笑她恐怕不是唯一目的。德妃脸色不变，目光却森寒。
　　我回眸一笑，面对众人，“几位娘娘过奖了，奴婢可不敢当。十四爷的玉庐，奴婢也有所耳闻。这玉庐的确是稀罕，不过，也就只是稀罕罢了。论贵重，比不过直郡王那五匹汗血宝马；论精致，比不上太子那纯印度紫檀木筑成的‘留香阁’；论价值，比不上诚亲王大手笔购回的怀素的‘千字文’孤本；论华丽，比不上九贝勒纯玛瑙打造的‘凝脂汤’。在列位阿哥里面，十四爷的玉庐实在不算什么，可不敢随便拿出来贻笑大方。”①
　　德妃眼神回暖，“你这孩子，自个儿才多大，说起话来口气倒不小。娘娘们在这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没大没小的，还不到我身边儿来。”
　　我赶忙站了过去。这话明为训斥，语气里却半分责备也没有。刚才提到的那些事，她未必不知道，只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不合适，针锋现对不是她的性格。我就不同了，年轻气盛，不懂事嘛。偶尔鲁莽也情有可原。我猜她心情正好。
　　几位娘娘只略微停顿了一下，春风和煦的脸无一丝一毫变化，继续东长李短，明为彼此称赞，实为彼此贬低，明为自我谦虚，实则自我吹捧，你方唱罢我登场。
　　原来人类的表情不一定用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原来一席谈话可以有多层含义。我在一旁听的万分头痛，不自觉的就开始走神。
　　德妃，我刚才那一席话，可是将在座的三妃连同太子都编排进去了。您如果还对我不满意，我也无可奈何了。而胤祯，至少我不用担心谁会去向康熙吹枕边风了，先管好自己的儿子再说吧。

　　注：
　　①汗血宝马，数量一直不多，今天的价格最高的已经炒到了一千万美金。在清代同样价值连城。
　　紫檀木，真正的天然紫檀木极其稀少，其价值从来都在金银玉器之上。我们常提到的紫檀木都是“衍生版”。
　　怀素的狂草“千字文”，不用解释了，有钱都买不到。
　　凝脂汤，指浴室。玛瑙，在云南、缅甸等地大量发现之前，是比玉器贵重的。